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小巷里,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地上因为雨水变得泥泞不堪,一盏油灯在小巷深处发出昏暗的橘色灯光。
油灯忽明忽暗,像是随时都会被这无边的黑暗吞灭,夜风本就微凉,在这夜色中的小巷里,更是冷的彻骨。
巷子口,一个彪形大汉出现,走进了巷子中,他背上背着一把大刀,相貌狰狞,夜虽凉,穿的却很单薄。他没有撑伞,只戴着一顶斗笠,一双布鞋和裤腿上已经沾满了泥土,但他却丝毫不介意,因为他的衣服和鞋子本就是很破旧了。
裤子上了布丁,袖口有毛边,若不是背上那把大刀,恐怕要被人当作一般苦力看待了。
夜风穿过小巷,发出乎乎声,大汉走进小巷黑暗中,很快就不见了。
没多会,又有人出现了,看起来三四十岁的男子,脸色蜡黄,干瘦枯黄的手紧紧攥着一把剑,剑身用布抱住,只留有剑柄在外面。
男子瘦高,穿的也是单薄,脚上的一双靴子面上也沾上了点点泥点,鞋底子上更是蹭了一层厚泥。
这男子也转入巷子,一转眼就不见了。
而不多会又有两个人走了进去,身高体态都差不多,背上背着两杆长枪,一转入小巷子也不见了。
小巷中的光线越来越暗了,那烛光奄奄一息似乎虽然有可能被风吹灭。
雨还在下,安静的街道上,此时和白天如同两个世界,街上没有一个人,却不知何时,一个穿着雪白衣衫撑着油纸伞的少年出现在街上。
少年墨发雪肤,明眸皓齿,露出来的半截脖子,竟似乎比身上的白衣还要白。
纤纤手指撑着油纸伞,伞上只画着一枝树枝,再无其他。
少年也走进小巷,他的衣服是白的,裤子是白的,连一双靴子都是白的。
若是你仔细看就能发现,他连靴底都几乎是白的。
少年进了小巷后也不见了,夜风吹过,这小巷像是不曾有人来过似得。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这普通的小巷竟能吃人?
此处灯火通明,是一件地下室,这地下室赫然就在刚刚的小巷下面。桌上的灯光远比刚刚那油灯要亮十倍,将屋内的一切人事都照的清清楚楚的。
他们本不该点如此亮的灯的,有些事情还是在黑暗中进行最好,但他们觉得此事必然是万无一失。
一张木桌坐着五个人,赫然就是刚刚的大汉,瘦高个,和两个同行人。
他们全都看着一个人,一个白胡子老人。
“封老前辈,这轻狂殿尊主果然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大汉道。
老人捻着胡须,动容道,“这十几年来,确实已经没有哪个帮派能盖过轻狂殿的风头了,就连曾经的天诛堂,如今相比之下,也稍逊一筹了。”
“如此说来,那我们岂不是没有办法了?”开口的正是两个同行人中的一个,这两人不但身形相似,连相貌也几乎一模一样。
老人叹了口气,“轻狂殿如今在江湖上名声大震,江湖中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却偏偏没有知道他的主子到底是谁,出自何门何派……只是江湖传闻,她的路数都有几分像当年的绝杀门,只是绝杀门淡出江湖已经百年了,早已经与世无争。”
大汉一拍桌子,桌子上的烛台险些倒了下来,“俺就不信了,那妖女难不成真是吃人的妖魔!凭咱们几个,怎么也能拼个同归于尽吧!”
说到同归于尽几个字,大汉眼中也少不了有些心慌了。
老人道,“决不可如此,那妖女修为甚高,我们这些人怕远不是她的对手。”
瘦高个一直没说话,忽然道,“不管怎么样,寄给七大门派掌门和各路英雄好汉的求救信秘密的发了出去,想来应该万无一失了。”
桌上的烛火忽然被风扑了一下,发出棱棱声,坐在桌旁的五人脸色忽然大变。
这明明是地下室,哪里来的风呢?
本是不染凡尘白衣,此时看起来却格外的扎眼。
大汉先是看见了一双白鞋,然后是一双雪白的手,那手十指纤纤,白嫩迷人,如同最上等的玉石雕刻而成的上等工艺品。但大汉看见这一双手,却如同看见了世界上最恐怖的凶器一般。
这是一双能杀人的手。
“你……你是什么人?”老者显然也对着不请自来之人很是吃惊,但还是佯装镇定。
少年声音很轻很柔,如同出谷黄莺,风中银铃,只听她幽幽道,“你们骂了我那久的妖女,竟不知道我是谁?”
“你是……轻狂殿尊主?”瘦高个颤声道。
“正是。”
“少年”的一双美目看着在场的五个人,手中除了一把纸伞再无其他。
老者清了清嗓子,道,“在下清风派掌门吴清风,不知是哪里得罪了轻狂殿,前日竟受到了贵帮派寄来的……挑战书。”
挑战书三个人,老者说的及为勉强,只因那并不是什么挑战书,而是一封催命信。
信中只道要清风派掌门在三日内自杀,却并未说出原因,只说是三日内吴清风若是不死,轻狂殿尊主会轻自去取他的项上人头。
那背负长枪的两人也道,“我们兄弟三日前收到此信,我们兄弟一直在冀北一代生活,从未与轻狂殿有过什么过节,不知是否是和阁下有什么误会?不如大家说开了,也好弄清楚。”
这两人正是人称冀北双枪的孟家双侠,曾经两人双枪双马就能剿灭了小霸王来天龙的老窝一众徒子徒孙,也曾在泰山之上和大名鼎鼎的单家七剑大战了三天三夜,最终胜利。
但此时他二人却像是木头人一般,早已经没有双侠的气魄。
那大汉也急了,上去迈了一大步,道,“有什么事情就说清楚,若是我们先得罪了轻狂殿,那我们就赔个不是,若是误会,大家也相安无事,说不定也能做个朋友。”
大汉瞧着“少年”瘦小,也就没有太当回事情,并不像其他几位那么怕,几步已经走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吃吃的笑了,他笑的很好听,也很好看,大汉瞧着竟有些痴了,他从没有见过一个男人能笑的这么好看。
“我这个人,什么人都可以交朋友,唯独一种人不行。”
大汉竟然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下去了,“哪种人?”
“少年”秋水般的双眸忽然寒如坚冰,只听他一字字道,“死人。”
话音刚落,那大汉便整个人朝后倒了下去。
谁也没有看见她是怎么出手的,谁也没有看见她是什么时候出手的,但这大汉竟就这么死了。
瘦高个的眉头紧蹙,而那两个背枪人已然骇住了,他从没有见过这么快的出手,那大汉本事并不低,人送外号劈开天杨开天,八八六十四招开天辟地掌,早已是小有名气,江湖中但凡是练掌上功夫的没有不知道他的名字的,而只要是练过几招的,也十之八九听过他的名字。
然而他就这么死了,就这么被一招毙命,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要知道他们几人修为其实差不多,而杨开天连这少年一招都没有接住,那他们也可想而知。
“朋友,有话好说。”说话的是那瘦高个,那“少年”仅仅看了他一眼,他竟下意识朝后退了一步。
忽然数十柄暗器朝“少年”周身打去,有的对准膝盖,有的对准胸口,有的对准头,在烛火下,暗器上反着绿光,显然是淬了剧毒的,只要擦破一点皮就立刻即兴发挥。
却见少年似乎已经吓傻了,暗器朝自己飞来,几乎已经要打在自己身上,他却一动不动。
瘦高个大喜得手,却见少年手中纸伞翻飞,数十把暗器全部插在了纸伞上。
“少年”轻柔无骨的手抚摸着伞骨,数十把插在伞面上的暗器如同漫天花雨一般悉数落下,只听“少年”幽幽道,“你弄坏了我的伞,我要你赔。”
瘦高个是识货的,“少年”刚刚那手是硬功夫,不懂的人只能看见他用伞去挡,却不知那暗器全是寒铁所制,又带着真气,而那伞却只是普通油纸,若不是此人修为深厚,已能化气于万物,别说是一层伞面,就算是石头都能打穿。
“我赔我赔……”瘦高个哆哆嗦嗦从怀里掏出个袋子,将里面的银子全部倒在桌子上,因为害怕而手抖,几锭银子滚到了地上,他却熟视无睹。
别看他穿的一般,出手却很大方,桌子银子已然不少。
“用不了这么多,这伞就是刚刚我在街边买的,二十文钱一把。”这“少年”居然真的去拿桌子上的钱了,这举动别说是瘦高个了,在场谁也想不到。只要是识货的就能看出,这少年身上光是腰带上系的玉佩就价值连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