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文昊几次想解释,这些人下手却极狠,丝毫不给他解释的机会。
虽然知道他们是尽忠职守,但几次刀刃擦着他的脸颊脖颈过去,穆文昊终于忍不住了。
一掌打在其中一个扑过来的人下腹,那人被打的朝后一倒,把后面的人一连撞倒了几个。
浑身散出一股真气,气浪将一连十几个人击倒在地上。
这些人本是伤不到他的,可忽然,穆文昊觉得心脏一阵紧缩,心口剧疼无比。
穆文昊疼的捂住心口喘气,而且莫名的觉得心慌,就在此时,几把刀已朝他头顶落下。
“住手!”
一声既有威慑力的命令,侍卫闻声果然立刻停下了手。
冀睿远身穿一身戎装,腰间挎着一把长刀,站在众人身后的台阶上。
侍卫见是冀睿远立刻跪下。
冀睿远几步走到穆文昊面前,施了一礼,道,“是本王的手下无礼了,还请六殿下宽恕。”
穆文昊还了一礼道,“是本王唐突了,不请自来,应该是要睿王爷原谅本王。”
冀睿远一挥手,侍卫立刻退下,只剩他两人站在庭院中。
这二人都是武将之才,曾不止一次见过,也是熟人了。
“六殿下忽然到访,可是找到小儿了?”冀睿远道。
穆文昊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瞒殿下,本王无能,还未能找到世子。”
冀睿远叹了口气,表情凝重,看起来十分担心冀玄聪。
“世子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何况他只是个十岁孩童,不会有人伤害他的。”穆文昊见冀睿远的样子十分紧张,只得安慰道。
“六殿下有所不知。”冀睿远急道,“正是有人对小儿意图不轨,本王才要把他送到玄月国的。”
穆文昊皱眉道,“此话怎讲?”
冀睿远忽然意识到这话不能对穆文昊讲,但话已出口,只得道,“此事……说来话长,此事天色已有些晚了,更深露重,夜路难行,本王让人先送六殿下回去。”
“来人。”冀睿远道。
“哦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可以的。”穆文昊很知趣的样子,似乎对冀睿远的话一点好奇心都没有,施了一礼就转身走了。
其实穆文昊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慌的厉害,总感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他从来没有这样的感觉过,现在只想立刻先回去再说。
一直等穆文昊走出了大门,侍卫来禀告冀睿远,冀睿远才松了口气。
冀睿远回到房内,倒了一杯茶,手中捧着温热的茶杯却迟迟不喝,一盏温茶渐渐放的有些凉了。
刚刚自己差一点就说走了嘴,简直是太不谨慎了。
穆文昊虽然是个正人君子,但怎么说也是玄月国的皇子。
内室中走出一女子,身穿水绿色长裙,腰间碧绿丝绦,扎着一个妇人的发髻,模样虽不至于倾国倾城,但打扮端庄得体,气质也落落大方。
女子将冀睿远手中的茶杯拿走,将凉了的茶倒掉,又倒了一杯热茶给冀睿远。
“王爷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
这女子正是冀睿远的正妃华宁儿,景夏国当朝礼部侍郎之女。
也是冀玄聪的母亲,十五岁嫁入王府,十六岁诞下冀玄聪,如今已二十六了。
为人知书达理,识大体,连景夏国的皇帝,也就是冀睿远的父皇都夸她是个好儿媳。
冀睿远与华宁儿数年来一直相敬如宾,从未有过争吵,真是羡煞旁人。
一直到华宁儿拿走自己手中的茶杯,冀睿远才发现华宁儿。
“没什么……”冀睿远将第二杯茶放在桌子上,茶水泼出来了些许。
华宁儿看着那桌上泼出来的一小滩的茶水,苦笑道,“王爷何必瞒我,必然又是为了聪儿的事情吧。”
冀睿远没有回答。
华宁儿道,“王爷是在担心聪儿的安危,还是担心聪儿会怪您将他送到玄月质子?”
华宁儿坐在地上,俯在冀睿远膝盖上,道,“王爷若是担心聪儿会怪您,那倒是不必了,聪儿虽然是个孩子,却也是识大体的。他若是知道您是为了保全他性命,一定会体谅您的一片苦心的。”
冀睿远叹道,“希望如此吧。只是苦了你了,本王无力保护自己的妻儿,要将亲子送到敌国质子……本王实在是……”
“王爷不要这么说,妾身从未有半分怪过王爷。”华宁儿握住冀睿远的手,柔声道,“这一切也许就是聪儿的劫数,妾身常听说,凡成大事者,无一不历经磨难,方能成事,也许这就是上天在考验聪儿呢。”
冀睿远只觉得那手柔软无骨,指尖却冰凉,心中更是难过。
“什么劫数,不过是有小人暗中作祟罢了。”冀睿远愤然道,“本王早已不涉夺嫡,不涉党争多年,却不想还是有人想除掉本王。”
华宁儿刚刚那些话虽然是在宽解冀睿远的,却连自己的宽解不了,听到冀睿远这么说,心中更是酸涩。
“不管怎么样,皇上还是信了那谶语。”华宁儿吟道,“京华日上三子家,秋风杀尽式惶惶,二十八年一场空。”
冀睿远将桌上的茶具扫落,上好官窑烧制的茶具全部被摔成了碎片。
“就凭着一句狗屁不通的民谣,父皇就怀疑本王有谋逆之心!本王对景夏国一片赤胆忠心,到头来竟然落的如此下场!”
冀睿远一挥袖子,旁边的太师椅立刻被震碎。
“一句话本就是有很多种不同的解释,但皇上却信了丞相的解法。”华宁儿道,“‘京华日上’四个字是一个‘景’字,指的是景夏。‘三子家’就是排在第三的人。‘秋风杀尽式惶惶’是一个弑字,而二十八年一场空,预示着皇上在位第二十八年会发生谋逆之事,会让二十八年的政绩毁于一旦。”
冀睿远冷笑道,“连起来意思就是景夏国三皇子要在第二十八年谋反,呵,真是有人要费尽心机至本王与死地。一句无根无据的民谣,就挑拨的父子相疑。”
华宁儿轻声道,“其实……这也怪不得皇上,古往今来,凡事有大事发生,民间就会有带有预言性的歌谣童谣,当年唐高祖李渊起兵时,就有‘河南杨花谢,河北李花荣。杨柳飞落何处去,李花结果自然成。’的歌谣在民间传唱。”
“那不过就是造势罢了,那童谣还不一定是谁编写,让民间小儿传唱的。”冀睿远道,“丞相背后是太子,太子早就对本王心怀不满,这个童谣别人都解不了,偏偏丞相就解释的那么合情合理。真当本王是打仗打傻了吗。”
华宁儿道,“不管这所谓的谶语是真的也好,还是太子一党编造的也好,重点是皇上信了这谶语……”
冀睿远仰起头闭上眼睛,“今年已经是父皇登基的第二十七年了,明年太子一定会有所行动,不管怎么样,聪儿留在景夏实在是不安全,只要送他来玄月国质子,虽然苦了些,但能保住他一条命。”
华宁儿用袖子擦了擦泪水,“只希望聪儿能逃过这一劫……”
冀睿远苦笑道,“其实聪儿就这样跑了也好,最好让他以为本王要抓他,然后跑的远远的,永远不要回景夏……”
华宁儿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冀睿远将华宁儿抱在怀里,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其实本王最担心的不光是聪儿,还有你……本王能感觉到,明年景夏一定会大乱,到时候本王必定会被太子一党前后夹击,九死一生。我若死了,谁来保护你。”
华宁儿伏在冀睿远怀中,“王爷放心,只要王爷一旦发生不测,妾身立刻自裁,绝不辱了王爷的名声。”
冀睿远此时简直比在战场上受了重伤还要难受,心口就好像被一把利刃绞着,痛的无法呼吸。
此时他只希望冀玄聪已到了安全的地方,没有被自己的敌人找到。
冀睿远并不知道,自己此时的话已被别人听的一清二楚。
洛轻挽此时正趴在冀睿远的房顶上,将冀睿远和华宁儿的话全部听去了。
原来冀睿远将亲子送来质子是为了保护他,避免明年要出现的政乱。
若是如此,质子对于冀玄聪其实反而是个好事,只是这孩子蒙在鼓里,并不知道他父母的一片苦心。
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啊。
院落中的侍卫正在交接班,一个侍卫打哈欠时,忽然看见一道白影,速度极快。
愣了好久才反应过来,对旁边人道,“刚刚是不是有什么东西飞过去了?”
旁边那人道,“你看见鬼了吧,这哪有人飞过去啊。”
说完旁边其他人都笑了,笑那侍卫还没喝就高了。
洛轻挽本想继续在全城的当铺找那玉锁,但刚刚和穆文昊遇到那院落实在是诡异,而且洛轻挽后来也注意到了,那就是一家当铺的后院。
洛轻挽总觉得那院落里的人不是那么简单,便决定先去那处看看。
洛轻挽凭着记忆回到原来那巷子口,原本在巷子口穆文昊带的军队已经走了。
此时天已经有些暗了,街上的人本就因为搜查比平时少了很多,此时更是没有什么人了。
洛轻挽进了巷子,直接走到最后面那墙处。
洛轻挽闭上眼睛闭气凝神,发现墙后面并没有人声,一跃而起,人如同飞鸟一般落在了屋顶上。
院落里很安静,就和刚刚穆文昊来时一样,若是此时洛轻挽在院中落下,不知还会不会窜出那几十个黑衣人。
洛轻挽掀起一块瓦片,屋内没有点灯,门窗又是紧闭着,几乎一片漆黑。
没有人吗,难道是因为穆文昊忽然到访,立刻撤退了?
洛轻挽将手中的瓦片掂了掂,“嗖”的一声,瓦片在院落中间摔的四分五裂,在这静谧的院落中这一响声音极其大。
并没有人出现,那些蒙面黑衣人好像忽然人间蒸发一样,全部的消失了。
洛轻挽像羽毛一样轻飘飘的落在了院中,四周门窗都关着,却没有上锁,洛轻挽随便进了一个房间,里面并没有人。
拿起桌上的油灯,喃喃道,“还热着,应该没走多久。”
一声轻的几乎微乎其微的声音忽然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