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念兮到了沧澜城,立刻住进了悦来客栈,离开巷子后,顾念兮在客栈门口的墙砖上发现了无双门的联络暗号——三瓣青花。记得顾念兮曾问过离无双,为何会用青花做暗号图案,他说他不知何时开始就很喜欢这种花。顾念兮又想起最初来这里的时候顾念兮的房间内也是摆着一盆青百合,房间的熏香也是其味道,顾念兮便问他,白幻尘身上淡淡的香味又是怎么一回事,他只是神秘地笑了笑,却并没告诉顾念兮原因。
在客栈里住下后,顾念兮里里外外都找遍了,却依旧没有发现无双门的人。又过了一日,清早,正当顾念兮毫无头绪地在二楼的一角静静地望着街道的时候,突然,一抹紫色飘过顾念兮的眼角,顾念兮浑身顿时一凛,脚下飞速地移动,从二楼的栏杆旁借力跃下, 眼看那一抹紫衣就要消失在街角的赌坊,顾念兮提气跟上,掀开帘子,进入了这家名为“忘忧坊”的赌坊。揭开帘子,里面就像一般的赌场一样,乌烟瘴气的,人来人往,吆喝来吆喝去,顾念兮屏息,快步走过人群,一边寻找着刚才那道身影。走到楼梯口,顾念兮看了看上楼的方向,心中忽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这里跟浪悠山庄那里的“忘忧居”一样,都是无双门的产业?
顾念兮瞥了瞥周围,在楼梯口的扶手上发现了新的暗号,看了一眼与一楼格格不入的纤尘不染的红木阶梯,顾念兮抬脚,轻轻地上了楼。
站在楼上唯一的房间门口,顾念兮的心不由自主地加速几分,记忆中的不愉快场景猛然回放,袖中的手竟在轻颤,顾念兮在害怕,害怕离无双这些天来毫无音讯,也没来找过顾念兮,是因为一些顾念兮不愿去想的原因。只是,这一次,顾念兮确实想错了,门里传来了紫玉的阴冷的声音。
“来了。”一声带着些粗粝的沉沉的男声从房内传出,顾念兮屏息悄悄贴在转角的柱子后,竖起耳朵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过得可好?”是紫玉阴冷的声音,不复往日的妖娆和娇媚,此刻她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你放心,卿儿很好,这么多年了,她一直都是我澜风堡的小公主,前段日子送她去海外学艺,过些日子就会回来了。倒是你,这些年辛苦你了,进入无双门做细作,后又在浪悠山庄潜伏,想必吃了不受苦吧,是义父不好,没能让你过上一天好日子。等大事一成,我做了武林盟主,这天下尽收囊中,你也能早日恢复澜风堡大小姐的名分。”
紫玉冷哼一声,“我不稀罕!”
“紫儿,这是你应得的。若不是为了义父,你也不必委屈如此,给顾念兮那个小贱人做婢女,总有一日,我一定叫她跪在你面前听你使唤。”
紫玉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顿了顿,“多谢你还为我操心了。”
门内那人哈哈大笑几声,“御紫,你是我澜风堡最优秀的人才,义父定会为你着想。”
“哼,你还是先为你自己考虑吧,过几日,澜风堡将要迎来一场恶战。”
“老夫神功已成,正愁没人送功力过来呢,谁来赶着送死!”
紫玉蹙眉,“离无双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而且,他推测,二十年前,是你害了离展鹏。”
“义父知道你喜欢离无双,但是关键时刻,你可别站错了队。”御震天老谋深算地笑了笑。
紫玉的声音微微远了一些,似乎走到了窗口的位置,顾念兮想了想,用手捅开了一个小洞,御震天那张让人愤愤的脸赫然就坐在桌旁,慢慢地喝着茶水。
“你前些日子闭关修炼,听说是被顾家兄妹伤了?他们何时武功如此精进了?”紫玉看着窗外的景色,慢悠悠地说着,口气中带着些许不相信。
御震天略一蹙眉,放下茶杯,眼中是一抹恨意,“哼,老夫一时大意,竟被那个臭丫头给伤了,好一阵子才痊愈,都是御风那臭小子,魂都被那死丫头给吸走了,尽给我碍事!”
“顾念兮……她练了什么武功?”
“幽冥心法。”
紫玉倏地转身,“幽冥符果真在你手中?”
“本来是,现在被顾念兮拿走了。”
“那你可有把握杀了她?”
御震天神色一顿,“我吸星大法已经练成,只要能捉住那丫头,到时候她就是废人一个,”他抬头阴笑着看了一眼紫玉,“义父知道你的想法,到时候,任你处置。”
紫玉冷笑一声,“我还有一个条件。”
御震天蹙眉,“你说。”
“我要幽冥秘法。”
御震天抬眼看着紫玉,眯了眯眼。
“我和卿儿都是亥时出生,也可以练这套内功。”
“只是,这武功极其霸道,非极寒体质练了只会适得其反,弄不好会走火入魔。”
“顾念兮一个毫无武功根底的废柴都能练,我为何不能?还是你根本不想我提升内力?”
御震天换上一副笑脸,“怎么会呢?将来你就是澜风堡的大小姐,你们兄妹几人正好助我一臂之力。”
“这盘棋,你想怎么走?”紫玉走到桌旁,轻轻坐下,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御震天神色一转,正欲说话。
楼下有声音响动,顾念兮一顿,呼吸稍稍松弛了一秒,“嗖!”一只筷子光一般从房内直直刺穿了眼前的门窗,朝着顾念兮的方向刺来。顾念兮一惊,转身,飞速略下楼去,隐入人群中,几步便从赌坊后门溜了出来。站在巷子里,顾念兮抬眼悄悄观察着二楼的窗口,紫玉的身影忽然出现在窗口,顾念兮微微往后躲了一步再看去,紫玉在窗口朝着街道那边张望了几下,“嘭”一声关上了窗子。顾念兮舒了一口气,应该没发现顾念兮。想了想,顾念兮转身沿着来路回到了悦来客栈。
夜里,躺在客栈干净的床铺上,顾念兮辗转反侧。到这里已有五日,她至今还没有离无双的消息,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跟紫玉在一起,暂时是安好的。白天看到的那一幕,难道说,紫玉是澜风堡的人?那么她跟在离无双身边,他岂不是很危险。
翌日傍晚时分,顾念兮从客栈出来,一路朝着山上而去,到了澜风堡,顾念兮绕到了后门,一个点地,跳进了三米多高的围墙,落在了顾念兮曾经住过的院子一个隐蔽的草丛里。
澜风堡内的守卫莫名地严格起来,一对对侍卫从各个院子门前走过,都要拿着火把绕一绕,看看院子里有无异样的情况。
等到侍卫们都离开了,顾念兮才从草丛中站起身来,想了想,顾念兮决定先去白莲月的院子看一看。脚下已然随着念力而动,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顾念兮从几个院落的不起眼的墙根处几番起起落落,终于来到了依旧无人问津的破旧小院子。天空中一轮微黄的月色,映着这个小院子越发的清冷,顾念兮蹙眉,翻身进了怜月轩。
屋内点着昏黄的蜡烛,顾念兮想了想,选择从窗户旁看了进去,里面只有白莲月一人坐在桌子旁发呆,看了看四下无人,虽然心中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顾念兮还是敲了敲窗户。
白莲月猛地一震,转身看着窗前,趁她起身的空隙,顾念兮从门口一个闪身,进了屋子。走到她身后,她还在窗户上张望着。
听到身后响动,她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惊吓,猛地转身,看见是顾念兮,吃了一惊。
“你怎么会在这?”她颤抖着身子,顾念兮站着没动,抬手一柄匕首放在了她的脖子上,开口问她,“那日,是不是你陷害我?”
白莲月忽然有些怔愣,似乎想起了一些事情,她瞅了瞅密室的门,再看着顾念兮,“我……不是我。”
她断断续续地,口齿不清,顾念兮不耐地蹙眉,“御震天在哪里?”白莲月眼神飘忽不定,顾念兮想了想,推着她到了密室门前,“他是不是在里面?”
顾念兮手指握着匕首,忽然,指尖似被针尖刺到般微微抽痛了一下,她甩了甩指尖,一点小小的血迹冒了出来,用力挤了挤,正欲质问白莲月,却感觉眼前一丝眩晕,耳后一道劲风袭来,顾念兮猛地转身,一掌对上来人,内力的对抗令顾念兮体内真气一阵沸腾,顾念兮后退一步背靠在墙壁,抬眼才看清来人是御震天,一身青色华贵的锦袍,连带着遮掩起他将近五十多的年纪,一双尖厉的眼眸此刻正阴测测地盯着顾念兮,顾念兮心中不知怎的一惊,转眼看着站在御震天身边的一脸恐惧的白莲月,“你!”
话没说完,顾念兮抬手,刚才刺痛的指尖已然泛黑,这是什么?一条黑线隐隐地从指间开始向上蔓延。
“哼,小丫头,今日终于栽在我的手里了吧……”一声尖细带着十二分的妖媚的女声从御震天身后传了出来,顾念兮的脊抵在墙壁上才能支撑着此刻毫无气力的身子不倒下。殷如雪一袭水蓝色绸缎镶金边花丝轻薄纱裙,扭着性感的腰肢款款而入,一双媚眼投来挑衅的一瞥,她一手提着手中的索命鞭,一手握着一只精巧的青瓷小盅,“怎么样?听说你也喜爱穿蓝色衣裙,我穿着,是不是比你更漂亮?”
顾念兮缓缓握住颤抖着的手指,不知她到底做了什么,白莲月只是默默地站着,眼也不抬一下,顾念兮冷哼一声,“白莲月,亏我还叫你一声姨母,想不到,你竟联合外人来害我……”
白莲月淡淡地看了顾念兮一眼,“你别怪我,我也是身不由己。”说罢,她转过眼去,御震天狞笑一声,一把搂过白莲月在怀中,箍紧她的腰,令她动弹不得,这将近四十的妇人憋得一脸绯红,她推了推,却没能挣脱,只好放弃了浪费力气的举动。
“姓顾的,上次你坏我好事,这次,可就没那么幸运了……你身边的那些男人们呢?怎么都不见了?”殷如雪扭着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顾念兮紧紧盯着她的步伐,害怕她突然发难。
“你们竟然联手了……御震天,你到底想做什么?”
御震天冷眉一扫,“老夫神功已成,如今只待离无双一死,这武林盟主的位子就是我囊中之物,而你……”他大手一挥,顾念兮双膝不听使唤地跪地,“你将成为我霸业的源泉。”
“你做了什么?”顾念兮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体,心下惊恐万分,为何顾念兮的身体不受自己控制?
“你放心,这个不过是幽云岛限制人行动的巫术,听说你内力大增,又百毒不侵,御堡主只好请我出山了。上一次,是我不小心才着了你的道,这一次……”殷如雪走到顾念兮身前,指尖勾起顾念兮的下巴,一只染着鲜红色蔻丹的指甲锋利的边缘划过顾念兮的脸颊,拉出一道火辣辣的血痕,顾念兮愣愣看着她,“我要叫你生不如死。”
“啪!”一记耳光,顾念兮偏过头去,被扇倒在地,嘴角溢出血。
“殷岛主,可别伤了她,留着她的命,对我们可是一石二鸟,不怕离无双不上钩。”御震天说道。殷如雪狠狠地剜了顾念兮一眼,“就留你多活两日。”
“御震天!紫玉是你放在离无双身边的细作!”
“原来,你知道这么多。”御震天冷光一扫而过,走到顾念兮身前,大掌狠狠地捏住顾念兮的下颚,“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以为离无双会没察觉?”顾念兮心里其实一点底都没有,只想着能拖一会是一会。
御震天果然不吭声了,似乎在思考着这个可能性,忽然他哈哈大笑几声,“那又如何?如今你在我手中,他就是我的提线木偶!待老夫吸尽你的功力,他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看着白莲月听到离无双的名字时身子震了一下,顾念兮朝着她看去,“他们要杀了你的儿子,你就是这样对待离无双吗?”
御震天冷笑一声,走回她的身边,“当年能出卖自己的丈夫,为了顾浪能抛夫弃子,现在还指望她能做些什么?”他轻轻拍着白莲月的脸颊,她吓得微微颤抖,“水性杨花的东西!”
顾念兮大惊,他在说什么……难道,离家满门之死,是白莲月为了跟顾浪才设下的局?“是你……害死了离展鹏?”顾念兮不敢相信地看着她,希望从她脸上看出些什么。
白莲月瞅了顾念兮一眼,转身对着御震天说道,“她知道的太多了。”
“白莲月!你竟然与这个丧心病狂的家伙狼狈为奸!你知不知道,离无双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为了报仇,他毁了浪悠山庄满门!”
“顾浪,”白莲月似乎听到了最不想听到的东西,她转身朝着外面疯跑出去,“御震天!”顾念兮大吼着,想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殷如雪看了一眼御震天,“你们……慢慢聊。”她妩媚地一笑,出了房门。
御震天脸色一沉,撇了顾念兮一眼,又走了过来,蹲下来看着顾念兮,“反正你也要成为死人了,让你死得明白点。不错,当年我跟你爹、穆正华还有离展鹏是结拜兄弟,本来我们兄弟情深,一起打天下,谁知道,离展鹏,才是坐享天下之人。”他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怀念,顾念兮冷笑一声。
“顾浪和离展鹏同时爱上了白家的姐妹,害了他们自己。”他凝视着顾念兮,“你怎么跟你母亲长得一点都不像?你也不像顾浪。”
顾念兮一惊,垂眸,不作声。
“你娘,白若云,是白家长女,跟离展鹏是青梅竹马,感情不错。白莲月,是白家次女,顾浪非常喜欢她。”顾念兮默默听着,这跟顾念兮所了解到的情况大致相同。“只可惜,白莲月贪心不足,想做武林盟主夫人,使了手段,让白若云被顾浪玷污了。”
他眼眸一转,站起身,继续说着,“不过,白莲月本性就不安分,嫁给了离展鹏,却还想着顾浪,跟你爹一有机会就厮混在一起。后来,为了跟你爹在一起,她来找我合作,要我想办法成全她。”
“能当上武林盟主我当然乐得成全。”
顾念兮瞪大双眼看着他,“药王谷的事情,是不是也是你做的……是你杀了他们,嫁祸给我爹?”
御震天撇了顾念兮一眼,“那是你爹自己的债。”
“你胡说!我爹不会做出这种事,一定是你。”
“哦?看来你爹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啊……怎么,报应在你身上了?哈哈……啊哈哈……”御震天疯狂地笑着,他看着顾念兮,眼睛瞪得老大,“不管是你,你爹,离无双,你们都要死!”看着他几乎癫狂的模样,顾念兮身上一阵鸡皮疙瘩全都冒了出来。
“你真是丧心病狂!”顾念兮怒喝,御震天一掌扇来,顾念兮还没看清他的动作,人便已昏死过去,失去意识之际耳边只有他狞笑的声音,“多亏你的好姨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