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我现在就去……”丹丹应着,一步跨出了门槛,然后再也无暇顾及还在院子里边仰卧的三妹,而是P颠P颠的往外跑去。
“小三那孩子又犯病了?”一个还算亲切的男人声音在某爸爸身旁响起,接着,那个男人边将旱烟的烟叶放在纸上卷着,边慢吞吞的走出了屋子。
“小三,你这妮子,年纪小小,动不动就会晕倒,什么神经衰弱,明明就是一个短命鬼,看你长大了,有谁敢娶你回家……”男人走到小三面前将她扶起来,突然,小三打了一个激灵,便再次人事不省。
这时候,一大群女人叽叽喳喳的走进屋子,其中一个女人说道:“呀,二嫂子要生了?赶紧准备热水去……”
还有一个女人说:“是不是羊水不够?赶紧的,去把张沟村的那个接生婆找来,那才是着十里八村最能干的接生婆……”
这些声音……
奇怪了,这些声音怎么越来越近的响在陆馨菲耳畔?
这是哪里?怎么没有方宇恒的声音?
陆馨菲的身体渐渐地又恢复了知觉,只是很疲惫很沉,自己无法支撑着自己的身躯,只能够任别人抱住。可是抱住她的人,怎么气息那么的浑浊,手臂那么的粗矿,手掌那么厚实,这根本就不是小帅哥方宇恒!
当然了,方宇恒手上也有老茧,也是摸起来很粗糙,但是他的气息宁静温和犹如春风拂面,那是因为他的性子比较恬静,甚至没学过抽烟。虽然他的酒量极好,却只见他在重要场合喝过酒,平时大多数时间都是滴酒不沾的。
而抱住陆馨菲这位,此时又一次开口说话,这时,陆馨菲便觉得一股子糊焦味从这人的鼻息间和唇间汩汩而出,熏得人直响打喷嚏,这是一日复一日抽烟的人呼出的浊气,所以他真的不是方宇恒,甚至也不是凌医师。
陆馨菲想要问问这人是谁,奈何陆馨菲的眼睛怎么用力都睁不开,而且嗓子痛的厉害,也没办法张开口说话。
这时候,陆馨菲感觉自己的身躯直接起了空,心里吓得打了个激灵,然后就感觉有人在托着她,让她不至于摔下来。
陆馨菲迷迷糊糊的又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另一间屋子里传出一个女人的嘶喊声,声声凄厉,那是夺命一般的呻/吟和哀嚎。然后,还有一群女人扯着破锣嗓子似是在给谁加油打气。
陆馨菲有些烦,她伸出双手来在空中划拉着。
便有一双男人的粗糙的大手抓住了她的手,是一种格外陌生的声音对她道:“小三,老实点睡觉,你妈妈就快要把你弟弟生出来了……”
“什么她弟弟?切,”一个女人尖酸刻薄的声音则悄悄来了一句,“就老二那老婆,不是我瞧不起她,她永远没有生儿子的命!”
“哎呀小声点,你这婆娘,说话没遮没拦的就是嘴贱,让老二给听去……”男人的声音气呼呼的小声责怪道。
“我说的都是实话,老二老婆那人来到咱们村子这十年,简直就是不得人心,连她的那些妯娌们都不待见她,一连生了仨闺女了也不知道丢人,还好意思在她男人面前指手画脚的,换成别人,能揍死她……”女人的声音虽然小,但是气力却锚的却足足的,她狠狠啐了一声。
“哇……”突然,一声婴儿的啼哭响亮悠长,似是划破了人的耳膜。
“又是个闺女……”一个苍老女人的声音从隔壁传了过来。
“呜呼呜呼……”隔壁伴着婴儿的啼哭声响起的,还有一个大男人鬼哭狼嚎的声音,“又是个闺女,我陆家断后了……”
“怎么又是闺女?老二家里的怎么每回都这么不争气!生了仨闺女了还生闺女,这回都四个了……”又有一个苍老的声音越来越近,她是在从门外在往里边走,老太太踩着一双小脚,脚步倒是不慢。
老太太话音刚落,嘈杂声再次响起。
陆馨菲这回已经听明白了,敢情隔壁某个女人在生孩子,但是生就生吧,生个女儿有啥不好的,女儿比儿子贴心多了,女儿是小棉袄,这谁家的一群人这是?什么时代了还重男轻女,恨不得让他们生儿子然后被儿子给扔到墙头上活活饿死,看他们的思想还要不要这么愚昧。
但是过了几天之后,陆馨菲的思想就有了天大的转变,她再也不诅咒这户人家了,因为她,居然成了这户人家里边的一员。
因为,陆馨菲又狗血的重生了,而且这回,更是狗血的重生在了一处让陆馨菲觉得很不幸的人家家里。
陆馨菲在这里没啥名字,父亲虽然是村里的大队会计,也不是大字不识,可是他懒得为闺女起名字,所以就给陆馨菲弄了一个陆小三的名字。小三,真无语,这么……喜感的名字……
陆小三今年虚岁三岁,周岁一岁半多一点。本来三岁就可以去公社幼儿园了,怎奈陆馨菲打小体弱,动不动就会因神经衰弱而昏迷,所以全家人都认为陆小三是个短命鬼,人家幼儿园也不敢收取这样的孩子。
陆馨菲用了几天时间的观察,知道了她现在的本尊的情况,未免心忧踌躇沁凉如水。
为什么陆馨菲就这么倒霉,每次投胎都是爹不亲娘不爱的,甚至还要多病多灾。
其实陆馨菲的抱怨没有任何意义,这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得不到家庭的温暖。这里可是七十年代,七十年代没有计划生育的约束,差不多每一户人家都有一大群孩子。不论是人还是事物,多了也就不珍贵没有什么珍惜可言了,所以这里的孩子们大多数都是爹不亲娘不爱的,这再正常不过。反而是被爹妈捧在手心里疼的孩子,才会是这个时代的稀有品种。
但是人得往开心的地方想,陆馨菲现在也不全是悲催的。毕竟其一,她可以重新拥有生命,而不是从此长眠不醒,这是一件多么值得庆贺的事。其二,童年时光时人生最快乐最珍贵的时光,已经成了老油条的陆馨菲,却从来没有感受到童年的闲暇与喜悦。既然老天让她重新拥有一次,她就必须好好享受好好支配。
第一世时,陆馨菲倒是从零岁到三十岁那样长起来的,奈何那时候自己什么都不懂,不知道该珍惜什么不该珍惜什么,不知道什么才是对自己有益的什么才是无益的,尽在无知中浪费了自己最美好的时间。
现在不一样了,陆馨菲将大人的情感和经历一并打包放在了幼小的孩子身上,就不信这种优越感,还能让陆馨菲活不好吗?环境不给自己健康的机会,可是陆馨菲懂得医术,可以自己慢慢调理慢慢创造机会嘛。
当然了,要是再次拥有空间就好了,可惜那个空间,陆馨菲已经赠送给了方宇恒。
陆馨菲重新认识了一下家里的所有成员,自己的妈妈陆妈妈是个碎嘴喜欢骂人喜欢没事找茬的女人,也许是因为日子过得实在太贫困,而且现在还在大集体上一起搞生产,村里的婆娘们互不相让,总是争长论短的,而陆妈妈又是个不识字不开通性格孤僻的人,自然是抑郁成疾。
陆妈妈这个时候生了第四个闺女,在婆婆和妯娌们的冷眼下,她当然是自卑的,于是她的脾气更是见长。
但是这些都跟陆馨菲没有多大关系,两周岁的陆馨菲,可以无忧无虑的只管自己的衣食起居,不必关心家里的实际情况。
但是陆馨菲还是被经常挨骂挨打的,因为陆妈妈喜怒无常的,没事也能找出事来,也就是说,其实她就是看陆馨菲这个病秧子不顺眼的,所以把气都撒在了陆馨菲身上。
陆爸爸是个点火就着的人,因为成分好,是贫下中农,再加上人的脾气暴躁,所以在村子里边也算是一霸。但是陆爸爸霸是霸了,却从来都不会欺软怕硬,甚至心肠挺好的,对老弱残疾常常伸出援助之手。
陆爸爸什么事情都听陆妈妈的,因为孩子多,陆爸爸想要一份安宁的家庭生活,他就必须畏首畏尾的听令于陆妈妈,不然陆妈妈要是一生气卷铺盖走人了,陆爸爸带着这么多孩子还怎么过日子。
况且,现在小四刚刚出生,天天夜夜的哭闹,而且需要勤换尿布勤洗尿布,这个时代的尿布全部都是一些旧的衣服拆成的碎布条,而且也并不多,所以孩子的粑粑需要人工刮干净,然后清洗,以便再次使用,而这些繁重的工作,就落在了陆爸爸一个人身上。哪怕陆妈妈坐完了月子,也是讨厌给孩子做这些清理的,陆爸爸倒是个勤快的好丈夫,直接把这些活儿全部包圆了。
陆馨菲的大姐陆晓丹今年刚满十岁,她是遂了爸爸的脾气,说一不二,倔强并争强好胜,但是对妹妹们责任心很重,才十岁的年纪,就已经开始主管家庭的一半大权了。
而在陆馨菲的二姐出生时,陆爸爸就开始不满意了,但是好歹也给老二起了一个名字,叫陆晓燕。陆晓燕今年九岁,只比大姐小十五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