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把问题说出来,盛睿禾已经脱下了西装扔在了床边,往她的身边靠近坐了下去,手臂一动把她紧紧的搂在自己的胸口处,左手握着她的手,缓缓地放在了他的心口处。
那里,跳动沉稳而有力,沈初心却仿佛触了电一样不由自主的缩了下指尖。
“初初,这话我这辈子只说最后的一次。”
沈初心听着他低沉又透着悔恨和坚定的话,微微的仰起了脸儿,触及的是他紧绷的下颌,她侧了侧脸想要换个角度去看他的脸的时候,被他一手扣了后脑勺,将她的脸捺在他和胸口处,紧紧的贴在她自己那抚着他心脏位置的手背上。
一片冰凉。
“对不起。”盛睿禾的眸光深沉地盯着窗外繁星闪烁的夜空,声线一如既往的温柔却比以前多了几分的渴望:“过去的那些年里我没能好好照顾你,还给你们带来了那么多的痛苦。但是,过去的事已经无法改变,但以后我一定给你幸福。错过的时间和快乐,我一定加倍更多的带给你。”
沈初心的眼睛渐渐在他的声音里模糊不清,她却一下子都不想动,哪怕只要微微抬一下手就可以拭去那让她越发看不清他脸的泪水。
但那一刻,她觉得看不看并不重要。没有什么是比她现在静静地靠着他的心脏听着他的心跳,还有他郑重其事的拿自己的生命在承诺的事更让她心跳加速无法抑制地决定不管发生什么事,都和他在一起的决定。
“这次的事,是我不对。”盛睿禾手臂紧紧的拥着她整个人,呼吸就洒在她的脖颈里,为这次的试探而深深地自责着。
是他存心要试探她的选择,从年前得知了所有公司遇到危机时的那一刻里,他的心里就莫名的生出了那样的想法来。
他一直不提及结婚的事,并不是因为其他,他不想拿一纸婚约困住她,让她觉得那张纸在她心里的位置重过他。
他的承诺远比那一纸别人给的东西更可靠,更值得她信赖的。
还有,他不得不承认,那种从前她只对他一个人的莫名依赖和信任,让他想找回来。
“如果信任,何必彼此试探?”他知道她不是个贪恋虚荣的女人,可他不敢相信她在选择妈妈还是儿子或者他时,会把那个选择留给他。他以前觉得他们在一起是一种永远不可能的奢望,可时间渐久之后,他就开始贪婪,他想要她不管遇到什么事,连考虑也不会去考虑的选择相信他,选择和他在一起。
沈初心轻轻地点头,知道他不一定会明白自己的心,就轻声重复着那句话:“Quoiqu'ilarrive,jenequittejamais!”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决不离开你。
三楼画面太宁静,而一楼的客厅里就没有那么平静了。
盛铭安在阮盈君一句话出口的时候,目光锐利的射在了她的身上,在楼梯处的两人脚步声渐远的时候,他手臂用力钳制住了仍是那般扬着笑容不变的女人的双肩。
力道狠到仿佛生生要掐进她的骨头里去,掐死她都不能洗净他大半辈子睿智都被她一个女人玩弄于鼓掌的屈辱和愤怒。
“说!为什么当年你拿给我的DNA和我看着他们化验的结果是一样的?阮盈君,如果你再敢骗我一次,你试试!”他的眼里迸射出了森冷的光芒,宛如来自地狱的恶魔一般的瞪着她。
阮盈君的眉微不可觉的蹙了一下,对于盛铭安如此的愤怒和恨丝毫不以为意,比起她亲眼看到女儿的今天,比起那些一个个的从别人手里买来的初心那七年里经历过的事,还有她自己亲眼目睹着感情那么深,又那么深爱着的儿子绝望地看着她时的目光和表情————————这些痛算不了什么。
“盛铭安,你那么聪明,不防猜猜当时是谁帮了我?”
阮盈君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来,仰头看着他这样的男人竟然多年未变,只为了他自己那微不足道的自尊心而迁怒身边的所有人,利用身边的所有人。
她眼底那毫不掩饰,异常浓的嘲讽让盛铭安眼里愤怒更汹涌翻腾起来,但他心里开始将那个最可能帮助阮盈君骗了他人排除起来。
当年姚子衿已经不在了,和阮盈君关系最要好的她没有任何的可能帮助她,那么是谁?
阮盈君笑着,心里把某个心狠手辣做过多少丧失人性道德的人骂了一遍又一遍,虽然她现在只是猜测,但她心里就是有着那样的直觉,煤气爆炸案绝对是她一手所为!
“姚、靖、雅!”
盛铭安在一字一顿的吐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就见面前脸色明明苍白却不呼痛也不求饶的女人眼底闪过了惊讶,是想不到他这么快就猜到这个人吗?
“竟然是她,竟然是她!”他重复了两遍那句话,手臂一用力将阮盈君压在了沙发里,双手在大脑彻底失去理智的同时死死的锁住了她的脖子。
而他双手里的女人脸色更苍白,可她该死的眼里还在扬着笑,讥笑着他娶了个什么样的女人吗?!
阮盈君看着这个骄傲自是了几十年的男人愤怒着甩开手,楼也不上,直接从玄关处甩了门离开。
她坐起来的时候还保持着最基本的优雅从容,理了理头发,又整了整那袭真丝的有了不少皱褶的旗袍,看了看楼梯处的英式大摆钟,端了凉掉的茶,轻轻的啜了小半杯,这才起身往三楼上去。
“今天太晚了,等明天天亮之后再回去吧。”阮盈君站在门口说话的时候已经迈步往里面走了进去,那边给她打开了门的盛睿禾蹙了下眉,为什么有一种不太舒服的感觉?
果断就被母女俩一齐看了过来,然后沈初心声音还带着几分柔地说:“你去别的房间睡吧,我想和妈妈聊聊。”
不管之前她对阮盈君背叛了婚姻的事有多少的埋怨都好,此时看着恢复了记忆又一脸温柔的妈妈,沈初心无法把她推出去,不将心里已经压了很久的疑问一个个都在今晚问出来。
盛睿禾那一步三回头的神情与神态,等他一出门阮盈君就笑着拍了沈初心的手背一下,“你们啊……”
母女俩洗过了澡就躺在了那张床上,面对面的看着对方,阮盈君抬手抚了抚女儿的脸,没有将心底的愧疚流露出来,只是温柔地笑着说:“长成了大姑娘,真好。”
沈初心往她的怀里拱了拱,隔了一会儿才问出来:“妈妈,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恢复的?”
这种病情不可能一下子就完全恢复过来,沈初心在飞机上的时候就想过了这个问题。
那么————————
“就是那天。”阮盈君声音很轻地说:“轩轩的人形图其实当时就让我觉得心疼莫名,后来是那一声爆炸声。”那时候记忆如汹涌的浪潮,疯狂地涌入了她的脑海里。
所以她才会受不了那么真实的又一次惊痛而昏迷了过去。
沈初心抿了抿唇,心里默默地在想,其实不恢复也是好的吧?
“那天,”她斟酌着用词的时候,话就被阮盈君接了过来,“初心,你也相信我们是想不开自杀吗?”
以此来逃过那对普通人来说终其一生也还不清的债,以此就把他们最爱的儿子还没有开始的人生和生命搭上吗?那时候,他们两人在听到了轩轩苦笑着说:“我让姐姐去找睿哥哥了!”
没有任何人理解那一刻,阮盈君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多么庆幸,却又悔青了肠子,如果他们同意让他们姐弟一起在那晚出去的话,会不会轩轩也可以活下来。
虽然也会受一些苦,但人活着才有希望啊!
“不,我从来没有相信过!”沈初心从妈妈的怀里抬起了脸来,脸色凝重地看着她问:“可是,警方找不到证据,我也找不到。”
别说她,就连盛睿禾都找不到的证据,到底存在与否都是个未知数。
阮盈君对女儿笑起来,笃定异常地说:“证据,会有的。”
所以,害死了她最爱的儿子,和她最要好的朋友罪魁祸首会付出她应有的代价的。
沈初心不知道妈妈那句话里有着怎样的意思,听到她那么坚定地说会找到证据的时候,心头未轻松一分,反而有些许的沉重压抑。
阮盈君已经把话题岔了开,笑着打趣地看着她摸着她同从前自己的脸有着七分相似的脸,问:“你小时候总会吵着将来做睿哥哥的新婚,真的没有想到,这会变成现实。”
盛睿禾对女儿的心思,做妈妈的阮盈君是第一个察觉的。
那时候见他隐藏地极深,就连盛铭安也没有丝毫的觉察时,她还在心底深处庆幸过,现在想一想,如果当时就把这些事都长盛睿禾谈一谈的话,或许后面的事就不会是以这样的现实来收场。
她的悔恨没有逃过沈初心的眼睛,伸出手臂紧紧的抱着她,很疑问地问道:“有吗?为什么我自己没有一点儿的印象。”
她小时候就吵着要嫁给盛睿禾?
这话到底是妈妈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而编出来的还是事实,她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