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烨华咽下喉咙里的那口气,再次确认,“是不是只要我给你下跪了,你就会放过我们?”
“你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耳朵不够用?!我说得很清楚了,只要你现在给我下跪,说我刚才教你说的那些话,我就放过你们!”
再次咽下憋着的气,陈烨华黯黯点头,右脚往后一挪,不顾周围还有零星来往的人,给郑安东跪了下去!
郑安东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双手环胸,耐心地等着他开口。
忍着泪,憋着气,陈烨华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口血地说:“抱歉,因为我,害你的婚姻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该对翊羡纠缠不放,是我害得翊羡走到今天的局面,是我害她发疯……”
“停停停!你究竟在说什么啊?情夫呢?勾引呢?孩子呢?拜托,我教你说的那些话你怎么都不说?这样要你下跪还有什么意思?”
陈烨华把双手放在下跪着的双腿上,紧握成拳,颤抖不已。他倒吸了一口气,咽下怒火和泪水,一遍遍告诉自己:为了翊羡,为了将来,忍一忍,一定要忍!
“我是不要脸的情夫,我不该勾引你的妻子,也是我害得她失去了孩子,害得她发疯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一切都是因为我,我真的该天打雷劈……”
郑安东挑了挑眉,没有表态,只心满意足地转过身去,继续等着治疗室的结果,任由陈烨华跪在那里,让他接受来往人的好奇探视。
等不到回应,陈烨华抬起被泪水打湿而变得模糊的视线,只看到郑安东悠闲地站在病房门口,有节奏敲击地面的脚根本就在说明他被耍了!
“郑安东!”他咬牙站起来,挥拳朝他冲过去。
却被阿衍拦了下来,把他制住,让他无法动弹。
待到身后的吵闹消停了一点,郑安东不紧不慢地转过身来,饶有兴趣地打探着挣扎又狰狞的陈烨华,啧啧感叹,“翊羡不会跟你在一起,真是你自己蠢的结果!你风风火火赶到这里来,不是急着去阻止医生治疗她,而是在这里不要尊严跟我下跪,你说你是不是愚蠢至极?”
陈烨华顿住,仿佛被这话惊醒。
“你放心,既然你下跪了,我也就会说到做到,放过你们。从此以后,请你远离翊羡,不要再来骚扰她,否则我会收回我说过的话,把你们之前所做的那些事交给法律,让法律还我一个公道!”
陈烨华终于意识到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抓狂不已,“郑安东——”
“嘘——”郑安东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好,耐心地对他说,“这里是医院,你这么大声会吵到翊羡,影响医生给她治疗。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你负责得了吗?”
陈烨华终于忍受不住,让泪水流了下来,“你根本就是在捉弄我们,你这么做根本就不是要治疗翊羡,而是要翊羡忘了过去!”
“忘了过去有什么不好?!难道要让她继续活在痛苦中吗?我告诉你,陈烨华,从今以后,文翊羡跟你半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她的全部都将属于我!她完完全全是我的妻子!如果你还敢来骚扰她,我绝对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界!”
陈烨华被阿衍架住,此刻彻底放弃了放开,痛苦攫住了他的呼吸,抽走了他的力气,他全依仗着阿衍才能站稳。可阿衍一意识到这一点就立刻撒手,让他跌在了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他流泪喃喃,忽然猛地抬头,怒目瞪向郑安东,“你这么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郑安东不怒反笑,“什么目的?!只有你们不能在一起,才能消解我心头之恨!我郑安东这辈子从来没有受过这份窝囊气,这口气我一定要出!要出个彻彻底底!”
……
医院的另一端已站满了围观的人群,由于认出是远东的少爷才没有靠近。
在这些人当中,一个身形高大颀长的男子静默地注视着这一端,他紧抿着双唇,幽深似海的眸子昏暗不清,像是藏着万千的悲伤,又像是此事与他无关,他不过一个过客局外人罢了。
又看了半分钟,他暗自叹息,转身离去。
推开母亲的病房门,不意白雅芙映入眼帘,元乔晟皱眉,不舒服的神情立刻显现出来。
温静当然没有错过这一神态,只拉过来白雅芙的手,轻轻地拍着,说:“又这么长时间不来看阿姨,今天来了,一定要多待一会儿。”
白雅芙微微一笑,说:“好的,阿姨。”
元乔晟没说话,把报告单放在床头的柜子上,温和地告诉母亲,“妈,你现在的身体状况比起才转过来的时候好了很多,最近一定要倍加小心,好好调养,千万别在出什么岔子,这样医生也才好安排手术。”
一提起手术,白雅芙的脸色瞬变。
温静却是不以为意,浅浅地笑了笑,说:“身体好不好,能不能手术,手术会不会成功,这都是命。命里注定了的东西,是无法强求的。妈活到这个岁数,又病了这么久,好好坏坏,这些年不也过来了吗?一切啊,都随缘吧。”
元乔晟想劝又打住,这些话又不是第一次听了,便全当了耳旁风,抬起手看了看表,说:“妈,我先去公司了,今天下班还有应酬,就不来看你了。”
“你去吧,不用来了。这里有小芙陪着,你就放心吧。”
温静全然把白雅芙当做自家闺女,又或者当成了自家媳妇,一百个一千个放心,说这话时流露出的信任和欣慰纯属自然反应,就连眼神都一直注视着白雅芙,没看儿子。
白雅芙被她这样深情的目光看得倒有些不好意思了,低下头浅淡地弯了弯唇。
元乔晟视而不见,淡淡说了一句“谢谢”便离开了病房。
然而还没走出医院大门,白雅芙就追了出来,挡在了他面前,神态有些焦急,还有些不安,眼神也闪闪躲躲的。
“Jon,既然阿姨可以准备手术了,那你……还不打算跟文小姐说明情况吗?”
元乔晟直视前方,不看她,“我妈的状况并不是可以手术,而是有所改善,至于什么时候手术,还得看她接下来调整得怎么样。”
“可是……”
“Kim。”他轻声打断,终于正视她的眼,却也只是像一个普通朋友,或者是在路上遇到问路的陌生人般冷淡,“我想,你一定去找过我妻子谈话。至于你跟她说了什么,你怎么说的,我都可以不在乎。从前是我对不起你,但至少后来,我对你的感情也是真的,我们都不是那种会纠缠不清的性格,真心希望大家好聚好散吧。”
说完,他越过她,径直往前走。走出两步,又想到了什么,回过身平静地对她的背影说:“今天就当做是你最后一次来陪我的母亲,我也很感谢你的关心。但是以后,请你都不要再来了,因为我会让该照顾她的人——我的妻子,她真正的儿媳来陪她。”
这番话后,白雅芙本就失落的背影愈发落寞起来。她的周身犹如被一股强大的寒流笼罩,整个人更像是掉进了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
她以为她哭了,可抬手去抹泪的时候,却碰不到一丝湿润,反而是她的唇边,正绽放着柔美如花的笑容。
可她的心,明明像是在流着血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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滨湖佳苑。
瞿蕙妮如何都没有想到,有一天,她婚姻的插足者会亲自找上门。
彼时,才送走了发疯的小姑不久,公公陪着婆婆去医院看病,丈夫去了公司,正式从夏筱雨手里接过总经理的位子。爷爷奶奶那边也没有人,一个去打麻将,一个和儿子儿媳去公司,出席总经理转位的仪式。
当何未曦提着大包小包的礼物出现在门口时,她完全怔住,不知道要怎么反应。
因为怀孕的原因,何未曦比起之前当车模要圆润了一些,今天没有施粉黛,不似以往那样的浓妆艳抹,不过淡妆化得很精致,倒让她看起来纯净了许多。
还是何未曦开口唤回了她飞远的神智,“文家少奶奶,怎么……不邀请我进去坐坐啊?”
瞿蕙妮回了神,低低地说了一句“请”,就让开了道,目送她进屋,看着她把礼物都放在桌上,安安稳稳地坐进沙发,才又像是被什么击中,更清醒了一点,把门关了起来。
她这样登堂入室,还表现得自然而然,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瞿蕙妮在另一个沙发坐下,冷冷地问:“你来做什么?”
何未曦露出一脸的惊讶,甚至带着些惊喜,“原来……文家少奶奶认识我啊?我在来的路上还一直在想,究竟该怎么自我介绍呢。”
“废话少说,你来做什么?”
“唉哟,少奶奶怎么这么冷淡啊?跟外界传得贤惠温柔一点都不像。”这话,何未曦刻意说得小心翼翼。
瞿蕙妮依旧没有好脸色,“贤惠温柔也得看对象,对你,我不认为有那个必要。”
何未曦却笑了,笑容很深,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说:“也对,现在的我什么都没有,说白了,不过就是文家大少爷养在外面的一个小情妇。这样子的身份,跟文家少奶奶比起来真是相差甚远,于情于理,当然没有必要对我温柔,反倒是我这个妾室该对少奶奶阿谀奉承一点。”
没想到这个女人嘴皮子功夫也这么了得,瞿蕙妮深感厌烦,直言,“你有话就说吧,说完就走,我不想看到你。”
“那为了不让少奶奶心烦,我就直说了。不过,我可不保证说出来的话会让少奶奶顺心,所以现在,先提醒少奶奶调整好心态,我可要说了哦。”
瞿蕙妮被她的眼神和话语弄得很不自在,整颗心都不自觉提到了嗓子眼儿。
“我今天来,主要是有两个目的。第一,我想关心关心少奶奶,比较你和远扬结婚也有一段时间了,而且,远扬也不是一直不碰你,不知道肚子有没有动静了?”
瞿蕙妮脸色刷白,似乎感知到了什么,既震惊又恐惧地看着她,十指更是猛地紧握起来。
“看这样子……难道是还没有消息吗?也真是奇怪,行房的时候也没有避孕措施,更不是刻意避开排卵期,这样迟迟没有动静,该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瞿蕙妮再也坐不住,直直地站了起来,“你究竟想要说什么?”
何未曦冷笑一声,也跟着站了起来,“你这么紧张,该不会是你不孕的事情还没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