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初心翻了翻里面有裤子上有异物,她没有看见的是盛睿禾隐忍着的表情,锁着眉看着她那再自然不过的动作,让他的心都沉到了冰川去。
到底要做过多少这样的事,才会如此的娴熟到连那呛鼻的异味都闻不到一样?
“会把洗衣机弄脏的。”她垂下了脸去拿纸将那些东西擦掉,然后开始手洗。
也不敢去抬头看他的脸色会难看成什么样子,只要不阻止让她再回到从前那种一无是处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生活,她是真的并不觉得这有什么。
可是盛睿禾心疼,疼到窒息。
她从小到大被他宠成什么样他自己再清楚不过,七年前她连自己的内衣袜子都不会洗,小时候阮盈君还让她学着自立,可是每次等他们夫妻出国去的时候,她的袜子都是他强行扔给了佣人去洗。
那时候两家离得不远,就算他不过去沈家,她也会隔三岔五去盛家住。
初雪后的阳光洒了进来,照在她的身上,仿佛间连带着她整个人都泛着金色的光。再平凡不过再卑微不过的小事,她做起来的时候却让人有一种惊怔的神情。
沈初心听见他轮椅滑动的声音,没有抬头,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干净的盆伸了过来,他的声音温柔中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味道:“放这里吧。”
她才洗完一件,等她顺手将裤子放进去的时候,他的轮椅又一次从她的身边滑开,到了水池边。
盛睿禾从不做这些事,这几乎是他有生以前第一次做这样卑微到曾让他不屑一顾的事,洗衣房里只有水声和她在搓衣板上搓衣服发出的声音……但他不知道的是,她盯着他那样的动作眼睛模糊不清到了怎样的地步。
眼泪从脸颊滑落,滴进了面前的脏水盆里,心里却宛如漫天的阳光洒了进去,从此以后将照耀她曾灰暗过七年的人生。
……
晨晨和李老爷子一些老人玩到了困得连眼皮都睁不开的地步,还是周叔将他抱上了车子,沈初心要推着盛睿禾的轮椅将他扶进车里。
冬日的夕阳总是格外早的落下去,绯色染红了半边天,车子从疗养院里离开的时候,李家二老一直站在门口目送着他们离开,李奶奶后来还是忍不住流了一脸的泪伏进了李老爷子的胸前,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沈初心回过头去看,某处阳台上小马和护工正在收拾着已经干了的衣裤,仿佛也往他们的车里看了过来,不过根本看不见车里的人就是了。
沈初心吸了吸鼻子靠在盛睿禾的肩头,轻声地说:“盛睿禾,谢谢你。”
谢谢你还在我的生命里。
他抬起了手臂将她紧紧的揽在自己的胸口处,晨晨就睡在他的另一边,他低头看着那小小的人红扑扑的脸蛋和美好如从天坠落人间的天使的他,唇轻柔地落在她的鬓角处,什么也没有说。
前面周叔开着车时不时的从后视镜里可以看到他欣慰异常的笑容。
回到半山别墅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晚餐,晨晨却困得厉害,吃饭的时候几次差点儿把头都埋进盘子里去。
周叔一直在他的身边扶着他,好笑地说:“这孩子,怎么累成了这样?小懒虫,吃完饭再去睡啊!”
沈初心也觉得有些好笑,大概是很久没有见过雪,虽然只下了薄薄的一层,但也不妨碍他玩得开心。
“晨晨。”
那边小家伙一听到她的声音,立马就睁开的眼睛,手又动了起来嘴里还嘟哝着:“宝贝没有睡着,嗯,今天的糖醋排骨真的很好吃!”
周叔朗朗地笑了起来,指着他盘子里的红烧鱼说:“是是是,晨晨没有睡着,今晚的糖醋排骨做得是真的不错!”
就连盛睿禾都绷不住脸,笑意从眸底一直浮至了薄唇唇角,沈初心往他看了一眼,有些心疼地对周叔说:“周叔,还是抱他上去睡吧。”
这样吃不了一口就小鸡啄米式的埋头下去,也不是个办法。
周叔轻哄着晨晨抱着他往楼上上去,沈初心伸手去将一块鱼夹进了盛睿禾的盘子里,却见他执着筷子不动的模样不由侧了头问:“怎么了?不合你味口吗?”
盛睿禾今晚好像没什么味口一样,明明都是他和晨晨都喜欢的菜,连营养粥都没有吃几口。
她侧着脸看向他的时候,才发觉他浅浅的脸上笑容里又带着几分异样的复杂,眸光往她的手盯住不放——————————晦暗不明的眸子里流转着莫名的光,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沈初心有一种心头毛毛的感觉,只当是自己错觉,见他也不回答自己的话,便说:“要厨房再做什么吗?”
她倒是味口不错,比平时多吃了半碗粥。
“还好,你先上去吧。不用等我。”盛睿禾将眼睑垂了垂,将一抹幽暗的光芒沉藏于眼底深处。
原本累到连吃饭都睁不开眼睛的晨晨却在楼梯处喊:“妈咪!伯努瓦打电话给我了哦!妈咪你快来!”
短短的时间,也不知道是怎么联系他在法国时最好的朋友的。
沈初心看了看桌前轮椅里的盛睿禾,说了声,“我先上去。”忙上楼去了。
那边周叔正下楼,最近他脸上的笑意越发多了起来,精神好得不得了,虽然谈亮不在他也会帮忙处理一些其他的事。但心情好,精神状态极佳的周叔竟然也不觉得疲惫。
走路的时候仿佛脚下生风一样,看见她上来,对她笑着说:“原来是个中法混血儿,但还是我们小晨晨最漂亮最可爱了!”
那脸上的自豪感掩都掩不住。
沈初心失笑,“周叔,你早些休息,事情都吩咐给其他人做就好。”
他今天在疗养院也忙了一整天,虽掩饰得好,但她看得出他眼下的青色。
周叔笑呵呵的说好,然后就往楼下去了。
上了楼,卧室里重新装修时两个卧室里都新买了电脑,晨晨正在电脑上和他的好朋友聊天,法语中文混着,两个孩子欢声笑语一片。
“沈阿姨!”屏幕前一个比晨晨身体要壮实许多的小家伙爬在电脑前冲她挥了挥手。
沈初心也和他打了声招呼,转身去给晨晨洗他刚才脱下来的衣服,半个小时后她出来见两人还在聊着什么,只是这回显得有些神秘。
晨晨还有几分的苦恼之色,见她出来,和屏幕前的好朋友说了一声,然后往她身前跑了过来,双手都不知要放在哪里的模样,眼珠子一阵滴溜溜乱转。
声音小得像蚊子叫似的。
“&%%*%%……”
沈初心弯腰皱了皱眉问他,“晨晨,你说什么,妈咪没听清。”
那么小的声音,怎么可能听得清?
晨晨有些局促,拿眼神往门口处看了看,又有些不自在的扭了扭小身子,声音稍微大了些:“妈咪,伯努瓦说他想看看大轮椅……”说完就垂下了脸去,盯着脚尖不吱声了。
沈初心有些叹气,揉了揉他的头发,对他说:“他很忙。”
支她上楼是又有什么事吧,不然怎么会那样。
晨晨不无失落的说,“哦,那我去和他说,大轮椅很忙……”小小的肩头都垮了下来,耷拉着头往书桌前的电脑走了过去。
看着那个样子,真的让人硬不起心来。
沈初心无声地叹了叹气,“我帮你下去问问他?如果他实在忙,你就说以后有机会再介绍他们认识好吗?”
晨晨和伯努瓦的关系最好也不无他们和身世原因,两人在法国小镇的时候一个是跟着爸爸,一个是跟着妈妈。
要说不一样的地方,就是伯努瓦充满了对妈妈的好奇,他一岁的时候父母离异,他妈妈就再也没有去看过他。而他爸爸也总是不对着他提及他的妈妈。
下楼的时候果然看见盛睿禾正在客厅里打电话,不知是在和说话,脸色阴沉间带着几分让她觉得陌生的狠辣之色。
回头间看见她正站在楼梯处的时候,匆匆说了几句什么,声音低得她连只言片语也听不到,就挂了电话往楼梯滑动了轮椅过来。
她缓缓地迈步下去,心里有个问题已经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
盛睿禾不想让她知道的事,她就不问。
“晨晨的朋友说想见见你,你有时间吗?”她走到了他的背后,推着他往那边的电梯过去,他将手机随意扔在膝盖上,抬手覆着她的手,淡淡地嗯了一声。
到了楼上的时候才侧了下头问她:“他的朋友为什么要见见我?”
好像真的挺奇怪这件事一样。
曾经他小时候就没有谁想见见他的爸爸,盛铭安在很多人面前留下的印象并不是那种和善的长辈,反倒是手段绝辣在圈内出了名的。小时候,也就只有在面对沈家姐弟的时候才会露出不一样的神情来。
沈初心自然也想到他的疑惑,笑了笑说:“晨晨告诉他自己找到爸爸了,小孩子会好奇也正常。”
盛睿禾就没有再说什么,她将他推着进了从装修后风格彻底弄成了晨晨喜欢的房间里,这些天里盛睿禾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晨晨再也不吵着和妈妈一起睡的话了。
只每晚缠着她给自己讲故事的习惯还没有改掉。
谁知道进去后晨晨就盯着沈初心看,嘟着嘴的模样显得还是有些不怎么开心,她不由问:“怎么了?”
晨晨推了推,说:“妈咪,男子汉们聊天,你先出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