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不能留下，她不会跟它走，大概就是这个意思。话题进行到这里，像是再也无法进行下去，妖怪低下了头，默默无言，秦小乐做足了恶人，心里也不是滋味。谁对谁错一时间也分不清楚，隐隐的沉闷压在心头，看看表差不多快十一点了，秦小乐想了几个来回，还是决定不让妖怪去店里，一来是因为它的伤还没好，二来蛋糕店进出的客人那么多，万一哪个厉害的除妖师发现它，不就糟了？还是再想其他办法好了。
“那么，我去睡觉了。”略尴尬地开口，秦小乐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它。
“……”妖怪没有说话，只是弯着腰坐在床边。
“那个……”秦小乐看着它微微轻颤的后背，犹豫再三，还是忍不住上前一步，在它面前蹲下来，“如果你再胡乱伤害自己，我是会生气的。假如你真的很想再多留几天就多留几天吧，我尽量这几天不接除妖的单子，不跟家里人见面……伤还是要好好治，不要拖着，无论你怎么能忍，疼就是疼，要学会爱惜自己，明白吗？”
“……”妖怪看着她，沉默了许久之后，点了点头。
“……”秦小乐像是入了魔般，忽然很想抱抱它。
“那么，晚安。”
但到底还是什么也没做，拉起了窗帘，抱了小兔子，关了灯和门。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她很想对它好，半点见不得它难受，却又不得不时时刻刻提醒自己，有些距离不能逾越，一旦逾越，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将统统失去。
书房里黑下来，妖怪依旧坐在床边，深深地弯下了腰，双手死死抵入腹内，闷不做声。
无论你怎么能忍，疼就是疼。
秦小乐洗漱完倒在床上，看了会儿小兔子，关了台灯，卧室里也黑了下来，她却睁着眼睛，无法入眠，心里乱得很，找不到那根线头，理不出任何头绪。
昨晚以为它走掉时候的怅然若失，今早看到它还在时候的如释重负，言语上是它千方百计想要留在她身边，可情感上，她逃避不了，她比想象中更在乎它。她无法解释这份在乎，作为除妖师，她几乎就要放弃了底限，就差那么一点点。
“秦小乐，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很危险。”低低地对自己说，这样那样的警告。
却是，警告无效。
失眠的夜晚，漫长而难熬，寂静的四周，任何声响都被放大。书房的门开了，她跟着一阵紧张，轻微的脚步声后，浴室传来哗哗水声，她又跟着松了一口气。水声停下，四周又回归寂静，她却忍不住胡思乱想：它是不是疼得太厉害了？会不会伤势加重了？
在床上辗转，两个声音在脑袋里掐架，一边说起来去看看，一边说躺着别动。理智与情感何者更加重要，对每个人，每件事，每个时刻，都有不一样的诠释。
“……你没事吧？”披了棉袄，敲了敲浴室的门，秦小乐终究是选择了过来看看。
“没事……”浴室里传来闷闷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等到明天早上，我应该可以帮你把符水……”
“……我清洗一下就走。”
“……”
“能不能，把那个歌给我？”
“……”
她想阻止它离开，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自己可笑，一边赶人家走，一边留住人家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还能更差劲一点吗？
“我……我知道了。”
“……”
隔着浴室的门，谁也看不见谁的表情，它的失落，她的失落，分明都是失落。
秦小乐走回卧室，翻了翻书桌抽屉，找了个MP3出来，在电脑里下载了《红豆》，给MP3充电，又拿出耳机，放在一边。妖怪穿着之前她给它的衣服，头发湿漉漉地走出来，它的头发是黑色的，很长，有些参差不齐，却总是很干净，并不显得如何凌乱。
“衣服都坏了还穿，换一套吧。”腰背部分坏掉的衣服，亏得它还正儿八经地重新穿起来，秦小乐打开衣橱，又拿出一套衣服来给它，太过合适，无论大小，还是穿起来的感觉。“呵呵，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这些衣服是专门为你买的呢~”
像是玩笑，却一点也不好笑。
“这是MP3，我只放了一首歌，而且调了循环播放的模式。你不要一天二十四小时不间断地听，会把耳朵听坏的，如果没有电了……如果你愿意，可以回来找我充充电什么的。”她拿了耳机，踮起脚尖，塞进它的耳朵里，音量已经调到适当，按下了播放键，轻柔的音乐在它耳边响起，它看着她，满眼的深邃流光，默然掩饰，“轻按是播放，再轻按是关闭，长按是关机，这两个键是调整音量……”
仔细地教它，并不困难的几个操作，期间妖怪一直没有说话，就连张开翅膀，从她家阳台飞走她跟它说“好好保重”的时候，也没有吭声。比她想象中要决绝要狠，她忽然想到那一天，它故意引雷上身，把那些家伙电得叽哩哇啦时的模样，不觉扯着嘴角笑了。
然后她回到床上继续睡，睡着了，又做了那个梦，哭着醒来，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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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哭了……”黑夜里，妖怪并没有飞很远，小区的角落，还可以感受得到她的地方。
【嗯，让她哭~】在妖怪的掌心有一团小小的红光，淡蓝色的水汽包裹着那团若隐若现的红光，明明灭灭间像是说着话，通过相同的内丹和妖力。
“……我想回去。”淡蓝色的光映在妖怪眼睛里，相交出纯粹而漂亮的颜色。
【相信我，这个时候你回去，没有任何好处~】小红团又明灭了几下。
“可是她在哭……”妖怪半垂下眼睫，抑制本能比受伤更让它难受。
【这一招叫‘欲擒故纵’，很厉害的~又没让你真的离开她，不要着急~】小红团鲜活地在妖怪掌心跳跃，一副淡定而自信的样子。
“可是她在哭。”妖怪固执地重复着，展开了后背的翅膀。
【你不是想以后一直待在她身边嘛？！】小红团躁动地晃了晃，阻止眼前呆蠢的妖怪。
“……”这句话果然奏效，妖怪犹豫着停顿下来，再次看向小红团。
【你要相信我，我是在帮你们~】小红团轻轻一跃，飘到妖怪的脸边上蹭了蹭。
龙神大人……
它是丽丽。本来是人类，死后成了微薄的妖魄，一年前因为得到龙神大人的力量而苏醒，之后为了留住龙神大人而散尽了力量，以为再也不会醒来，以为自己可以救下龙神大人。可是，它以为的都错了，再次醒来，得到的依旧是熟悉的力量，但已不属于神灵，而眼前的龙神大人，虽然还是原来人类的样子，但再也不是龙神。不愿意变成妖怪的龙神大人，还有，忘了一切的小乐。情况看起来不能更糟糕了，但它还是把天上地上东方西方所有佛主神明都谢了一遍，因为她的小乐和她的龙神大人还在一起，无论说着什么样的话，无论是不是认识对方，都还在一起。
刚刚醒来，它还很弱小，本来不该离开一直依附着的兔子，但终究放不下“黯然神伤”的龙神大人。即便只是一缕混沌的妖魄，即便一股错落的气流就能把它吹散了，它还是毅然决然地跟着龙神大人走了，而事实证明，龙神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样温柔，消耗着妖力，用水壁将它仔细包裹着，不让它受到任何伤害。
【如果你想一直待在小乐身边，现在就必须离开她一阵子。同时，你还要更像人类一些才行~比如头发的长度，眼睛的颜色，还有动不动就放开的翅膀~】
“……”
【并不会很难，放心，有我在，一切OK~】
“……”
【现在我们离开这里，去找另外一个人类，有她帮忙，很多事情应该会更加容易~】
“……她还在哭。”
小红团在半空中顿了顿，为什么有种它费力说了半天，它的龙神大人根本一个字都没听到的感觉？如果可以，它其实很想叹一口气，失去了记忆依旧痛苦的小乐和失去了记忆依旧放不下的龙神大人都不可怜，最可怜的是什么都记得却不能冒冒失失说出来的它。
不懂吃不懂的苦，懂得却也要吃懂得的苦。且不论他们会不会相信它的话，就光已经变成妖怪的龙神大人想起自己曾经是神这一个虐点，就让它根本无法开口，说出任何一个字。
【会哭，说明她已经开始在意你了~】
“……在意？”
【放心吧，比起你需要她，她更需要你。】
“……”
【总之，一切包在我身上！】
它是个弱小的妖魄，但它仗义，或许能做的不多，但它都会努力。
而另一个十分仗义的，是方媛。丽丽引导着妖怪找上了她，尴尬的初次见面，在方媛家门口，一大早，方媛还没彻底睡醒，穿着睡衣蓬着头打着哈欠往猫眼外看……看到了个大帅哥！
“天哪！这是做梦呢？还是做梦呢！”
“听说你们在招人……”
妖怪按照丽丽教它的去说，隐藏起妖气和瞳色，整理好头发，开始学着更像个人类，用另一种方式进入秦小乐的生活。
“那个，先生您贵姓？您来的实在有点早，要不之后我给您去电话？”方媛彻底醒了过来，这种被好运砸到头的事情，很久没有发生过了。
“免贵姓龙，单名陌，晚一点我会去你们店里。”
丽丽给了它人类的名字，应该也是为了让它更像个人类……
大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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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陌陌：龙陌这个名字真心不错~~（￣▽￣）~*
小乐：那当然，请叫我文化人！<（￣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