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饿，这会儿也没力气吃什么面条。靠坐在浴缸里的妖怪试图撑了撑身体，也不知道这样一动牵扯了什么，又或者稍许缓和的伤势再次反复起来，总之当秦小乐觉得不太对劲的时候，妖怪已经颓然地跌回浴缸，变了脸色，疼得直抖！法器也好，符水也好，都是妖怪的忌讳，这么重的伤并不是玩笑，秦小乐对自己的粗神经表示无可奈何，人家妖怪能忍，她就跟着大意起来，实在太不应该。
“你……需要我陪着你吗？”看妖怪抿着发白的嘴唇，在浴缸里窝着身体，好不容易把这阵疼痛扛过去，秦小乐心底跟着发颤，忍不住问道。
“……”妖怪歪歪斜斜靠着，疲倦地睁开眼睛，朝她轻轻摇了摇头，然后遂了昏沉的意识，睡了过去。
眼前的画面很安静，秦小乐还是觉得，妖怪不应该这么温顺。
四方的浴室不算大，小夜灯的光不算亮，轻微的水声不算响，相伴的两个不算熟。妖怪在又一波符水的翻搅中醒来，略微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先看到水，再看到熟悉的浴缸，最后看到离浴缸不远地方，抱膝坐着的人。这两天每次醒来都看到她，它觉得舒心，想要靠得更近。再次试着动了动身体，还是没有什么力气，伤口愈合不了，火辣辣地疼，好在周遭的水多多少少减缓了失血，让它保持了一些些体力，符水的翻搅说来就来，来了却没那么容易离开，滚烫的灼痛它渐渐适应了，不会像最初那样难熬，忍忍就会过去，它对自己说。
秦小乐睡着了，她找了个垫子放在地上垫着，套着袖子反穿了一件厚棉袄，趴在自己的膝盖上，睡得很沉，虽然妖怪摇了头不用她陪，但伤患毕竟是伤患，她不放心，万一夜里这个家伙有什么事，终归有个人可以照应一下，她这样想着。吃了面稍微收拾了一下，她就把自己裹厚实了，跑来浴室守着它，理所当然地忘了除妖师和妖怪之间需要划清的界限，理所当然地顺着自己想做的事，就做了。从昨晚遇到这个妖怪开始，她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失眠、消耗灵力、遇到人渣……真是累成狗不夸张，所以即便这么不舒服的姿势，她也很快睡着了。
时间缓缓流淌，妖怪静静地看着秦小乐，无视着疼痛，却没办法避开虚弱。醒来后没有很久，昏黑再次压到它的眼前，模模糊糊昏昏沉沉间，似乎又要睡去，却是隐约一声呜咽，惊得它拼命撑起了沉重的眼皮，深红的瞳色努力聚拢，耳边那声音细微如吟，但持续不歇。
“呜呜……”秦小乐在哭。
她又做了那个梦，什么也看不清的梦，梦里她倒在冰冷的地上，温暖渐渐远离她，那种像是就要死了的感觉，莫名悲伤而绝望。这样的梦，她间或一周要做两三次，持续了一年，每次都会哭着醒来，醒来之后是无尽的失落，说不清的滋味才是最难受的滋味，任何坚强都成了废话，她会在醒来后继续哭一会儿，直到哭累了，才洗洗脸继续正常的生活。
这次也是一样，她哭着醒来，无助地看向四周，找不到一丁点归属的感觉。悲伤的情绪还在心里翻搅，难受劲没有过去，她看到了妖怪投来的目光，那目光里有着错愕和慌张，但她顾及不了那么多，眼泪止不住，她不想开口解释。
“抱歉，我出去一下……”
“……”
尴尬地离开浴室，丢脸极了，她很少在外人面前哭，还哭得这么狼狈。浴室外是空荡荡的客厅，秦小乐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自己的卧室，把床头的兔子抱进怀里，像个间歇性的神经病，莫名其妙不为什么，哭到精疲力竭。
浴室的门开了，赤着的脚踩在地板上，踩了一地水渍，张开了身后的翅膀，它才稳住了虚软的脚步，疼得直不起腰，却还要往前走。秦小乐听到动静，抬头去看，客厅里一路，妖怪走得歪歪斜斜，说好了她照顾它，现在变成了这样。
“为什么有你这样的妖怪……”心疼取代了难受，秦小乐赶紧跑过去扶它，它真的没什么力气，这一扶，许多重量都倚靠在了她的身上，秦小乐还想说什么，却再也说不出来，妖怪收拢了半边的翅膀，拢住了单薄的她。
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拥抱，看起来像是大鸟保护雏鸟时的动作，妖怪没有说话，它的翅膀比她想象中柔软温暖，毫不掩饰地表达着担心和不安。秦小乐不知道心里涌进来的是什么，酸甜苦辣咸，像是短短的一瞬间，她把人间百味统统品尝了一遍。
“别哭了，你看……”
低哑的声音，像是一阵风吹过了水面，吹起了轻轻的涟漪。收拢的翅膀微微张开，不可思议的事情在秦小乐眼前发生，蓄在眼眶里的泪水一颗颗漂浮到了空中，妖怪伸出了修长的手，那些泪珠聚拢在它的掌心，小小的一团，开始舞动，忽而像花，忽而像浪，忽而像流沙，忽而像珠帘……卧室里台灯的光裹在水珠里，剔透晶莹，美得像童话。
那还是她的眼泪吗？
“你不要哭……”妖怪没有停下妖力，虽然它用得那么吃力。
“……”秦小乐看着妖怪，梦里莫名的情绪不减反增，到底是什么？
“不喜欢吗……之前有个孩子看到我……被我吓哭了……我用这个方法……”
它用这个方法，把那个孩子逗乐了。
后面的话，它没能说出口，符水的毒趁着它勉强使用妖力钻进了它的内丹里！那一下子真的太疼了，疼得它再也稳不住身体，稳不住手心的泪水，转瞬间陷入天旋地转的黑暗里……
最后一刻，它执着地想着：要是她还在哭，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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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晚点过去，不不，会过去的，昨天不在店里已经很抱歉了……”
当妖怪再次醒来的时候，秦小乐正背对着它打电话。它发现自己躺在地板上，盖着厚厚的被子，下意识抬起手摸向腹部，那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隐隐的复原之力浮动在手掌间，虽然内里还难受着，但和之前比起来，已经好了太多。
“嗯？你醒了？”秦小乐凑过来，摸了摸它的额头，还有些烫，“一个晚上，我只能恢复到这么多，你再忍耐一下，今天晚上我争取帮你把符水的毒清一清。”
“……你不哭了？”妖怪略显凝重地看了看她，然后断片般继续着凌晨时候的话题。
“……”秦小乐一愣，面颊微红，摇了摇头，“你简直太胡来了！我只是做了不好的梦，根本不会哭很久，干嘛要用妖力？倒下去的时候，差点吓死我了。”
“……哭了就是哭了。”跟久不久有什么关系。
“哭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人类都会哭。
“……不哭行吗？”
“干嘛不能哭？难受了就会哭啊。”
“……不难受行吗？”
“……”
这个问题讨论到后来，秦小乐觉得他们根本不在一个思路上。它纠结于“哭”这个行为本身，她却在试图解释哭只是一种表达方式，假如说妖怪不理解人类的感情，那么这些对话不是鸡同鸭讲是什么？
“总之，我以后再哭你都不要管我，让我去哭，哭一会儿就好了~”
“……”
“现在受伤的是你，你好好休养，快点把伤养好才是最重要的~”
“……”
“我们不能再这样继续发展下去了，桥归桥路归路，还是要保持一定的距离才……”
“……你在说什么？”
“我是说……”
“……我得离开了吗？”
“不是，我什么时候说要你离开了？”
“……刚刚。”
秦小乐有点力不从心，想要跟个妖怪好好沟通，果然是有点勉强吗？
“在伤没好之前，你不许离开。”
“……”
“不管你在想什么，现在好好休息，我要出门了。”
“……”
“是去上班，蛋糕店没有蛋糕师傅像话嘛？唉，跟你说了也没用，反正你待在家里等我，哪里也不许去，听到没有？”
“……好。”
秦小乐急匆匆地拿了包出了门，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跳个不停。妖怪忽然倒掉之后，她搬不动它，只好让它躺在地板上，但又实在不忍心，犹豫了半天，还是替它换了干爽舒适的新衣服，整个过程她不想过多描述，成年男性该有的它都有，该不该看，后来都看了……
孽缘也是缘，秦小乐摇了摇脑袋，不能再想，越想心越慌。
妖怪看着关上的门，失落地继续躺回去，腹内还疼着，它还很累，但睡不着，心神不宁。不知辗转了几次，过了多久，隐隐有些什么触动了它的神经，眼里的瞳光微微发亮，它撑起身体，循着那莫名的感觉，摇摇晃晃走进了秦小乐的卧室。
卧室的床头坐着一只小兔子，身子上用五颜六色的纽扣缝着彩虹，无声无息，没有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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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陌陌：当我还是妖怪的时候，你对我很凶！＞﹏＜
小乐：我其实也没把你当妖怪，直接把你当臭小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