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兮扶着云麒一路回到客栈,找了大夫给他医治。
待得空闲,顾念兮坐在大堂里思索。这次来无双门,御震天死了,没能带走御风,还害得云麒一身伤。
云麒原本开裂的伤口被包扎起来,顾念兮既担心又着急,却不知该如何安慰他,想了想还是不放心。
上楼,她进了屋子。“云麒?”顾念兮轻轻地唤了一声,一边靠近床边,揭开床帘,没有人。顾念兮心顿时一惊,他伤那么重,能去哪里?转身,顾念兮急忙朝着窗口跟前走去,大开的窗户透进来淡淡的月光,屋内的光线不是太好,黑暗中顾念兮的视线有些模糊,走得有些急,一脚踢到了窗棂下的阻碍物,顾念兮忙驻足,扶住了窗户框,才免于狼狈摔倒。
视线所及,是一个缩成一团的软乎乎的身子,正蜷缩在顾念兮脚下的位置,因为靠在窗根下,夜里看不太清这地方。顾念兮惊呼一声,赶忙蹲下身,手已经探在了他额头上,温度微微有些高,但还不算严重。
一阵冷风嗖嗖地刮在顾念兮身上,仿佛刺骨的刻刀,顾念兮站起身,关了窗子,这才重新蹲下在云麒身旁,抬眸,他一双眼,无神而沉寂,只是默默地望着一片黑暗的室内。“你怎么坐在这,你的伤那么重,快回床上躺着。”顾念兮伸手去拉他,可是他就像被地板吸住了似的,怎么拉也不动弹,重复了半天无用功,顾念兮索性一甩手,站起身来看着他,“你现在这个样子,你以为就能解决事情了?我知道你难受,可是你爹,他……他已经死了。御风伤成那个样子,我们也无能为力。”
他不作声,继续盯着地面,冷风吹过他的脖子,他就像个没有知觉的玩偶,丝毫感觉不到冷意似的,顾念兮一时气愤,朝着他吼道,“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你是在折磨自己吗?我救你回来,不是要一具尸体!你要还愿意这么坐着,你要伤要死随意!我都不会再管你了!”说罢,顾念兮毫不犹豫地转身。
突然,脚步一顿,顾念兮垂眸,一只手死死地抓住了顾念兮的手,它颤着,却也紧紧地抓着,仿佛水中快要溺死的人抓的的稻草般,散发着压抑而痛苦的味道。顾念兮顿了顿,横了心,继续迈动步子。
“别走……”一声脆弱而压抑的呼唤在耳边响起,那声音小的几乎要听不到,顾念兮再一次停住脚步,阖眼,只觉得肺中空气几乎被吸尽,顾念兮犹豫了。
“求你了……”他压抑的乞求,让顾念兮的心蓦然漏了一拍,顾念兮回眸,他瑟缩成一团的身子微微颤抖着,伤口处的纱布在月光下透着隐隐的红。
顾念兮蹲下身,看着他的苍白的脸颊上隐隐作痛的双眸,终究不由自主地探出手去,想要抚上他的额,却在半空中改了方向,轻轻地拍上了他的肩,“难过,就……哭出来。别压抑自己。”
“别走!”一声低吼,一个带着凉气的身子将顾念兮紧紧拥入怀中,顾念兮愣住,顿时有些抗拒,想要推开他,可是下一秒,他颤抖的双肩,顾念兮肩头的湿热的泪水,让顾念兮竟生生收回了已然准备推开他的手臂,罢了,顾念兮慢慢舒了一口气,任由他拥住顾念兮。
“好,我不走。”顾念兮轻声安慰着云麒,耳边传来他压抑的哭声,“为什么,他就这么死了,这么多年……他从来没有找过我们,竟然就这么死了。”
顾念兮既心疼又无奈,站在顾念兮的立场,顾念兮恨死了御震天的,可是云麒确实他的亲儿子,虽然他们还没来得及相认,但血浓于水是不可否认的事实,我们又该如何面对彼此。
“云……”
“不要说话,让我靠一会好么。”
静静地靠着彼此,僵着身子半晌,顾念兮感觉全身的血液几乎都要停滞了,云麒的呼吸在耳边一深一浅地响着。
相对无言,他们这样呆坐着一宿,月色暗淡,渐近黎明时分,云麒终于扛不住伤势,沉沉地睡去,顾念兮将他重新放回床上,这才伸了伸筋骨,叫来小二,打了水,梳洗了一番。
走到楼下,随意地吃了些东西,又端了些吃的准备上楼,转眸间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抹淡淡的紫色转瞬即逝,飘过了眼角,顾念兮急忙将手中的东西交给了小二吩咐他端给云麒,自己一提裙摆,追了上去。
匆匆跟过了几个小巷,那抹飘忽不定的紫色突然从顾念兮的视线中消失不见了,顾念兮立刻停住了脚步,站在一条窄窄的巷子口四处张望着,身后是熙熙攘攘的集市,眼前是幽静无人的小巷,飘来阵阵菜香。
顾念兮抬步,朝着巷子里小步走着,一步再一步,阵阵带着香气的清风迎面扑来,耳边全是人流嘈杂与呼呼的风声,只有一点点微弱的呼吸从身后急速袭来。顾念兮猛然转身,手臂一挡,匕首顺手而出,朝着来人刺去。
“念兮!”待顾念兮看清来人时,手腕已然与他擦过,他一错身,躲过了这一击。顾念兮抚着胸口深呼吸,“哥!”
顾念兮笑着,看着眼前许久不见的人熟悉的面孔,他清逸的气质,一如既往的紫,只少了那把不离身的琴,“念兮!”顾清越眼中满是惊喜和失而复得的欢喜,他有力的臂膀环住顾念兮的肩,声音带着喜悦的颤抖,“念兮!你终于回来了,我就知道。我找了你好久!”
他激动的语无伦次,让顾念兮有些怔忡,顾念兮轻轻推开他,“哥,我没事,让你担心了,对不起。”
“不要说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该说对不起的是我,”眸中带着点点星光,他激动地几乎要泛出的泪让顾念兮也有些鼻子酸酸的。
“跟我走,自从你失踪后,锦妍很是担心你,而且她一直很自责,觉得是她弄丢了你……你既然回来了,一定要去见见她。”
突然听见了穆锦妍的名字,顾念兮猛然想起那日客栈里听到的事情,一把拉住了顾清越的手,“她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顾清越身子顿了顿,“你听说什么了?三个月前我要去找你,她就跟我一起出来了,可是一直没有你的消息,前几日收到云麒的消息,所以我们又重新回到这里,正准备去山上找你呢,你呢?到底去了哪里?我很担心你。”
顾念兮舒了一口气,所以说,她是不知情的,那应该是假消息?或者是……家族联姻?还没告诉她?顾清越都叫她锦妍了,估计他们的感情也很好吧,顾念兮默默地在心里想了想。
“哥,云麒受伤了,很严重,我要回去照顾他。”顾念兮拉住顾清越的胳膊,阻止了他试图带着顾念兮离开的脚步。
“怎么会这样?那我们去找你们,你住在哪里?你没有去找离无双吗?”
顾念兮眸色暗了暗,“我们住在客栈里,我先回去,你们过来找我们吧。”
顾清越看了看天色,“戌时见。”
顾念兮点点头,看着他一袭紫衣从巷子深处闪身而去。顾念兮想了想,悄悄地跟了过去,转过一个转角,远远地望见了穆锦妍一身围裙张罗着饭菜的模样,顾念兮吃了一惊,这个大小姐也开始洗手作羹汤了?
穆锦妍一脸温柔的模样,正在一间小屋里煮着汤,空气里飘着美味的香气,她卷了卷袖子,擦去了额角的汗滴,正从锅子里舀出东西来。
看了看四周的景色,这里是小镇东北角的一座小屋,门大开着,顾念兮隐身藏在了墙后,小心地看着那边的情形。附近很少人家,只看得见少许一两户,这里已经是很偏远的位置了,顾念兮知道哥哥一向喜欢清静,喜欢独居,没想到她竟然肯委屈自己住在这种地方。
正想着,看见顾清越走近了小屋,顾念兮屏息藏了起来。
他迈步进了屋子,穆锦妍刚刚放好了饭菜,一抬眼,顾清越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说着什么,她眼中先是一愣,再是满满的惊讶,脸色微微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接着才是缓缓而来的舒心和欣喜,顾念兮看了一阵,他们俩已经开始边吃饭便说事情。垂眸,看着自己一身的狼狈,再看看穆锦妍一脸温暖的幸福之色,转身,借力跃上了墙头,顺着红砖的纹路,一路掠行回了客栈。
回到客栈,顾念兮直接去了云麒的屋子。
黄昏时分,顾清越与穆锦妍来到了客栈,穆锦妍看着顾念兮,一脸的欣喜,拉着顾念兮的手不住地问着,看得出来那日分散后,她果真很担心顾念兮,顾清越在一旁看着沉睡的云麒,不时地微笑着看着这边。顾念兮偷偷瞄了一眼,感觉出他和穆锦妍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顾念兮是不是错过了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