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女人比他们想象中年轻时髦，风尘仆仆的坐下，二话不说，拿出了蛋糕店的产权征。
“当初我说租个铺面就行，他偏要贷款买了产权，说什么买了才会开一辈子……”女人张口闭口还在抱怨，人都死了，抱怨还有什么意思？“我会把这里的东西都卖掉，以后不会回来了，那边的生活还不错，我要整理整理，和孩子继续好好过下去。”
“你打算卖多少钱？”秦小乐不想过多评价别人的生活，只是看着产权证，下了决心要买到手。
“三百万。”对方略微犹豫，开了口。
“……”三百万不是个小数字，秦小乐愣了一下，然后咬咬牙说：“成……”
“诚心点，重新开个价。”龙陌不等秦小乐把“交”字说出口，岔到了另外的说法上面，“死了老板的店多少不吉利，您住在外省，没那么多时间来回折腾这个房产，就是急卖，急卖都卖不出好价钱，三百万未免要的太多。我家小乐心好，答应了沈老板继续经营这个店，但我的心地不怎么好，算不上什么好欺负的人，好心没好报的事，我不会答应。”
“龙陌……”秦小乐一愣，几乎傻了眼。
“这样吧，两百……”女人想了想，再次开口
“一百五十万，这个价已经仁至义尽了，大家都不是有钱人，好聚好散。”龙陌一言打断，话说到这份上，完全没留余地。
秦小乐想说什么却被龙陌阻止，女人沉默了很久，终于点头答应了。
“……为什么要这样？”女人走后，秦小乐看着面前的玻璃杯，闷声问道。
“你想三百万买下来吗？”龙陌把身体窝进沙发里，垂下了眼睛。
“如果不是我们，沈老板不会出事，孤儿寡妇，这么刻薄地跟她讨价还价，你觉得合适吗？”
“戴在耳垂上的是黄金质地，手表和包包都很名贵，衣服裁剪考究，是名牌无疑，无名指带了戒指，那么大一颗钻石，不可能是沈斌送的。”
“什么……”
“应该早就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别的男人，而且很有钱。”
“……”
“如果三百万是你想要付出的价格，那么另外的一百五十万与其给她，不如留下给店里。做好蛋糕店才是真的为沈斌，给那个女人，只是砸在了水里，毫无意义。”
“……那又怎么样？我只是想顺着沈老板的意，有没有意义并不重要。”
爱情本来就是傻透了的，沈斌为什么一直不离婚，属于他的东西，他会在乎自己的妻子用多高的价钱卖掉吗？离婚是旧的结束，新的开始，也是最残酷的无可奈何，毕竟曾经相爱，曾经在亲人的见证下许过诺言。沈斌是个心软的人，他不会在乎妻子怎么对他，应该还在深深自责，自己让妻子和孩子感到不幸，所以就算知道被坑了，也一定不会反抗的……
【只卖了一百五十万，是我的错，一开始应该多和她多说说沈斌，多弄点感情出来……】
【算了，亲爱的，反正我们不在乎他那一点点钱，他死了才是我们最值得高兴的事，呵呵，我会很快回来的，到时候庆祝……】
耳边不可思议地传来女人的声音，应该是在和谁说着电话，用最残忍的字句。
“……”秦小乐看向龙陌，看他因为又用了灵力，而显得愈发疲惫。
心底一阵难受，比朱厌更可怕的，是谁？
——————我是也会发生的分割线——————
“所以，你把龙神大人给气吐血了？”
“噗，丽丽你别再折腾她了，看着都要哭了，怪可怜的~”
“媛姐，你们别再说了……”
沈斌的死，卓瑾瑜的威胁，秦家的岌岌可危，沈斌妻子的丑陋……负能量不知不觉在心中沉积，龙陌用灵力让她看清了真相，那些她隐约察觉，却并不想看清看透的真相。
[你觉得沈老板遇到骗子就上当，遇到乞丐就施舍，什么人跟他开口借钱，他都点头，口袋里没钱，还穷大方，这就是蠢，就是不可理喻吗？！]
[你计较一百五十万的时候，他什么都不计较！这几年我找了多少工作，丢了多少工作，不能跟人亲近，可悲的要命，为什么我可以一直留在蛋糕店！为什么？就因为一个蠢男人乐善好施，一点也不在意结果，却不得善终！]
[我不想知道他死掉之后为什么会被老婆拿来跟别人庆祝？！我只想学学他的蠢，是打肿脸充胖子也好，什么也不管的为他做一件事！因为他死了！他已经死了！]
终究是爆发了，冲着无辜的龙陌。
原来她不是故事里美丽大方、善解人意的女一号，而是剧中让人想扔鸡蛋的丑角。龙陌看着她什么也没说，任她宣泄，她的声音分明很大，但奇怪的是，蛋糕店里其他人都各干各的，没人注意过来。他们听不见，因为龙陌及时散开了结界，那些关于蛋糕店老板的是非，谁也没听见，沈斌还是他们眼里乐善好施的、整天乐呵呵没有烦恼的、英年早逝令人惋惜的好老板。
她不知道自己的情绪会影响内丹是真是假，她陷在一件件让她悲恸的事情里无法自拔，当她意识到龙陌布开了结界，当她恍然明白宣泄的那些话会毁了沈斌一直努力维持的幸福表象，后到的清醒带来了更多的负面压力，不安、自责、后悔、难过……
眼前像是有一面镜子，照着她的丑陋和愚蠢，整个世界在破碎，令她羞愧地无地自容。几乎是下意识的，她跑出了蛋糕店，冲进了细细密密的秋雨里。天已经全黑，店里空调的暖对比着秋雨的冰凉，她打着颤，哭了出来，纷乱的画面在眼前摇晃，龙陌的苍白、卓瑾瑜的冷笑、父亲的凝重、手术室里变成直线的心跳监测器、女人的光鲜……所有事情看起来那么糟糕，她的力量看起来那么微不足道，能帮到什么，能阻止什么，还在矫情什么！
刺眼的亮光，刺耳的刹车，当她把自己否定到一无是处的时候，被人从身后紧紧抱进了怀里。货车司机骂骂咧咧地开车走了，雨还在下，她还在哭，背后传来的暖，让她深深低下了头。
[我不舒服……浑身疼得厉害……]
[我们回家，好不好……咳嗯……]
细雨中，他在她耳边低语，然后闷哼一声，放开了她，踉跄几步扶上一旁的路灯，捂住了嘴，弯下了腰，鲜红止不住从指缝间落到地上，在雨水中消散……
“呐，别再这么没精打采的了，龙陌是因为虚耗过度才吐血的，重黎不是说没事吗？”方媛摸了摸秦小乐的头，安慰道：“你会那样也是人之常情，换作是我，说不定要找人打一架才能发泄出来！”
“……”秦小乐回到家已经洗过澡，现在穿着家居服，端着方媛给她泡的姜茶，坐在沙发上，方媛和小兔子坐在她的一左一右，事情的前后她已经一字不差地交代了，蠢也蠢过了，闹也闹过了，哭也哭过了，彻底冷静下来，肠子悔青了。“我太不成熟了。”
“不成熟有不成熟的可爱，别想那么多了，好好照顾龙神大人吧。”小兔子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学着方媛的样子爬到秦小乐肩膀上，摸了摸她的脑袋，“不过在那之前，能不能先把晚饭做了，我好饿~”
晚饭的桌上，没有龙陌。
重黎说龙陌受了天罚，用了太多龙力和水灵，所以还没有彻底痊愈的伤势压不住有点反复。这一路她一直在他身边，却没有察觉太多，是他隐藏的太好，还是她看到的太少？
“是我太差劲了。”她说。
“在医院的时候，你的样子很不好，是因为天罚对吗？我是看到的，却被你蒙混过关；你说你散了水灵在卓瑾瑜身体里，而且那个时候发动了灵力，我是知道的，却没有在意；爷爷说该自责的不是秦家人，意思是该自责的是你，我是听到的，却想得不够多；你抱着我说有一点不舒服，在蛋糕店里，你窝在沙发上几乎坐不直，这些我都知道，却非但什么都没做，反而冲你发火，我真是太坏了。”她说。
“这些都没什么……”他说。
“最坏的是，你丢下我一个人跑出去，还没头没脑地往大马路上跑……”他说。
“……那是因为觉得太丢脸了。”
“为什么会觉得丢脸？你吼出来的那些话，其实挺有些道理的。”
“……”
“如果换作沈斌，一定不会眨眼就答应三百万的要求，即便以后知道所有的不堪，也不会计较太多，他是个看起来愚蠢却十分纯粹的人类，比起笑话他，怜悯他，你选择了尊重他，说到底是我想得太过现实……”
“……陌陌，你不能这么轻易原谅我，狠狠骂我没脑子吧！”
“骂你不等于骂我自己？我那么喜欢你，岂不是也没脑子？”
“你这样哄着我真的不要紧么……”
“丽丽跟我说，你们人类通常会冲着最亲密的人发脾气，对待别的陌生人，反而比较客气有礼貌。她说你有情绪冲着我发火就对了，说明我是你最亲密的人，你在我面前什么都不装。我想了想，觉得丽丽果然很厉害，有关人类的感情，跟她学是学对了~”
“跟她学……”《霸道总裁》、《狂神爱人》、《黑道情妇》等等等，脑海里浮出坐在一堆书里犯花痴的小兔子，跟着这个节奏学，龙陌会学成什么样子？
比起笑话他，怜悯他，你选择了尊重他。
她是来道歉的。龙陌靠坐在沙发床上，昏昏沉沉睡了整晚，气色好了很多，她一直陪着他，守着他，等他醒来，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我错了”，他就说了这么一通。负能量释放了，正能量进来，方媛的大大咧咧，丽丽的絮絮叨叨，重黎的没心没肺，龙陌的有条有理……
拉开窗帘，又一天清晨，阴雨停了，太阳蒸发了水汽，隐隐天边一道彩虹，看得不十分真切，却带来了绮丽的美好。
日历上花了红色的杠杠，时间一天天过，离百鬼夜行，还有四十九天。
————————————————————
小剧场：
小乐：以后吵架，必须你先哄我~o（︶︿︶）o
陌陌：我不哄你，直接扑倒完事~~（⊙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