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超哈哈大笑，“元总，这一点你真是想多了！我们骗你老婆做什么？难不成还真的要让她回舒家当大小姐吗？我实话告诉你吧，单是夫人那边就不可能同意！”
元乔晟反倒为此松了口气，“那好，我要你在翊歆去医院抽血做干细胞分离的时候，就放了我妈，好让翊歆完成抽血之后就看到她！”
如果能这样，就能确保舒梁明在进手术室、发现没有得到干细胞之前，让她们母女见面。
阿超沉默片刻，道：“好！我们当兄弟的做事讲究一个信字，说到就会做到，也请你能信守承诺！”
“你放心，翊歆明天就去医院做全身检查，这几天她在医院的记录你们都可以看到，还担心什么？”
“既然如此，提前祝我们合作愉快！”
挂断通话，元乔晟呼出积压在胸腔里的气，转过脸去看文翊歆，却发现她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他看，用一种极度不解极度不信任的眼神看着他。
他被她看得不自然，摸了摸脸，“怎么这样看着我？”
“你怎么知道要抽血做干细胞分离？”
“……”元乔晟一时找不到话解释撇清。
“其实你很早就想让我答应捐骨髓，是不是？所以你才去查清楚捐骨髓的步骤，对吗？”
既然她这么说，即使他再怎么不忍骗她，但不知道如何解释，顺着她的意思是最好的选择。他点了点头，表情很不自然，但这份不自然在文翊歆的眼底则是抱歉。
他不需要抱歉的，是她愚钝，没有早早想通而已。
“我去做饭吧。”他起身就往厨房走。
文翊歆急忙跟上，拦住了他，“我去吧，你好好休息一下。你看你，最近因为我的事忙得整宿整宿睡不好，还要给我做饭，今天换你休息，我来做饭。”
说完，她踮起脚尖在他脸颊吻了一下，立刻去往厨房。
车子到达医院门口时，文翊歆的耳边还萦绕着昨晚和爸爸文云勇通电话时说的话。
最终，她还是选择据实以告。
文云勇没有暴躁，只是沉寂了好一会儿，才轻轻地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其余的，就都没说了。
这样也好……这话里的意思像一潭深水，她只看到了表面的平静，参不透藏在地下的漩涡风暴。
但，这样也好，不是吗？如果捐了就没事，有什么不好的？
她从车上下来，抬头一看，这才发现竟是市医院，不由得蹙了蹙眉，问元乔晟：“怎么不是去彦悦医院，那是繁厘最好的医院……”
元乔晟微微一笑，“舒家是在这里检查出的病况，紧接着在这里治疗。”
文翊歆点点头，本来也无心在意这些，不过是随口一问，无论在哪都不重要，只要她的一家能团圆就好。
把文翊歆送进房间做各项检查之后，元乔晟走过拐角，和等在那里的温裕碰面。
“怎么样？”
温裕拍拍他的肩，“放心，医院这边一切都办妥了。”
“那我妈……我岳母那边……”
“先别着急，急也没用，已经安排好人在那几条路上盯着了，一有状况就会通知你。”
元乔晟点点头，疲倦得不想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要走。
“喂……”温裕拉住他，“等会儿不去看看小姨？”
他摇头，“现在翊歆在做检查，我估计等一会儿舒家那边的人也就过来了。我得去看着，不能让他们发现异样，最好是不要在医生面前跟翊歆碰面。”
“唉……一个斯威夫特已经够你头疼了，那边事情都没解决，现在还要顾及老婆这边，我看你真是辛苦。”
元乔晟弯了弯唇，这便走了。
其实元乔晟想多了，舒家的人没那么快过来。对他们而言，重要的是结果，只要结果证明文翊歆身体健康可以正常捐献就好，至于检查的过程，他们没时间耗。
结果是意料之中的，一切正常。但文翊歆心急，巴不得能早早见到妈妈，早早把这件事解决了，当即便要求医生给她注射生长因子，早一天注射便能早一天结束。
当他们要上车的时候，舒梁明的车子才缓缓地驶到了元乔晟车子后面，大声地鸣喇叭。
文翊歆看了看他，过了几秒，才上前，神情淡漠地看着安坐在车里的舒梁明，道：“四天后就可以手术了，这几天我都会按时地到医院注射生长因子。”
舒梁明看着她，良久，微微弯了弯唇，那笑色极淡，仿佛这不过是他早已料定的事情，如今发生了并不值得特别高兴，“那就好，这段时间我会让家里佣人给你定时送去三餐，调养好你的身体。”
“不必如此费心，我既然答应了，就会保证身体的健康。再说，我妈还在你手里，我想见她就一定会乖乖按照你的意思来。”
“既然如此，好。”话毕，车窗升起，车子往前驶去，调整了方向又驶出停车场。
元乔晟看着那车子消失，上前轻轻揽着文翊歆回到车上。车子径直往天水园驶去，接下来只要一转弯就可到达家门前的那条道，文翊歆却突然要求停车。
元乔晟虽有迟疑，还是及时靠边，“有什么事吗？”
“我忽然想到海边走走。”
“好，那我陪你去。”说着，他就要调头。
“不，我想一个人去静一静。”她望着窗外，眼神飘渺，声音也飘渺，恍如轻烟，“你去上班吧，别守着我了，我一个人好好静一静。有人在我身边，我只会觉得压抑。”
低眉沉思片刻，元乔晟轻声说“好”，看着她下了车，坐上出租车之后，想要默默跟在后方，然而车子还没驶动，就已收住了动作。
既然她需要一个人的宁静，他要是如影随形，只会给她压力吧？再亲密的夫妻也需要独自空间。他叹了口气，调头重新驶往育新医院。
母亲手术在即，他不出现就会显得怪异了。
文翊歆没有去海边，到了中途，她改了心意，吩咐司机直接去繁鸿大楼。
她的出现显然不适合，就连看门的保卫都震惊得呆站在了原地，忘了询问，更忘了引路。前台总机小姐亦是如此，傻愣愣地看着她，目光随着她的移动而动，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她来做什么？她不是已经被赶出了文家吗？
前任总经理带着名下的股权离开得不知所踪，这个女儿不但不急着躲避，还送上门来？
几乎每一个见到文翊歆的人都是同一副表情，惊愕得像一条条呆头鱼。然而，在注视着文翊歆循着董事长的办公室而去时，及时反应过来的人劲爆尖叫，把所有人走失的灵魂拉了回来，也把这一消息传遍了公司上下。
秘书才一通报，文云勇立刻丢下了手里的文件，迎了出去。
“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跟爸爸说一声？”他牵着她进办公室，还不忘回头吩咐秘书，“准备一杯椰奶来。”
女儿自小最爱喝的便是椰奶，这一点，他如何都忘不了。
秘书速速端来，默默地察言观色了一般，发现董事长对这个女儿一如既往的好，有些不可思议，讪讪地退下了。
“不舒服吗？”瞧着她的脸色不甚很好，文云勇为她捋了捋颊边的发。
文翊歆垂下眼睫，唇边却是绽出了深深的笑容，她一下子靠进文云勇的怀抱，像小时候撒娇一样抱着他的背，低喃道：“我真的好幸运，能够有你当我的爸爸。”
文云勇笑了，笑得苦涩难掩，“傻姑娘……”
“我不傻，我心里跟明镜似的，你对我的好，对我的疼爱，我记得清清楚楚。爸，还记得我曾经跟你说过的话吗？”
“你跟爸说的话多了，是指哪一句？”
文翊歆从他怀抱里出来，眼神清澈且无比认真地凝视着他的脸，从他已浮现细密皱纹的眼角，到修整得干干净净不见胡渣的下巴，全都细细地看了一遍，“爸，还记得你带着我坐旋转木马的时候，我跟你说过的话吗？”
旋转木马……文云勇不禁放远了目光，穿透了办公室的窗子，仿佛看到了那灯光流彩熠熠的夜晚，他想尽了办法，说足了好话，又花尽了钱，才买通游乐场的管理人员，让他们答应给她的女儿尝试一下夜间做旋转木马的滋味。
灯光通明，流彩熠熠，美轮美奂，完全像是一个童话世界。
那时的翊歆才五岁，笑得眉眼弯弯，恰似夜空里明亮的弦月，小手挥舞着给她买的棒棒糖，很不安分地给坐在另一只彩马上的他递去。
“爸爸，爸爸吃……吃糖糖……”
“好了，好了，你先吃啊，等这个结束之后，爸爸再吃，听话啊。”
她果然听话地收起了伸直的小胳膊，左顾右盼，突然神秘兮兮地看着他，“爸爸……”
“嗯？”
“我爱你。”
“……”一股甜滋滋的暖流霎时从他的心底蹿升，明明他没有吃糖啊，怎么比吃了糖还甜？
“爸爸！”
“……噢，还有什么事啊？”
她抱着铁杆，小模样信誓旦旦，虔诚无比，“爸爸，等将来你老了，我也带你来玩儿。”
“哦？哈哈，将来爸爸老了，就不玩这个了！”
“那……那你老了，我、我就带你去玩儿别的，不管你要玩儿什么，我都带你去……我、我要孝顺你！”
孝顺……这个词不是她第一次说，可却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直地正面着她，亲耳听到的同时亲眼看到她说话时无比笃定坚定的模样。
夜空仿佛瞬间明亮了起来，他再无法等待，走到她旁边，摸了摸她的小脸蛋，笑说：“好，等爸爸将来老了，一定会乖乖听你的话，当一个不给女儿惹麻烦的老人家。”
她“咯咯”地笑弯了眼，小脑袋歪着歪着就靠进他宽阔的充满父爱的胸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