洛轻挽骑着马,手中持着使者符节,走在漫无边际的草原上,走了许久许久,才看见依稀可辨的村子。
“老者,请问这里是罗刹国吗?”
洛轻挽看见一家茶铺,让跟着的人坐下休息喝完茶。
茶水上来时,茶有些烫,还冒着白烟,这里没有茶杯,思雪将茶倒入碗里,将碗洗了洗,茶水倒掉,倒了第二碗茶才给洛轻挽喝。
洛轻挽对着茶吹了吹,很烫,拦住了送茶的老者。
这店铺是一个老者和一个小姑娘经营的,看起来应该是祖孙,老的看起来已经白发苍苍,有七八十岁了,小姑娘梳着两个大辫子,眼睛圆溜溜的,看起来才十五六岁的样子。
“是啊,这里已经是罗刹国了,小姐是来访友的吗?”老者道。
洛轻挽拦住要开口的思雪,道,“是啊,来访一旧友。”
老者在这官道上开茶铺已有五十多年了,要进罗刹国的路虽然很多,但官道却只有一条,每天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各式各样的人老者都见过,不管是做官的,还是从商的,赶车的还是运货的,老者都能一眼看出他们是干什么的。
即使是一个赶车的,穿上了丝绸缎子,但老者也能看出来他不是真的。
老者看洛轻挽的气质绝非一般人,道,“看小姐的装束倒像官家小姐,从哪里来啊?”
“从……景夏国来的。”洛轻挽笑道。
老者也笑了,抚了抚胡子,道,“小姐还骗我这老头子,觉得我老眼昏花了吗,景夏国四季如夏,小姐穿的靴子和衣衫都是保暖却不厚重的名贵布料,一看就是从比较冷的地方来的。”
“老丈果然聪明。”洛轻挽佩服道,“我们是从沧海国来的。”
老者动容道,“沧海国……哪里不是正在打仗吗?”
洛轻挽伤感道,“是啊,战火无情,所以我与家丁跑来投靠罗刹国的旧友,希望能够有个容身之地。”
老者摇了摇头,叹道,“小姐要是为了躲避战火才来罗刹国的,那可是来错了地方了……”
洛轻挽道,“这是什么意思?”
老者摇着头,手里拿着那装满开水的铜壶走了。
思雪看着老者步履阑珊的背影,悄声道,“小姐,这老丈是什么意思啊?”
洛轻挽摇头道,“不知道。”
洛轻挽等茶凉了些,喝了几口,她是极渴的,一路上虽然有水,但却不敢多喝,毕竟路途遥远。连洛轻挽的水都不够喝,那另外几个随从的水就更不够了,他们没等茶凉下来,就大口大口的喝着茶。
冲茶的茶叶都是最便宜的茶叶末,一文钱能买一大包的,但水很干净,碗也很干净。
“老丈,有没有什么吃食?”洛轻挽渴的紧了,喝了茶后才感觉到有些饿了。
“小姐,我们这里只有些煮毛豆和炒蚕豆,若是您不嫌弃可以用点,一文钱一碟子。”老者笑呵呵的走过来,“若是您是吃不惯,可以再朝前走一段路,大概不到一个时辰就有饭馆了。”
洛轻挽还未回答,肚子倒替她回答了。
咕噜噜的肚子响声极大,老者笑着道,“要不,您先垫一点。”
“那好吧。”洛轻挽不好意思道。
洛轻挽让老者给她带来的人每人都上了一碟煮毛豆,一碟炒蚕豆,跟洛轻挽来的就是墨澜寂带的兵里挑出来的精兵。
来之前洛轻挽就跟他们吩咐过了,免得横生枝节,一路上都叫她小姐,直到到了罗刹国皇宫。
一文钱一碟子的毛豆和蚕豆味道却不错,颗颗饱满,想来老者白天开铺,晚上回去了将蚕豆一颗一颗挑出来的。
洛轻挽看向那茶铺烧水的姑娘,除了梳着两个大辫子上绑着的红绳外,头上再没有什么装饰了,衣服有些旧了,好在年轻,这种便宜的旧衣服穿在身上也遮不住发育成熟的酮体。
年轻总是能战胜一切苦难,但再过几年,当着姑娘嫁与人妇,也许还是会穿着这样的衣服,而那时她丰满的乳房会因为喂养孩子而瘪下去,她的皮肤会因为每日风吹日晒而变得干黄,她的一生会变得再不起眼。
洛轻挽对小姑娘招了招手,姑娘用围在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朝洛轻挽走来。
“是要加水吗?”小姑娘笑的很甜。
洛轻挽道,“你多大了?”
“下个月就十六了。”小姑娘道。
“有婆家了吗?”洛轻挽道。
小姑娘的脸有些红了,手搓着围裙,低着头道,“俺爹说了,要给俺找个好人嫁了。”
洛轻挽笑道,“什么是好人?”
小姑娘那双黑黝黝的大眼睛更亮了,连脸上都泛起光彩了,“俺村里村长的儿子说等俺十六岁了,就去俺家下聘。他人可好了,家里有五十多头奶牛呢,只是村子觉得俺家穷,觉得俺是高攀了他儿子,也是,怎么说他也是官家子弟,高门大户,俺家是平民……村子说要俺拿二十只羊做嫁妆,可是俺爹没有……”
说着,小姑娘眼中的光黯淡了下去。
洛轻挽却笑了,“官家子弟?一个村子的儿子也算是官家子弟,高门大户吗?”
洛轻挽知道自己不该笑的,她从自己头上取下一根簪子,抓起女孩的手,放在女孩手上,道,“这个送给你,虽然不值几个钱,但二百只羊还是能换来的。”
玉簪遍体透亮无一丝暇,上面的花纹刻得极为精美,小姑娘虽然不识货,但也能看出这东西价值不菲。
她的理解是这东西最多值五十两,倒不是她看低了洛轻挽,只是五十两样子,就算是他全家一辈子的开销了。
“这怎么可以呢……”小姑娘犹豫道。
思雪道,“没事你拿着吧,我们小姐还有不少簪子呢。”
小姑娘赶紧谢过洛轻挽,欢欢喜喜的把簪子装起来。
洛轻挽垫了点蚕豆和毛豆,喝了一碗茶,肚子总算不叫唤了,准备吩咐出发时,忽然几个官兵打扮的人走进了茶铺。
“几位爷是喝茶啊。”老者赶紧迎上去。
“就你这破茶还想让爷喝?!”带头的男子獐头鼠目,若不是腰上挎着官刀,怎么看都不像是官兵。
“是是是,那爷您是……”民不与官斗,老者自然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说话也格外小心。
“这个月的保护费你还没给爷交呢,快点拿出来,你这是最后一家了,收完了钱,爷还有事呢。”带头的官兵不耐烦伸出手,拍了拍桌子。
“这……这……半个月不是交过了吗……我们店小利薄,一个月挣的钱都不够交的……”老者道。
“嘿,你是存心给爷找不痛快是不是!我告诉你大爷我今天心情好,没工夫跟你瞎耗,你快点把钱交出来,以后你开你的店,我保证这十村八店没人敢为难你,否则我让你这店开不下去。”带头的官兵吓唬道。
跟在后面又一个黄脸汉子道,“我们大哥的结拜兄弟可是刘千总,我们兄弟都是为了你们这些百姓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拿你点钱怎么了?!你不给钱,我们就没力气打仗,等过几日去打沧海国,打输了,你付得起责任吗?!”
“是是是,付不起……萍儿,快把钱盒子拿来给几位爷。”老者接过小姑娘递过来的钱盒子,里面全是一文一文的散钱,连一个银果子都没有。
老者手颤抖着把钱盒子递了过去,似乎是心疼,又似乎是在压抑着愤怒。
“去你的。”带头的官兵用手把盒子一扫,盒子摔倒了地上,钱也洒了出来。“你打发要饭的啊,全是铜板,加一起能有几个钱。你们是不是把银子都藏起来了?”
“没有啊,没有,我们一壶茶才收一文钱,哪里有银子啊。”老者委屈的哭道。
“我不信,我要搜。”
老者听带头的官兵说要搜,心想搜就搜吧,反正他确实没有钱,却没想到带头的官兵却抓住小姑娘。
“官爷,你饶了她吧,求求你了。”老者赶紧去拉官兵的袖子,被朝后一推摔倒在地上。
“爷爷,爷爷。”小姑娘无助的哭着,“救命啊,救命啊。”
“等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