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人起得很早,她进去的时候见他们已经在准备食材,沈初心走了过去,轻声地对他们说:“今天的早餐我来做好了。”从一厨师的手里接过了火腿。
盛睿禾喜欢的食物——————七年前凡她喜欢的他都会说喜欢,可笑那时候太傻太天真,只当就有那么一个人,所有的喜好都会和自己一样。
想了想他这几天餐桌上吃得最多的莫过于牛肉,正好厨房的食材准备了这个,又找了胡萝卜来做包子。
沈初心到了半山别墅几次,所有人对她的印象都定义为盛睿禾的女人,且是捧在心口处珍藏的那种。
她这样的举动无疑让几人有些受到了惊吓,都惶惶地弯腰对她行礼:“初心小姐,请您放着,这些是我们应该做的……”
沈初心一怔,记忆里这样的卑微已经久远到让她觉得陌生。
她轻轻地笑了笑,在周叔进来的时候让他请了被吓得不轻的佣人们出去,周叔又返回来,看着她动作娴熟井井有条的背影眼眶红成不像样儿,可盛睿禾固执,沈初心从小就倔强。
后来周叔什么也不说,就默默地在她的身后一直看着她做好了四人份的早餐。
谈亮这几天不知在忙什么,连晚上也不回家,周叔今天被沈初心按在餐桌上与他们一起吃早餐。他在姚家多年,后来盛睿禾的母亲难产去世后,他就陪着姚靖雅一起带大了盛睿禾。三年前周叔的儿子们以他年迈行动不便为由将他从A城接回了老家,如果不是谈亮打电话让他回来,周叔自己也打算有生之年回来,亲眼看着盛睿禾好好的,恢复七年前的正常他死也才能安心。
所以说起来,周叔在盛家的地位自是不同。
晨晨昨晚的不开心在看到餐桌上自己最喜欢的早餐时,小眼睛亮晶晶的,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模样,昨晚的闷闷不乐一扫而光。
盛睿禾整个人连笑容都牵不起来,沈初心想了想,坐到了他的身边,晨晨的身边有周叔照顾,她很放心。
沈初心动了筷子,晨晨才自己夹了一个焗烤火腿蔬菜卷,眼睛都眯成了了条缝,开心地对身旁的周叔说:“周爷爷,我妈咪做的早餐才是这世界上最好吃的!”
周叔食之无味,只是吃出了一嘴的苦涩。
他当然知道对面的盛睿禾为什么会一直不动手,光是一看沈初心如今的厨艺,就可想而知她这些年里到底是怎么过的苦……周叔别过了头,抹了下眼角,对晨晨笑眯眯地说:“嗯,最好吃。”
沈初心在桌下别人看不到的时候,将手覆在了那青筋暴跳隐忍着一腔忿恨的人手上,声音低低地说:“如果你不喜欢,我以后尽量不做就是。”他的痛,她都感同深受。
可事已至此,七年的时光和人生他们谁也无力改变,或当它不存在,他们所能决定的,只是如何走以后的路。
她将筷子塞进他的手里,夹了牛肉胡萝卜包子放进了他面前的盘子里,只是,盛睿禾的悔和恨,不是她感同深受便能让他那些情绪减少一分的。他隐忍着转过了轮椅,什么也不说掉头离开了餐厅,往滑动电梯上去了。
晨晨有些怯怯地从他的背影收回了目光来,小声的问:“妈咪,大轮椅是在生晨晨的气吗?”可是,他想不通自己哪里惹他生气了?
周叔欲言又止中,沈初心对晨晨温柔地笑了笑说:“宝贝乖,他没有生你的气,他只是在闹别扭。”看了周叔一眼,无奈的摇头放下了筷子,往楼上跟了上去。
卧室的门第一次被锁上。
沈初心敲不开,只能下去找周叔要钥匙,却被告知那间卧室没有钥匙在他手里。无奈之下,让周叔带着食欲也被盛睿禾心情不好影响只吃了半饱的晨晨出去外面玩,然后她又回了三楼的卧室门外。
时间一点点过去,整个上午都耗在了沉默的门外。
午餐的时候到了,外面不知去哪儿玩了一身泥的晨晨回来,小脸都红红的,只是看见门口的沈初心时,一脸的欣喜和快乐都消失了去。
“妈咪……”
沈初心看到他的时候,无力的心仿佛亮了起来,她蹲下身子抹了下他唇角处的泥巴,温柔地笑着说:“宝贝,大轮椅还在生妈咪的气,你帮妈咪一个忙好不好?”
晨晨毫不犹豫的点头,“好!”
从书房里可以轻易找到很多的法文书,沈初心从书架上选了一本,然后又回到了盛睿禾的卧室门外。
晨晨打开书,皱起了小脸儿,遇到不认识的单词的时候就要仰起头问沈初心:“妈咪,这个念什么?”
沈初心耐心地教给他,他再稚气地抑扬顿挫地对着门开始念:“……白雪公主在密林深处遇到了小动物七个善良的小矮人,在听了白雪公主的不幸遭遇后,小矮人收留了她……”
白雪公主在七个小矮人那里学会了替他们洗衣,学会了替他们做饭,学会了很多曾经城堡里不会的事,可是她同样拥有了很多的快乐。
紧锁了一上午的门,终于在晨晨念到:“白雪公主被王子的吻吻醒……”的时候从里面无声的打开,沈初心摸了摸晨晨已经干了泥巴的小脸儿,“宝贝,谢谢,先去洗个澡,待会儿吃饭,下午我们去游乐园好不好?”
晨晨一听说游乐园,眼睛都亮了很多,“真的吗?”他们在国外七年,沈初心从来没有带他去过那些地方,他长到七岁,连一场电影都没有看过。
沈初心的心柔软得不像话,温柔地对他点头:“真的。”
门里转过背的身影一僵,晨晨跑回了卧室去洗澡,沈初心看着坐在轮椅里僵直了脊背的人走了进来。
她走到他的背后,双手轻轻地搂了他的脖子,“你知道,我们都需要时间来适应。”毕竟中间隔着一个七年,且是那样复杂得让人心碎的事情无数。
这话也不知是说给他,还是她自己。
那句话不知为什么打动了他,他脸上有冰凉的液体滑上了她的手臂,灼得她的心一痛。
午餐的时候周叔已经去准备一会儿去游乐园的事,盛睿禾不知是彻底放下了,还是在渐渐地试着来适应以后的生活。
谁都清楚,他圈禁不了他们母子一辈子,一辈子不让他们接触外界,只活在他自己为他们打造的城堡里。
晨晨连习惯的午睡都兴奋地不想浪费,吃过了饭就开始追问她问:“妈咪,可以坐海盗船吗?摩天轮也可以对不对?急流勇进和划船都可以吗?那可以去看电影吗?……”
小孩子的心思简单,再是懂事也会对那些五颜六色的可爱的各种鸭子船感兴趣。
周叔被他天真无邪的模样逗得眉开眼笑,连嘴都合不拢。
盛睿禾脸上的神色也不由缓和了几分,见沈初心扬着明媚地笑向他投过来视线的时候,他开口说:“都可以,只要晨晨答应不乱跑。”
晨晨立马郑重地点头:“晨晨不会乱跑呀!”
那双眼如黑曜石般乌沉沉地让人心没由来的柔软下来,盛睿禾盯着他的眼睛,记忆的时光里仿佛也曾有过那样无数的画面,小女孩儿仰着脸对他点头:“好的呀!初初不会扔下睿哥哥乱跑的。”
在他怔忡间,沈初心走到他的身后,推他了出门,晨晨被周叔牵在手里,外面司机已经准备好了车。
一周时间将尽的时候,沈初心终于下了半山别墅,有了机会去走进让她担忧不已的世界里。
社会新闻在各大路口屏幕上随处可见,只是没有她想看的。马路上人行道上每个人都拿着一部手机或两部手机,多少人走路都路都不看,都在对着手机或浅笑或狂笑,抑或咆哮怒吼,也有愤愤然的……不一而足。
盛睿禾在沉默中将她脸上眼底每一分的神情都尽收眼底,晨晨坐在车座上晃动着一双小短腿儿,一会儿忍不住爬在车窗上看着外面被大人牵在中间的小孩子,一会儿回头问沈初心一句:“妈咪,真的可以玩所有的东西,然后再去看电影吗?”
沈初心还没点头,他对面的盛睿禾倒伸出了手,将他从车窗上扒拉了开,淡淡地说:“如果你想玩,如果你想看。”
她将惊讶地视线往他清冷中又透着几分他不自觉的柔和的脸,这个人……真的是让她无话可说。
盛睿禾自己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在晨晨对他露出了无限的崇拜仰望的小眼神时,他轻轻的阖起了双眸。他们之间,不知不觉中,有一个小孩子的存在,总让他们不由自主和从前的记忆混淆分不清。
究竟哪个是现实,哪个是噩梦一场。
那是冬季,A城几个大型的游乐园都停止了娱乐项目,可是沈初心突发其想要在自己十五岁的生日Party时邀请所有同学去游乐园玩。沈爸沈妈听到她这个任性的要求时立马就教育她,“初心,小孩子不应该这么任性铺张,这是浪费,再说大冬天你让游乐园营业这不现实。”
沈初心就没想过他们会答应自己,忙从沙发里跳下去,凑到盛睿禾的身边笑盈盈地满眼期待地问:“睿哥哥,很难吗?真的不可以吗?可是家里宴会太落伍了呀,很多同学每年老师家里……我不要和他们一样。”
盛睿禾微微扬眉,看了对面沙发里的沈家夫妻一眼,就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说:“如果你想,就不难。”
那是个让所有同学都羡慕不已又谈论许多的生日Party,沈家父母反对也无效,盛睿禾那时二十五岁,他的能力已经不是他们这些长辈可以干涉干预的。
从那之后,A城新建了一个常年四季都不停业的游乐园。
只是,沈初心却只在开业的时候去过一次,她的喜好总是变幻无常,这个月还喜欢周杰伦追着去让盛睿禾弄演唱会的票,等他票弄到手的时候,她已经换成了张信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