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说,男人最大的悲哀便是让自己的女人哭,却让别人去哄。郑安东没听过这句话,但也懂得让自己的女人留在身边却整日以泪洗面的悲哀,那是对他男性自尊的一种质疑。
可是,如果他没有转身离去,看到接下来发生的事,也许他心头的那一丝触动便会即刻荡然。
不知哭了多久,久到伤口已被血液黏住,不再流血,文翊羡调整呼吸,拿起棉签和酒精把伤口清洗干净,上了一点药膏,并没有包扎。她拉开抽屉,取出一把剪刀,把三七分的长发剪出一点刘海,拨到一侧能够遮住伤口。
刚经历了这样的事,她无法入睡,拿出手机播出一串电话,毫不犹豫地打了过去。
嘟声响过,电话一接通她就亟不可待地说:“烨华,你现在方便陪我说说话吗?”
想是陈烨华已经睡了,声音有些倦怠,“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让她只想哭,忍不住要对他倾诉,又竭力忍住,轻轻笑着,“烨华,我想再跟你确认一遍,你是不是会等我?会一直等我,是不是?”
陈烨华清醒过来,靠坐在床边,坚定道:“翊羡,当初你会嫁给郑安东,我也有一半的责任,所以,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
止住不久的泪水又倏然滑落,文翊羡紧紧咬着下唇,泪眼朦胧地看着窗外的寒凉的月色,心底蓦地腾升起一股强烈的孤独寂寞,她不禁双手握住手机,似下了决心要把那手机握稳,“烨华,明天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我很久都没有跟你吃过晚饭了。”
“怎么了?是不是郑安东又对你施暴了?”
“没有,他没有打我,他最近都没有回来。我……我一个人待在家里,一个人吃饭,感觉很不习惯。烨华,我说过,我一定会离开郑安东,但是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就当做是陪陪老朋友,跟我吃一顿饭?”
“可是我明天有点忙,恐怕没有办法。”
“不要紧,等你有时间了再联系我,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吃个饭,找人陪我吃顿饭。”
陈烨华迟疑片刻,不忍拒绝她柔声哽咽的请求,嗯声答应。
景泰大酒店。
帮忙送走所有的客人,文翊歆躲在石柱背后悄悄把高跟鞋脱掉,放脚轻松。蓦地,肩上被人一拍,她惊得猝然转身,心想必定是元乔晟,摆好了脸色却发现是霍竞航,一时间不知所措。
霍竞航看了看她的脚,弯起唇来,“还是穿不惯吗?”
文翊歆连忙套上高跟鞋,笑容显得局促万分,“还好,只是站久了,有点累而已。”顿了一顿,她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客人都送完了,我……我该回家了。”
在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霍竞航忽而抓住了她的手腕,低声坚定道:“翊歆,能跟你谈一谈吗?”
他掌心的温度从皮肤传来,顺着血液流淌到心脏的位置,似乎又什么在翻滚,不甘、不愿、愤怒、悲哀……文翊歆一动不动,这份沉默让霍竞航转过了身,得以看着她的侧面。
他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她的手腕。
“翊歆,其实我跟小嫒……那天我喝醉了,醉得意识全无,看到一个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我以为是你回来了,可是等我醒来,才发现是小嫒,翊歆,我——”
“那些都已经跟我无关了!”文翊歆猛地挣脱他,侧身冷漠地望着他,“竞航哥哥,现在我们都各有所归,舒嫒已经怀了你的孩子,很快就要生了,你这个时候更应该守在她的身边照顾她,而不是跟我说这些。”话说完,她转身要走。
霍竞航上前挡住了她的去路,“翊歆!我一直找机会就是想跟你说明,我真正爱的人是你——”
“好了!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意义?”一双剪水褐瞳不忍沾上悲哀的色彩,“竞航哥哥,不要变成让我讨厌的人。”
她低着头绕过他,直觉地往酒店里走,去找元乔晟和家人一同离开。
“翊歆——”霍竞航转身呼喊,旋即看见元乔晟正双手放在西裤裤兜里漠然地看着这边。
文翊歆低着头,没有看见前方的景象,但霍竞航已看到,那是她的丈夫,他已经忽略了这个事实,现在当着他的面,再不收敛一点便是造次了。
霍竞航咽下哽在喉间的所有话,黯淡离去。
元乔晟站在入口处,瞧着文翊歆始终低头走路,沉默着移动步子,挡在了她前面,让她一不留神就撞在了他的胸膛。
“嘶……”她捂住额头,怀恨地抬眼看向眼前人,发现是元乔晟更是狠狠地打他,“你干嘛站在这里撞我?”
“喂,大小姐,我站在这里不动,是你走路不看路,自己撞上来的,现在却反过来怪我?你讲讲道理好不好?”
文翊歆撇撇嘴,不搭理他,扭头就往里面去。
手腕又被一把抓住,不防一个转圈,她跌进他的怀抱,不期下巴被抬高,她惊讶微张的唇即刻被他吻住。
这个吻来得猝不及防,强势而霸道,还带有一些……心慌。
“咳——”
身后突然有人咳嗽,惊回两人沉陷在缠吻中的意识,瞧见父母爷爷奶奶和伯父伯母都在,文翊歆一下子红透了脸颊,不知所措地低下头去看着脚尖。
元乔晟大方自然地把她的手紧握在掌心,微笑着礼貌问好,又捏了捏她的手,低哼了一下,她立刻会意,称呼过每一个人。
看到这一幕,最开心的当然是周湘美,忍不住称赞,“翊歆和乔晟的感情这么好,看来我真是不用担心,很快就可以有好消息了。”
夏筱雨看着女儿,含笑却无奈地摇了摇头,朝她走来,低声对她说:“以后还是要注意一点。”
“我——”文翊歆憋屈地抬头,却发现元乔晟正双眸含笑,别有深意地看着他,那架势就像是站在母亲那边一同教导她,以后千万要注意场合。
不甘地撇了撇嘴,她又萎蔫地垂下头去。
却听到余梦佩重重地叹息,“翊歆还真是好命,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像我们翊羡,嫁给了一个不懂得疼惜自己的丈夫,真是悲惨。”
素来最听不惯余梦佩说这些风凉话,文翊歆抬起头要回话,又接收到母亲制止的眼神,只好忍住,与家人道别回天水园。
滨湖佳苑,文云伟家。
新婚之夜,整座别墅专门留给了这对新人,今晚文云伟夫妻不会回来,而是去父母那边住。
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流水声,瞿蕙妮坐在床边,新娘的精致妆容还未卸,一袭珍珠白的修身长裙裹在身上,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她双手交握放在腿上,紧张得掌心全是汗。
来到新房已有半小时,文远扬淋浴也有半小时,她就这般一动不动地坐着,等待他出来,共同点燃属于他们的洞房花烛。
浴室内,文远扬早已冲澡结束,却始终站在喷头下任不够温热的水冲刷着自己。
水流汹涌,他不得不闭上眼,眼前脑海里全是昨天傍晚与何未曦在一起最后缠绵的画面。
她说:“明天你就要当着众人的面娶别的女人,也许这是最后一次躺在你怀里。从明天开始,你就不再属于我,我该怎么办?”
他叹了口气,紧紧地拥着她柔软的身子,坚定地告诉她,“你放心,即使我娶了别的女人,我的心永远在你这,我一定会想办法让你成为我的太太,跟我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何未曦娇嗔地捶打他的胸膛,“到时候新婚之夜,你们孤男寡女,春宵一刻值千金,发生关系之后,说不定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你说的都是什么话?!我只跟你发生关系,那个女人从外到里,我都不喜欢,绝对不会碰她!”
“你不碰她,可是如果她主动呢?你把持得住吗?”
“未曦——”
“我说的是实话!远扬——”她更紧紧地贴着他,“你不可以跟她发生关系,知道吗?我刚做车模的时候,有很多男人给我钱,让我把自己给他,还说可以捧我成为名模。可是我宁愿一直做一个不出名的兼职模特,也不要那么做,就是因为我要把我的第一次,我的贞洁保留给我爱的人。所以,为了你,让我做什么,让我这样委屈地忍下去,我都没有怨言,只是有一点,你一定要答应我,一定不可以跟她发生关系,好吗?”
文远扬沉重地呼出一口气,鼻尖酸涩不已,“你放心,我不会碰她!自从认识你以后,我都没有再跟任何女人上过床,未曦,我只要你一个!”
何未曦忽而起身,
俯下身凝视着他的双眼,“远扬,我并不是想要借此独占你,而是我不想你跟别人有孩子。远扬,我爱你,我愿意为你生孩子,哪怕是私生子都不在乎了,我就是不想看到你跟别人有孩子。”
“傻瓜,我也爱你,我只会跟你有孩子。”
卧室里,瞿蕙妮哀愁地看向墙上的时钟,又过了十分钟,每一分每一秒对她而言都是煎熬与无奈。
独自静处新房,看着床头的婚纱照,床上铺的红色喜帕,听着浴室里的水声,她不是感觉不到强烈对比的悲哀。只是她认定了,就已做好准备,即便新婚之夜要独守空房都想过,何况现在他没走,已是莫大欣喜。
她默默起身,从衣橱里取出为她准备好的睡衣,换好,连妆都没有清洗就躺上床闭眼强迫自己入睡。
谁让她在见到他的第一眼便被他与商业伙伴交谈的专注吸引住了呢?既然爱上了,便注定要卑微,要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