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的工厂，一处烂尾楼，阴暗潮湿的地面踏出了脚步声，盘踞在仓库一角的黑蛟，微微睁开眼睛，至高无上的神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望着他，眼睛里充满了怜悯，脚边不沾一丝污迹。
“汝恢复得如何？”龙神问道。
“吾……是否再无用处？”黑蛟冷冷笑起，面对这样的假惺惺。
“汝，可恨？”龙神不答反问。
“恨谁？恨哥哥吗？”黑蛟暗灰色的眼瞳缩了缩。
“恨吗？”龙神加重了语气，眯起了眼睛。
“……”黑蛟沉默，这一刻前他恨，恨那个不留情面把自己伤到这样地步的龙神！但到了这一刻，看着眼前利用自己的另一个龙神，他忽然平静了，心底涌出莫名的情绪，不再卑微，“吾恨，吾恨汝！”
沉默，对望的两双眼睛里，透出了崩裂的关系。
“汝之愚蠢，吾之无奈。”龙神轻轻叹息，转身离开。
工厂外，龙神与人类擦肩，安静等待的人类，丢掉了手中的半支烟，用脚尖碾灭了烟头。
“交给汝了。”
“放心。”
卓瑾瑜探手入怀中，取出纸符，神的指点，新的力量。他的眼底有淡淡的青灰，两鬓浮出霜华，脸颊变得瘦削，颧骨突兀，但他的神色奕奕，双眼盛满精光，那一份野心让他超脱了人类该有的敬畏，一步步向前，消失在破破烂烂的工厂里，很快，巨大的力量笼罩下来，人类奴役着妖怪，妖怪消灭了蛟神。
重伤未愈的黑蛟在朱厌面前不堪一击，对方沉重的拳头砸烂了他的身体，疼痛渐渐变得冰冷麻木，他却不再觉得自己可怜。最后的一击，朱厌的爪子穿透了他的胸腹，拿出他的内丹，他静静看着，那内丹原来还有些许纯净的颜色……
黑蛟深深笑了，慢慢闭上眼睛，卓瑾瑜从朱厌手中接过他的内丹，撕心裂肺的痛苦骤然涌来，之后便是永远的宁静和黑暗，眼前那些遇到的神、做过的事渐渐模糊不清，他想要的太多，却终究什么也没得到……
哥哥……
几百年里，他到处谄媚巴结，卖乖讨好，却始终只有一个哥哥，现在也没有了……
也好，这样也好。
结界破碎，一切化为乌有，卓瑾瑜装好了内丹，走出去朝着龙神扬了扬眉。
“汝很出色。”
“没有力量，谈不上出色，我渴望更多~”
“日后定然更多。昨日金刚杵破，吾之水灵被应龙吸纳，吾未料人类之力不容小觑。”
“人类之力？秦小乐？”
“水灵尚未被同化，眼下两日，吾要汝夺得秦家内一半内丹。”
“公然挑入秦家恐怕不太好，叶明浩已经对我有些微辞。”
“吾将助汝，莫惧。”
“呵呵，坏人都是我来当，那么就请不要吝啬地赋予我力量~”
卓瑾瑜轻笑着把黑蛟的内丹扔给龙神，不卑不亢地踏步离去，他是人类，一个可怕的人类。龙神接下内丹，黑蛟的神魂只剩碎末，应龙应当有所触动，毕竟有些旧情吧？另外，他的水灵已基本被应龙吸纳，似乎可以动手了……
想要同化他的水灵吗？呵呵，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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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千年后吾是否可与汝并肩？】
【用心修行，并肩何难，超越若无不可。】
若有似无的对话，突兀地在黑暗里回响，只有一问和一答。秦小乐睫毛抖了抖，从睡梦中醒来，记不清做了什么样的梦，只觉得心里莫名难受。身后没有温暖传来，秦小乐轻轻转身，另一半的沙发床空着。
“我以为你在浴室，原来在这里~”
天亮了没多久，略微阴沉，一大早秋风很凉，龙陌独自站在阳台上，那一抹背影看起来有点模糊，像是她眨一眨眼睛，他就会消失不见。秦小乐加快了几步走过去，把外套披在他身上，握住了他的手，确定他还在身旁。
“你的手好冷，在这里站多久了？”
“黑蛟死了。”
龙陌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她，沉黑深邃的眼睛凝望着阳台外的天空，秦小乐有些不知所措，这听起来并不像一个好消息，虽然黑蛟是他们的敌人，伤害过他们。
“陌陌……”
“‘哥哥’是人类的称谓，黑蛟曾在人间游历，学来这样的称谓喊我。我与他在天界百年，都是他讨好着我，我对他虽说不坏，但毫无感情。”
谈不上自责，谈不上哥哥对弟弟的疏于看顾，他们是神，本不该有人类的感情……不该有，但现在都有了。
“陌陌，你别难过……”
“……来了。”
“什么？什么来了？”
“……”
龙陌没有回答，抿着嘴唇，反握住她的手，走进屋子。她随手关上阳台的门，隔开了屋外的冷风，心却没有回暖，因为内丹满载了他的情感，深埋在她的身体里。秦小乐不知道什么来了，但潜意识里觉得是不好的东西，龙陌始终沉默，牵着她没有在客厅停留，而是一路走去对门她的家。门是开着的，重黎等在门口，一个晚上还不足以让他彻底恢复如初，但强大的火神已经不以为然地站直了身姿。
“开始了吗？”重黎看着龙陌，问了一句，后者点了点头。
什么来了，什么开始了，两个神像在打着哑谜，手上传来的温度更冷了，秦小乐不由自主跟着发抖，她从龙陌身后走到身前，抬头看他的脸，走道里的感应灯照亮了那张脸上的苍白和眼底的冷冽。
“他认定了我会输……”龙陌看着重黎，勾了勾唇角，冷冽从眼底蔓延到唇边，是秦小乐记忆中最初的龙陌。
“你不会。”重黎想都没想，这样答道，然后转向秦小乐说：“把他交给我。”
“发生了什么事？我……”不安在心底沉浮，秦小乐非但没有松手，反而握得更紧。
“小乐……”龙陌看向她，略微舒缓了眉眼，却来不及说什么，就被重黎打断。
“是神与神之间的事情。”重黎像是也回到了从前，高傲的，不可一世的。“总之你信我，应龙不会有事。”
“……”这不是信与不信的问题，而是不想被划清界限，什么人类，什么神？
“我和重黎要联手对抗它的水灵……”相比重黎的冷硬，龙陌当然舍不得秦小乐受什么委屈，他拉起她的手，贴在胸腹间，一阵阵颤动从抵在心上，像是有什么在身体里沸腾，“还记得昨晚你问过，我说我有把握。”
[其实我很担心，虽然你说能压得住，但那个神看起来既阴险又强大，我真害怕他是故意把水灵留给你，对你造成意想不到的伤害……]
[没事，这次我有把握……]
“……我不能待在你身边吗？”秦小乐可怜兮兮地抬头问道。
“你在，我会分心……”龙陌松开她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做好早饭等我们，不会很久……”
龙陌的声音开始不稳，在他的身体里，看不见的战场已经扬起了硝烟，一旁的重黎早就露出了烦躁的表情，龙陌却坚持着等她点头，等她体谅。
“不许有事。”秦小乐踮起脚尖，亲了亲龙陌的嘴唇，然后转身看向重黎，“我会花点功夫做最拿手的鱼汤面，你懂的，这种面冷了就会很难吃~”
重黎微微一愣，然后笑了，秦小乐略微低下头，跑进自家屋子里，关了门。
“怎么之前没跟她说好？”
“……”
在秦小乐看不到的地方，龙陌允许自己弯下了腰，没有解释，重黎走过去扶住他，一起走进了租下的屋子，关了门。两个屋子，门对门，隔开的走道里，感应灯灭了，分开的距离并不远，分分秒秒却开始变得难熬。
灵力波纹。
吸纳并不等同化为己用，当初黑蛟在地铁上吸纳了他的水灵，便是被灵力波纹重创，谁知道那一面，原是最后一面。龙陌没有说是因为黑蛟的死，让他短暂地陷入了压抑的沉默，错过了和秦小乐解释的最佳时间，他不想在重黎面前曝露太多软弱，他们是肩并肩的神，不需要互相慰藉。
“我要开始了？”
“嗯……”
“你要是撑不住，就……”
“不会。”
不会撑不住，无论如何也不会。龙陌靠坐在沙发上，双手摊在身体两侧，抑制不住轻颤。他把吸纳的水灵聚集在胸腹间，像是用自己的水灵筑起一道圈住洪水的堤坝，两股灵力相互对抗着，敌强我弱，对方拥有一颗完整且强大的内丹，而他只有半颗。
不过，重黎还有一颗。
“咳……”
“忍耐一下。”
重黎没有说太多，也没有等太久，抬手摁进龙陌的胸腹间，火灵随之打入了龙陌的身体里！龙陌窝了窝身体，闭上眼睛，双手攥成了拳，压不住一声闷咳，灼烈的疼痛在胸腹间蔓延，重黎的力量加进来，两股灵力变成三股，水火不相容，意料中的翻江倒海，需要他咬牙忍耐。
卓瑾瑜的家里，龙神也坐在沙发上，忽然闯入的灼烈，让它轻轻蹙起了眉头。
“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敏锐的卓瑾瑜，轻笑着问道。
“呵，做好你该做的事。”淡泊的笑容，至高无上的神，不为所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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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剧场：
小乐：陌陌，你怎么会跟叶明浩的关系那么好~（⊙？⊙）
陌陌：叶公好龙思密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