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浴室，我需要水……”
秦小乐半扶半拖着把龙陌弄到了浴室，打开水龙头，冷水热水差不多混出二十度的温度，没有开浴霸。龙陌站不住，靠着浴缸坐在瓷砖地上，手臂耷拉在身边，暗红顺着他的胳膊往下淌，只一会儿瓷砖就染了一片，滋滋冒烟。小兔子在浴室门外转悠了两圈，最后还是决定不进去了，让里面两个独处一下也好，有些话既然说开了，就一次性彻底解决好了。
哗啦哗啦，水声盖过了瓷砖的滋滋声和龙陌的喘息，秦小乐差不多忙完了调节水温，就在龙陌面前蹲了下来，小心地替他脱去外套和里面的衬衫，看着肩膀上那个不小的血洞微微皱了皱眉。
“之前那么大的伤口都能敛起来，现在这个怎么放着不管？”
“没力气了……”
“我能帮你什么？”
“等水再多点，扶我进去就行了……”
“知道了。”
同样的浴室，同样的两个人，气氛却完全不同了。简单的对话，没有了“疼吗”“觉得还好吧”“怎么伤成这样”“要喝点水吗”诸如此类的絮絮叨叨，画面变得异常冰冷。秦小乐问完几句，知道要做什么了，就站起来又探身去试水温，她的安静，表达了受伤的自尊，虽然感情还不可能彻底放下，但遭到拒绝的关心，像是以后都不会再用语言来表达了。
这就是人类的情感吗？龙陌知道前因，现在看到了后果，秦小乐沉默，他也跟着沉默，整个浴室里只剩下水声。秦小乐用手在水里轻划着，眼角的余光有意无意地瞥向龙陌，她看到龙陌在沉静了一阵之后，略微动了动，她以为他要开口说话，却有些失望地什么也没听到。龙陌动了动，又不动了，因为他始终略微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着，挡住了眼睛，秦小乐看不清那里面的光，更看不到那些光里面折射出来的情绪。
假如没有告白，假如什么都没说，现在的她和他，还会是以前的样子，不会这么别扭尴尬。秦小乐暗暗咬了咬下唇，迫使自己彻底挪开视线，她没有做错什么，龙陌也没有，但感情的事就是这样，不做情人，也别想再做什么朋友，太假。
“水这么多应该可以了。”
“……”
“我扶你。”
“……”
“龙陌……龙陌？”
等到水放够了，秦小乐关了水龙头，扭扭捏捏再次凑近龙陌开口的时候，才迟钝地发现龙陌睡着了。
“龙陌，醒醒，要睡去浴缸里睡。”
“嗯……”
秦小乐又轻喊了几声，龙陌还是没有醒来，她试着抬手推了推他，结果龙陌蹙眉轻哼了一声，身体顺着浴缸，就无力地倒在了地上，依旧不醒，秦小乐这才猛然意识到，这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迷。
[没力气了……]
[我需要水……]
眼下的情况变得棘手起来，虽然浴缸就在旁边，盛满了龙陌需要的水，但秦小乐不确定自己有这个力气，把完全没有意识的龙陌拖拽进浴缸的水里，紧接着，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龙陌耍了“苦肉计”，却不料先前的恶斗消耗了太多本就所剩无几的灵力，火灵两次入体，终究对他造成了伤害，加上心中情绪交叠，一时大意竟然昏厥。残余的灼烫趁他昏厥，从腹部开始向四肢百骸肆虐，先是皮肤染上潮红，跟着浑身发烫，烫得碰都不能碰。龙陌体内的水灵随着高温不断挥发，秦小乐学过物理，知道龙陌周身散出的水气是什么，她无法想象一方面急切地需要水，一方面又在不断脱水的龙陌，再这样下去会如何……
“喂，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这样了？”
“……”
“喂龙陌，别吓唬我……”
“……”
秦小乐慌了手脚，一边拼命拖拽着龙陌，想把他弄到浴缸里，一边大喊了几声丽丽，要她过来帮忙。丽丽应声冲进浴室，但短手短脚的，也只能干着急帮不上什么忙。
“嘶~好烫~”秦小乐没有缠裹纱布的左手手心已经通红，缠裹纱布的右手手心一阵阵刺痛，但无论她多么努力，浴缸的高度，还是她望尘莫及的存在。
“用花洒！”比起焦急的秦小乐，丽丽总算“旁观者”一点，抬头看到花洒，有了办法。
“对对，可以用花洒！”秦小乐赶紧够下花洒，打开水来，喷在龙陌身上，浴室地上淡红色的水开始蔓延，小兔子灵巧地跳了几下退了出去，完全不想弄脏了一身白毛，临走还“好心”地随手关了门。
又只剩下两个人。
秦小乐顾不上丽丽做什么，只是一边拿着花洒，一边努力扶着龙陌让他靠着浴缸，不至于倒下，龙陌却怎么也坐不住，于是她只好自己补上，让龙陌后背抵着浴缸侧靠着她，龙陌的脑袋自然而然地垂在她的肩膀上，柔软的头发落在她的颈间，有点痒。
距离很近，却又很远，秦小乐慌慌张张做完一切停顿下来，才又陷入懊恼的悲伤中，一个人慢慢地扛。时间缓缓流淌，秦小乐举着花洒，撑着龙陌，保持着僵硬的动作，龙陌算是湿透了，她也好不到哪里去，瓷砖的地，二十度的水，秦小乐冷得发抖，却只是对着头顶灰白的浴霸笑了笑。
又冷又累，这就是爱情吗？不是说会甜蜜蜜的吗？狗屁不通。
不知道过了多久，秦小乐觉得自己好像也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肩膀上的重量一轻，她跟着一惊，侧头去看，龙陌醒了。收敛了虚弱，龙陌显得精神了一些，肩膀上的血洞也收了口，不再流血，但脸色还没恢复，白白的，灰灰的。
“……你醒了？”
“……”
“我扶你到浴缸里去吧？之前你昏迷，我弄不动你。”
“秦小乐……”
“你看起来还不是很好，有什么等恢复了之后再说吧。”
秦小乐抬手把他扶正，自己朝旁边挪了挪，扶着浴缸站起来，浑身酸麻、头重脚轻的感觉让她有点晕，心想这会儿把龙陌扶进浴缸，她应该就可以功成身退了，赶紧去床上躺躺。
“秦小乐，你在发烧。”龙陌还坐在地上，抬眼看秦小乐，看到她微微一愣，然后傻瓜一样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啊，好像真的是呢，难怪这么不舒服~那你赶紧进浴缸，我好回房间吃药睡觉……”
“秦小乐……”
“不用你担心。”
龙陌撑着浴缸边缘摇摇晃晃站起来，秦小乐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浴室里不大，两个人保持了一步的距离，本来就冷兮兮的地方，显得更冷了。
“既然你自己可以，我就不打扰了……”秦小乐没有抬头，没有去看龙陌投射来的目光，转身离开，狼狈极了。
砰一声，秦小乐的手握着门把，龙陌的手却压在了门上，他站在她的身后，比她高，比她有力气，她开不了门，被他用身体圈在狭小的空间里，无处可逃。
“秦小乐……”
她喜欢听他喊她的名字，从一开始就喜欢，非常喜欢，喜欢到现在听了想哭。
“喂，别玩我了，你既然不懂，也不需要，就别玩我了。我们好好待到内丹净化完毕，然后桥归桥路归路，这样其实也不错……”
但她没有哭，而是对着门笑了笑，像每一次面对委屈那样，选择了微笑，哭多了没意思，这是她的座右铭。
“手怎么了？”龙陌像是没听到她自怨自艾的声音，把话题转到了她缠裹着纱布的手上。
“不小心烫到了，没关系，已经擦过药了，这种事对我来说是小CASE，你别管那么多了，把自己顾顾好就行了。”秦小乐动了动，企图开门，但身后的龙陌不让。
“秦小乐，我可以……”
“要不然，你还是喊我‘人类’吧。”
“……”
“龙神大人不要觉得惊讶，人类就是这样的，遇到不好的事情就会选择远离，把自己保护起来。呐，三个月的时间都过去十来天了，很快就会过完的，我们换其他方式相处吧……”
秦小乐吸了口气，转了个身，后背靠着门，勇敢地抬起眼睛看向龙陌，把自己伪装得好好的，对爷爷奶奶，对爸爸妈妈，对兄弟姐妹，对所有人，她都可以这样，对龙陌也可以，她可以什么都无所谓。
“如果我这个时候放开手让你跑出去，你会不会更难过？”
“我不会。”
“我不信。”
“你……”
“我不喜欢看你难过。”
“……可是让我难过的是你好吗？！”
“我……”
“我知道你对我好是因为想补偿我，感恩嘛，我知道。以后你不必对我这么好，真的，我帮你，无条件帮你，能帮助一个神，是我秦小乐的荣幸……”
“你要哭了吗？”
“我干嘛要哭？！”
“你不要哭。”
“我哭不哭关你什么事？！放开我，我现在哪里都疼，要吃药，要睡觉！”
“哪里都疼，是因为你在发烧。”
“对！我在发烧！我一生病脾气就不好！你放开我！赶紧的！”
“我不想放开。”
“……你不能这样对我！”
“别难过了，秦小乐。”
“唔……”
为了他，二十度的水，再冷也不开的浴霸；为了他，扛下别人的诬陷和父亲的质疑；为了他，收敛脾气，被重黎来回使唤任意欺负；一次、一次又一次地为了他，忐忑不安，不眠不休，守护在一旁。
他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变成喜欢，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听她关心，喜欢抱着她，亲吻她，然后看她彻底傻掉的表情，笑得心里发甜。是不是人类的情感还不确定，但至少这是感情，不同于对黑蛟、对重黎，对任何一个他所认识的神或者人。
神是有感情的，比起人类，更深邃，更深沉，更深远。
温柔的，关怀的，真诚的，龙陌俯下身子，给了秦小乐第二次亲吻。秦小乐彻底傻了，脸红心跳过后，手上的水泡不疼了，头也不疼了，身上也不疼了，哪里都不疼了，她却终于哭了。
“上次是为了救我，这次也是吗？为了把病痛过到自己身上对不对？喂，我说过了吧，不用对我这么好，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难过，我宁愿发烧烧成白痴，也不要唔……”
赌咒的话语被龙陌再一次的俯身，堵在了喉咙里，秦小乐睁大了泪水汪汪的眼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龙陌，看他慢慢直起身子，淡笑着说道：
“第三次了。”
“……”
“被同一个人类亲吻三次，神便被下了情劫。”
“什么……”
“还要不要第四次？”
“第四次？！”
秦小乐其实还震惊于龙陌的前一句话，却条件反射地大声重复了龙陌后一句话，背后的门忽然震了震，门外传来了秦渊不耐烦的声音：
“秦小乐！大清早的，你们又在里面干什么？！快点出来！”
天亮了，她又守了他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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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陌陌：金子是什么样的？（#￣▽￣#）
小乐：诶？那个，精、精子……别人说长得像小蝌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