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梁明并未回答，手一下下顺着她的发。
“我想到Mei杂志去工作，可以吗？”
舒梁明动作滞住，声音依旧柔和，“不想去Mei做服装设计吗？老师培养你，可是为了让你继承老师的衣钵，要做设计师，怎么能去编杂志？”
崔薇撇撇嘴，低声问，“是因为你想把Mei杂志交给小嫒姐姐去打理，才不让我去吗？”
顺发抚摸的动作又继续，比之前更温柔，“傻瓜，你适合去做服装设计，杂志不适合你。”
“可是，比起自己设计服装，我更希望能做到像Maria章那样，捧红一大批设计师和品牌，这样会更有成就感，不是吗？”她从他怀里出来，坐直身体看着他，“老师，这就是我成年向你要的生日礼物，你不是说，无论什么都会答应的吗？”
舒梁明定定地看着她，不作声，褐瞳暗浊，眸光清晰，微微带有些凉意，面上亦是不动声色，仿佛沉入了大海中般淡然冷冽。
崔薇知道这是他不悦的神态，每当他一人沉入躺椅，只开一盏壁灯在身后的时候，他就是这样的表情。
“如果老师……”
“既然你想去，那老师就让你去。”
“真的？”
舒梁明点头，“让你直接从副主编做起，这样满意吗？”
崔薇笑容甜蜜可掬，再次扑进他的怀里，双手紧紧环着他的腰，“谢谢老师！在这个世界上就老师对我最好了！”
舒梁明淡淡地笑，正欲再抬手抚摸她的脑袋，她又一下子坐起来，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甜美，却染上了几分粉色，即使光线再暗，舒梁明还是看得出这是少女独特的羞涩。
“老师，其实，我十八岁还有一个愿望。”
“什么愿望？”
这是一份疯狂的决心，早在成年之前她已打定主意，既然他的妻子、他的婚姻无法带给他作为一个男人该有的幸福，就全让她来给。
她并不奢求这辈子能和他天长地久，更不期盼有一天能得到名分，她不是要做他的情妇或是破坏他婚姻的第三者，因为于她而言，他的婚姻形同虚设，早已荡然无存，而她只是爱他，要用她的一切来爱他。
早在她十岁的时候，他把她领养来身边抚育教导，他就应该清楚，这样自欺欺人的做法总有一天会擦枪走火。
他把脸埋进她的脖间时，她听到他喊了一个名字。
筱雨。
这八年来，她不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对她这般好，但在这样的时刻听到，还是忍不住颓然心伤。
泪水，悄然滑落。
她始终紧抿双唇，不让哭声溢出，双臂紧紧地拥住他的肩，只想要保留这一刻残存的温暖。
天水园。
按理说，这是元乔晟出差回来的日子，Maria出差还未回来，文翊歆得以早下班，还特意去景泰大饭店买了一条清蒸鲈鱼。然而回到家，屋里竟然半个人影都不见。
她把鲈鱼盛好，进到客厅去，入眼便是一个海蓝色的大鱼缸，立在阳台与客厅的交界处。
清澈水在蓝色玻璃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蓝，倒映着窗外蓝天白云，形成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玻璃鱼缸里仅有两条形状特殊的生物，文翊歆凑近了些，瞧着它们一动不动，敲了敲，那两只海洋生物便一下子变得圆鼓鼓的，周身竖起了刺。
文翊歆恍然大悟，这一定就是元乔晟说的刺鲀！
还想凑近些看个仔细，身后突遭希冀，有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将她拦腰抱起来，后背紧紧地跌进了温暖的胸膛，而后便被抱着转起圈来。
文翊歆惊得尖叫，双手不自觉紧扣在抱着他的双臂上，“放我下来！快放我下来！”
又转了两圈，元乔晟才把她稳稳放下，但下一秒已将她转过来正面相对，双手捧起她的脸，在她粉嫩的唇上轻啄了一下，以额头顶着她的额头，满眼柔情，“老婆，有没有想我？”
文翊歆被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弄得晕头转向，只能扶着脑袋本能地坦白，“有，有想你。”
话一落，整个人又被抱了起来转圈圈，文翊歆吓得几近魂飞魄散，扶着脑袋的手立刻抱住他的肩膀，当心摔落在地。
“先放我下来！”
元乔晟乖乖把她放下，双手稳着她的肩，又在她额头上深深吻了一下，“老婆，你最近三餐是不是吃得不好？怎么还是这么轻？”
文翊歆没好气地瞪他，看他微笑柔和如涟漪，最终还是忍下挥拳揍他的冲动，“你回就回来，还耍什么花样？头都晕死了。”
“那让我抱抱就不晕了。”歪门邪理一说完，他立即将她拥进怀里，紧紧地似要把她揉进身体般拥着。
从来没见过他这样，文翊歆挣扎了一两下，发现动不了便定定地任由着他拥抱。
心底好像长出了一颗小芽，破土而出时挠得她痒痒的感觉，她的手似自由意识地攀上他的腰，轻轻抱住，愈发怀念拥着他的时光。
元乔晟感知到她这一轻悄动作，笑完了唇弧，“老婆。”
“嗯？”
“我好想你。”
“嗯。”
“才到新加坡的时候就开始想你，巴不得立刻结束工作，赶紧回来见你。”
“真的？”
“嗯，每天工作结束回到酒店，一个人的时候最想你，好想跟你打电话，就是担心会影响到你的作息。”
文翊歆撇撇唇角，“其实……也不会影响啊。”
“嗯？”
“Maria出差了，我的工作比起她在的时候轻松了好多倍，清闲时间相对多了很多。”
元乔晟皱了皱眉，小姑娘这话里的意思是在埋怨他没有给她打电话吗？不由得更加紧拥她，“好了，现在回来了，没有在电话里说的话当面说给你听，好不好？”
文翊歆僵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他，“说什么？”
用鼻尖蹭了她的鼻尖一下，他笑，“说我爱你。”
她全然怔住。
“老婆，我爱你，真的爱你，所以迫切地想让你知道，我爱你。”
她垂下睫毛，皱起眉，松开手，“都这么大的人了，还这么肉麻，都不会感到害羞，真是……”她抖了一下，从他怀抱里跳出来，“鸡皮疙瘩掉一地啦。”
元乔晟淡淡地笑，并未继续刚才的话题，转身向那个鱼缸走去。
他的真心话只要拂过她的心田就好，哪怕只有一秒，只是一下，他有信心，日子渐久，她会感受到，也会接受的。
“怎么样，家里放一个鱼缸，多养两只刺鲀不错吧？”他倚着幽蓝的鱼缸，笑眯眯地看着她。
文翊歆耸耸肩，话要出口又想到了别的，答他，“你等着我明天弄两只刺猬来养着，专门扎你！”
“哇，刺鲀打算养刺猬啊？可是刺猬不需要水也能活，刺鲀离开了水，估计连刺猬都没有买到就已经玩完了，那样好可惜啊。”
文翊歆鼓圆了眼，“你不是说我离开了水也照样生活得很好吗？”
“哦，对啊，我差点忘了说过这样的话。”他做大惊状，“老婆，原来我说过的话你都记得啊？那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回来要陪你滚床单？”
“元乔晟你——”文翊歆被气得提起拳头奔过去，凑近了一些又及时收住脚步，实在是他那痞气十足的表情让人深觉有陷阱，且不可不防。
元乔晟却猛地一下伸手握住她的小拳头，拉到鱼缸面前，指着里面其中一只还在竖着刺的刺鲀，道：“老婆，你看，这只就是你，动不动就竖起刺，还不轻易收起来。”
她哼了一声，指着待在下面的另一只，“那这个就是你！”
“嗯，这个还真是我。老婆，你看，我多爱你，为了陪你，我宁愿变得跟你一样。”
文翊歆抿了抿唇，脸颊却不自觉红了起来。
蓦地，家里座机响了起来。
元乔晟松开了她，去接电话。
是滨湖佳苑那边打来的，让他们今天下班后到那边去吃饭，元乔晟连连应着，只说自己出差提前回来，等翊歆下班就去。
谎圆得很好，文翊歆十分满意地看着他，竖起了大拇指。
待他挂了电话，文翊歆乐悠悠地朝他走来，委以重任般高高踮起脚尖拍他的肩，“以后你都要这样听话，不然我买两只深海小炸弹来把那一只刺鲀吃了，在这之前，我会把属于我的那一只先打捞出来。”
元乔晟瞅了一眼她踮着的脚，挑眉浅莞，一下子将她拦腰抱住，“那我就把你吃了！”
文翊歆尖声叫起来，“你你你——你放手啦！要回去吃饭，快点收拾！”
又在她嘴巴上轻啄了一下，元乔晟才把她放在地上，转身去收拾，而文翊歆站在原地，忍不住捧着脸颊，脸颊烫得不成样子。
滨湖佳苑，文家。
除了文翊羡，文家几乎人都到了，还多了一个瞿蕙妮。
开席不久，周湘美便亟不可待地感叹，“好难得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要是翊羡夫妻没事也来就好了”
提起文翊羡夫妻，文翊歆不自觉低下头。
紧接着便听到文宽朗声道：“今天特地把大家都找来，尤其是云勇这边也在，就是想跟你们宣布一个喜讯。”
长辈除外，年轻的三人，除去瞿蕙妮是腼腆地低下头，均惊诧地抬眸看向文宽。
“远扬是文家的独子，现在两个妹妹都已经成了家，他的婚事也不应一拖再拖……”
“爷爷！”话未说完，文远扬已警惕地打断，“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不会是要我——”他看了看被奶奶紧握双手的瞿蕙妮，不好的预感顿时袭上心头，惊得他大喊出声，“不可能！我已经按照你们的意思，跟未曦办了离婚，现在我没有办法跟我爱的人在一起，连婚姻也要接受你们的安排吗？我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