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引岸紧抿着唇,没有答话,目光却是十分硌人的盯着关同刚。管家管家,这些年,倒是一直管着林家的上上下下。
“林少?”关同刚见林引岸没答话,有些疑惑。
“关叔,你知道是哪几家吗?”林引岸的话里,带了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陆氏集团一向都很强势,还有城西的几个地产公司,路家也在内。”关同刚娓娓道来。
林引岸微微挪了挪身子,打了个哈欠。“关叔,谢谢提醒,我会小心的。”
关同刚欲言又止,罢了:“林少,没事我就先回去了,家里这几天催的慌。”
“好,关叔你去忙吧。”挥了挥手,林引岸也没有多做挽留。
等到关同刚合上了办公室的大门,林引岸从抽屉里摸出了手机,给纪凯峰发了个消息。
关同刚下楼之后,开着林家的一辆凯迪拉克就离开了江岸集团。娴熟的技术丝毫没有引起旁人的怀疑,林引岸在窗边看着关同刚风驰电掣离开了江岸集团,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纪凯峰收到消息后,丢下筷子就带着人走了,果真是部队里练出来的速度,十五分钟就跟上了关同刚的车子。一路上不紧不慢的跟着,倒也没有引起关同刚的怀疑。
“林少,你最近是吃错药了吗?连你们管家都不放过。”纪凯峰知道,林引岸要他调查赵雅兰的死因,绑匪受雇的人,还有找一个叫林玄江的。
“那药也是你开的。我难道是找了个假医生?”林引岸不甘示弱,纪疯子口不择言,他也不是吃素的呀。“这件事情开不得玩笑,你记得保存证据,我有预感,他身上有秘密。”
“什么秘密?”纪凯峰实诚的问出了这句话以后,就十分的后悔。最近跟病号呆在一起久了,连智商也变低了。如果知道秘密是什么的话,林引岸还要他查个啥呢!
呵呵。林引岸对着屏幕笑了两声,那意思不言而喻。
“那什么,我也就是随口一问,别放心上。”纪凯峰尴尬的解释道。
“没什么,我也就是随便的录了一下音,一会儿给清川他们听听,兽医现在说话是越来越没有水平了。”林引岸在心底偷笑,纪凯峰也有这么弱智的时候。
车辆在马路上稳健行驶,关同刚的车子一路上也很正常。车子驶出了明溪市繁华的大街,上了高速路。
好家伙,路上车来车往,高速路这个时间更是有不少的车。高速路旁山丘起起伏伏,雪花还在飘,明溪市陷进了一片雪白之中。
“他下道了。”纪凯峰提醒道。
纪凯峰乘坐的本田奥德赛在弯道划了一道优美的弧线,而后汇入了车流之中,好家伙!竟然堵车了!目光寻着车流上的车找去,却哑然没有了凯迪拉克的影子。
“跟丢了。”司机是施清川请来的人,他面无表情的汇报道。
“喂喂喂,林少,我们跟丢了。”完了完了,这次丢脸可丢大了。呜呼哀哉,希望林引岸千万不要把这么丢脸的事情告诉五大金刚,否则往后的日子必定会受到他们几个人的轮番嘲讽。
“你自己怎么没一起丢了呢。”林引岸没好气的说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堵车了……”纪凯峰抹了抹额间,感觉自己的脑子大不如从前灵光了。
林引岸默了默,“你们撤回来吧。”
已经追不到了。纪凯峰可不是普通人,A军区特种大队的军医能跟丢关同刚这个管家,恰恰说明关同刚身上的秘密有些重要呢……
明溪市城东不起眼的一个山头上,皑皑白雪覆在那个男人的肩头,他今天穿着军装,胸前还挂着好些勋章,似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的会议。在山脚的时候,关同刚一眼就发现了他,他的心情似乎还是很不好。
“老关,你说我是不是老了?”沧桑浑厚的声音,烙印着时间留下的痕迹。
关同刚踩着脚下稀薄的雪,不无感慨道:“我们都老了。”
他迎风而立,站在山坡上,岁月没有更改他的模样,却叫他添了心伤。他是骄傲的国家功臣,是破头颅洒热血的七尺男儿,从十七岁参军入伍,到现今已是年近五十。战功赫赫又如何,血洒热土又如何,站在这方土地上,他曾经在这个山坡上救下了她,如今,却只剩他一个人徒伤悲罢了。
将烟头踩在脚底,熄灭了那一截未抽完的烟。他不无慨叹,道:“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难再许卿。”
“队长,少抽点,伤身体。”关同刚皱了皱眉头,这已经是抽了他这大半生以来的量了。
“伤身不伤心,不碍事。”他看这白茫茫的景,心中全然没有欣赏之意。冻人,寒心。
“您真的不见他吗?”想到中午那一幕,他几乎以为自己被拆穿了。
“不见。”他转过身,看着那辆凯迪拉克,剑眉一横。“倒是个会败家的小子。”
“也不全是,近来他在挽救局面上做出了点成绩,五千万的亏空全补上了,还赚了一笔。”
“呵。倒是有他老子的风范,这地方的水深,叫他别掺和进去了。”他得去开会了,关同刚是他唯一能说的上话的人了。“上车吧,今天不能迟到。”
关同刚大步走到车前,拉开了车门。瞥了一眼他胸前的那些勋章,其中一个还是因为他而得来的。
“你跟我说说那小子,他有什么地方像我。”他面上波澜不惊,心中却对这个唯一的儿子有了一点好奇。
“前段时间,他受了枪伤,抓了一批匪徒。”关同刚说的十分轻巧,一句带过。
他微微拧眉,“是一级通缉犯那个案子吗?”
“什么都瞒不过您,他的确是个有天赋的小子。这个事情的处理上,有您的风格。”关同刚紧抓着方向盘,将车子开得很稳。
“还要再打磨打磨,他还年轻,不该在这些案子上留下痕迹。这一抓倒是惊动了上面的人,往后他的日子不会好过了。”他正襟危坐在副驾驶,身上那股天成的威严无人能掩盖。
“档案上您动手脚了吧?”关同刚露出了一个十分自信的笑容。
“就你知道。”他虽是这么说,但也不怪关同刚戳穿他。
关同刚轻踩油门,心中了然。他猜的果然不错。不然,林引岸这些日子怎么可能过得这样平静呢?那些可是穷凶恶极的通缉犯,同伙同僚不得找他复仇啊?
“我也没费什么力气,他在特种大队还算上道,没丢他老子的脸。”他注意着四周的情况,面上难得一见的浮出了一丝笑。眼角的纹路有些深了,他果然是老了。
“他今天向我打听你,我咬死了没承认认识你。”关同刚想到他们两个神似的脸,一张是二十年前,一张是二十年后,每天还得对着这两张脸做不同的事情,将自己伪装成两个人,这段时间确实像要人格分裂了似的。
“委屈你了,他要是能查到我头上来,我就认了他这个儿子。”他笑笑,心中苦涩无比。
“我看好他。您可别拿我开涮。”想到他雷厉风行的手段,关同刚还是先给他来个君子约定。
“我也看好他。”他笑笑,本就是他的儿子,他能超过他的老子,那是他的本事。
“老爷子让你过年的时候回趟家,这么些年了,你看……”关同刚有些为难,这几爷子翻来覆去都是折腾他呢。
“推了吧。要战备,没时间。”还是往年的老规矩,连借口都没换一个。
关同刚有些为难,“他最近病的有些厉害,医生说是心结。人活一辈子,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他拧眉看着关同刚,“老关,你替他说话?”
“我不为谁说话,仅仅是陈述事实。”关同刚面不改色,任劳任怨。
车厢里一阵沉默,他看着目的地越来越近,道:“回。你告诉他,我会回去看他的。礼物你备好,我亲自去。”
“没问题。”关同刚见他松口,爽快的答应了。
军校动员大会,他一身英气站在主席台上的侧边,底下的一众嫩苗苗们为他鼓掌。
“今天,我们请来了B军区大队长为大家致辞,大家欢迎。”主持人语毕,他大步走上前,接过了话筒。
底下的嫩苗苗无不为他胸前的勋章致敬。这是革命老前辈,他立过战功,这风风雨雨的日子里,想必是从刀尖上,枪口下,泥泞里滚过来的人。多么风光,多么让自己的家人为自己感到骄傲。
憧憬,期盼,希望。嫩苗苗们想象着自己能成为他这样战功赫赫的人,兴许不过是时间的问题罢了。
这些嫩苗苗们的憧憬,他都知晓,因为年轻时候,他也是这样憧憬过来的。若是不谈这些理想主义,他想着,时间再倒回去到他十七岁选择的时候,他不会选择参军,这样就不会负了那个女人,也不会叫她伤心一辈子。感慨,唏嘘,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始终是走了,还怀了那个男人的孩子,叫他心中难受一辈子。
奈何,七尺之躯已许国,难再许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