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睿禾的身体最近确实很不多,沈初心自然也看得出来,可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所有人包括她自己在内都太过急躁了,有些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让人接受的。
“周叔,我去吧。”沈初心放下了手里的筷子,拿起纸布拭了拭嘴角,然后从餐桌前站了起来走到周叔的身前,从他手里接过了保温盒来。
“小姐……”周叔有些欣慰地看着她温和地笑了笑。
谈亮也吃好了,多年来难得一次的从在餐桌前正经八百的早餐,似乎让他心情非常好,清秀的脸上都带起了一丝的笑。
“周叔,我开车送初心小姐去。”
车子稳稳的滑下了山道,沈初心手里还拎着那个精致的保温盒,她时不时的就会盯着前面谈亮的后脑勺看一眼,自以为并不明显,车子才下了私家车道,后视镜里谈亮就往她看了一眼,“初心小姐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
沈初心兀地一笑,将手里的保温盒放在了车座上,左手托着脸视线投向了车窗外的秋景里。
“怎么这么问?”
“您从上车后就一直在盯着我看。”谈亮专注地开着车,车速快而奇稳的驶往市中心的最繁华的地段之一。
沈初心笑出了声,往他又看了一眼,倒是坦然得不得了,“他好像很信任你。”
谈亮不知她这话从何而来,顺口接道:“先生向来用人不疑。”
盛睿禾有个原则,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但凡让他信任有加的人,除非真的有最直接的证据,否则任外界传成了什么样,他也不会相信传言。
如潘一诚,全公司里曾经和他关系好的高管和董事都认为他背叛了盛睿禾,可盛睿禾听了多少人告他的状,却一个字都没有相信过。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说白了,他对自己认定的事实几乎难以改变。
姚靖雅却兵行险招,一招将沈初心的后路都堵死了。
前有姚靖雅说晨晨不是他的儿子,因为这话出自她的嘴,盛睿禾认定她用心险恶,这样的话由姚靖雅说出来,他更加不会去有一分的怀疑和追查真相的意图了。
沈初心心底苦笑,最了解盛睿禾的人莫过于姚靖雅这个将他一手养大的养母,他的亲姨妈了。
车子到了公司的地下车库里,谈亮熄火后带着她直接往总裁专用电梯进去,一路从地下负三层到了三十八层的顶楼。
整个三十八层没有别人,一出门就是茶水间,还是两间透明化的办公室,里面便是盛睿禾的办公室。
谈亮将手里的保温盒递到了沈初心的手里,而她已经将打量多年大变样的格局里收回了目光,抬手的时候突然垂下了手来,深深吸了口气沈初心直接推门而入。
明亮的办公室里黑白为主,沙发和小型会议桌就在中央,落地窗前一张大大的金丝楠木的办公桌里轮椅上的男人正埋头在一堆文件前,笔尖落在纸上沙沙的声音很清晰。
沙发前的茶几上油条豆浆连动也没有动一下。
她加重了自己的脚步声才引得盛睿禾微微有些不悦的声音,“不是让你去家里……”脚步声一声传进耳里,他才听出那样轻盈的声音并不是谈亮这个连做事都不会发出一丝动静的人。
抬头就对上了沈初心朝他看过去的视线。
有片刻间短暂的寂静。
沈初心冲他举了下手里的东西,轻轻地一笑:“我替周叔来给你送早餐。”
被他那样的惊震的目光盯着,她有些觉得呼吸急促,为解这份尴尬一转身往茶几那儿走了过去,心平静下来才说:“你早上走得急,周叔念叨了一早上说你身体要好好保养。”
盛睿禾已经镇定如初,放下了手里的笔,按下开关往沙发那儿滑了过去,哪怕明知是假相是别有用心的应付,他脸上还是扬起了愉悦而又温柔地笑出来,凑到了茶几上闻了闻被她摆出来放好的鱼肉牛奶粥和全麦面包,“你吃过了吗?”
“嗯。”沈初心将汤匙和筷子取出来递进他的手里,大概是他办公室时原晨光太过耀眼,让她有一种眼睛泛酸的感觉,眨了几下眼睛才习惯那样的阳光。
“这里变化好大。”她坐在了他的对面,视线从办公桌到玻璃窗,全部打量了一遍后有些感叹的说。
盛睿禾微笑的眼底有一抹暗沉沉地光流转而过,“将整个一层楼据为己有,这不是一直是你想要看到的吗?”随口的一句话只要一提,就是从前她任性的话。
沈初心早已想不起当初怎么说的,但按着从前自己的任性,想必也不会说出什么理智的话来,脸上的笑有些怀念又羞愧地说:“只有你才会把我什么话都变成现实。”说完这话觉得有些好奇,将视线落在他带着温柔笑意的脸上,问:“为什么你从来不骂我任性?我记得我爸妈当时每次一说,你都会把话题轻易绕开。”
亲妹妹宠起来也会有限制有底线的,可是当初的盛睿禾对她,几乎是有求必应,只有她想不到的,就没有他不会为她去做的。
盛睿禾舀了一匙鱼肉牛奶粥吃进嘴里,优雅一如既往,细嚼慢咽后才缓缓地抬起了眼眸来,温柔的笑脸上是极认真的表情,他说:“因为我从不觉得你任性。”可是,他从小捧在手心里的公主,却在自己最痛苦煎熬的时候出了事。
而他一无所觉,甚至当时连个联系方式都不曾给她。
可没有人知道,他躲得,只是一个她。
沈初心被他那样的语气和神情弄得鼻尖一酸,将脸别开,看着一旁异常空旷的空间问:“为什么不做个休息室,空着那么一块地方浪费。”
说完就觉得可笑,这么几百平的整个一层楼都让他做了办公室都不浪费,偏偏就少了间休息室就是浪费了?
自嘲地一笑中,却听见他语气温柔地说:“好,你说什么就做什么。”
沈初心一下子再说不出话来,胸口处有一句话蠢蠢欲动就要破喉而出,因为过分的激动她浑身都有些颤抖,盛睿禾见她异样,目光往她脸上看了过来,眉头微蹙担忧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顾不得了,不试一次她怎么能轻易甘心?
“盛睿禾,如果我说晨晨是你的,你……”会不会毫不怀疑地相信我?
一句话憋得心口都生疼,可是在她说出一半的时候,对面轮椅里的男人脸色骤然剧变,他的目光直直的射在她的身上,那样的犀利而锋锐得如无形中有刀刃一片片剐在她的身上,她的心上。
“初初,不要说这种疯话!”轮椅一转,他迅速地离开人沙发旁,声音是从不对她的冷酷:“东西让姚珞一会儿收拾,你想去哪就去吧。”
他无比地排斥着这个让她一个人承受了七年的秘密。
就在她鼓足了勇气,毅然决然地终于说出的时候,换来的是他这样的冷酷与残忍的话与冷漠至极地背影。
沈初心离开的时候脸色苍白地回头往那边的办公桌里的人看了一眼,只能看到他异常冰冷森寒的脸,连一丝的温柔都不再,她抿紧了唇将一腔的话都吞回了肚子里。
说不通,无法轻易改变他认定的事实。
……
谈亮开车送她去医院。
沈初心侧着脸一直看向七年来A城繁华的城市风景,可是入了她眼的仍是路过天桥下的时候那三层的小洋楼。
“我想喝杯咖啡。”
谈亮上次并没有来过这儿,但对这儿还是有些知情的,但盛睿禾并没有让他限制沈初心的自由,他自然也没有那个想法,将车子绕过了下一个红灯的时候又拐了回去。
门上的风铃一响,有女孩儿甜美的声音响了起来:“您好,欢迎光临,请问小姐您几位?”
沈初心墨镜下的视线往一楼的中央一信卡座里落了过去,下巴微扬含笑地说:“我找辛然,她在吗?”那个位置里坐着的是一个有些面熟的笑眯眯的男人和两面之缘的司徒徐徐。
“哦,你是辛姐朋友吧,她最近不在A城,如果你有什么要紧事的话打她电话试试啊。”陆明艳上回并没有见过她,所以只当她是找辛然的朋友,没有多想地说。
吧台里的夏良辰往这边看了过来,突然间眼睛都亮了下,然后笑嘻嘻地走了过来并冲那边的司徒徐徐喊:“徐徐姐,是辛姐的朋友。”
迎了沈初心将她请到了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卡座里,很热情地问:“沈姐姐,你喜欢上次的蓝山吗?”很调皮地冲沈初心眨着眼睛。
沈初心微微一想,才想起来上次辛然下楼后端给她的热咖啡,可是她当时只用过取暖了,没有尝。
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很喜欢。”
正说话间,司徒徐徐扔下了那个男人往她们扭着柔软得如蛇一般的腰走了过来,看见沈初心墨镜下的脸时就挑着细长如含了秋水的眼笑着打招呼,“嗨!好久不见~”
沈初心对于她的自来熟有些不大自在,微微对她笑了笑问:“辛然不在吗?”
司徒徐徐已经很不客气地压着她白色的套装短裙坐在了她的对面,穿着性感黑丝袜的腿往旁边一侧,整个人浑身无一处不在散发着熟女的魅力,看着她说:“不在,据说要很久才能回来,其实我倒觉得她回来回不来都要看周先生的诚意,能不能短时间内打动那比顽石还臭又硬的老头儿了!”
她才一问,她便把辛然的感情和家事都给吐了出来。
沈初心心想:有这样的朋友,可真是辛然交友不慎遇人不淑。
她才摘也墨镜放在卓上,那边的夏良辰已经又为她煮了咖啡送了过来,看到她的时候又露出很友好的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