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朝民风开放,对女子十分宽容,女子不仅可以自立门户,还能跟男子一样共同继承父母的财产,在这般开放宽松的世风下,女郎三三两两和男郎一起出去聚会耍乐,只要各自秉礼守节,立身正,世人不会多加置喙。
蹴鞠队那群牲。口,约莫是觉得几个大男人一起玩没意思,便叫了几个女郎一起结伴出去玩。
花萝对蹴鞠队的牲。口没兴趣,便随便套了件常服就出门了。
秦淮河由东向西横穿整个大都城,沿河东面上游居住的是豪富人家,一到夜晚这边相对清净,而西面就跟这边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夜晚一到,这边不说夜夜笙歌,那也是歌舞升平。
酒楼,旅馆,戏剧院,夜娱场所数不胜数,楼里楼外,灯灯争艳,火树银花,将秦淮河的上游照得犹如白昼,美得如同东海龙宫一样。
因而大都人夜晚来这边游玩时,喜欢包船游览赏夜景,在从正面育兴街的码头上岸,沿着秦淮河步行赏景赏灯,一路吃一路看,那才叫一个热闹,一个舒服,一个畅快淋漓,不到天边放白,都不愿意回家睡觉。
而九月底,大都城多家书院争相举办了竞技运动会,再加上这几日天气温暖,一到夜晚,白天释放了精力的学子们,三三两两都约到此地游玩疏松筋骨。
正因如此,这几日的秦淮河岸那叫一个热闹啊,真可谓百舸竞流,千船竞艳,连船上的灯都制作地别出心裁。
当朝造船术已经十分发达了,当花萝踏上这艘名为“一帆”号的巨大画舫时,还是忍不住感慨造这画舫的人实在是太伟大了,画舫船舱足有三层,每层数个雅间,听说还有专门供游客游览的小画舫。
林森他们订的雅间在二楼,到了雅间,花萝才发现,蹴鞠队里有人将宋浅汐也请了过来。
花萝拿着眼睛看了林森那个猪头两眼,不情不愿地找了个离宋浅汐最远的地方躲着,毕竟她和宋浅汐之间最近发生了一些尴尬的事情。
宋浅汐身上着了件烟霞素银镶边袄子,下面一条樱草色双镧裙子,头发挽了一个堕马髻,斜插一支樱花簪,十分明丽亮眼,脸上带着淡淡的妆容,点着偏浅色的唇脂,看起来眉目如画,妥妥的姝色无双。
怪不得雅间那些男郎一脸的喜气洋洋,个个都有意无意地往她身边凑,不愧是东林书院的院花。
花萝站了一会,看得津津有味,又忍不住摇了摇头,只可惜院花只对桓子润那个冷面郎情有独钟。
雅间装饰素雅,船内描漆,既漂亮又典雅,雅间内有几个船娘服侍着。
雅间的另一边置有各种乐器曲谱,十年,很多东西都改变了,流行的乐曲也是一变再变,但是记忆中那些保留的乐曲,确是一直没变的。
雅间门开开合合,沿路走过各个雅间的船小二,都能听见各种鬼哭狼嚎的歌喉和撕心裂肺的乐曲。
当然,花萝没有嘲笑他们的意思,因为很快她也要加入了这个撕心裂肺的队伍。
林森不知怎么跟那个林女郎闹别扭了,本是他带头组的聚会,结果他这个东道主倒好,花萝从进来到现在都没有见他进来过,一直在船板那边跟林女郎吵嘴。
大家进入雅间,都各自选了个风水宝地占着。
花萝在雅间逡巡了一圈,见桓子润跟蹴鞠队的几个高个子坐在一起,而宋浅汐就坐在他右手边的不远处。
花萝撇了撇嘴,挑了个离桓子润最远的位置坐下,旁边一船娘温着花雕,花萝随手取了一杯,举杯邀月,脸上染上了一层薄红,娇憨的脸庞,看起来比平日多了几分媚色。
桓子润原本百无聊赖的眼睛已经挪到了花萝的身上,再也转不开眼睛,舷窗外的月光和灯光映入船内,晕绕在她的四周,让她清丽的轮廓变得遥远起来,仿佛雪山上的一抹霞光,又仿佛深海龙宫中蒙尘的明珠。
桓子润的眼眸突然变得深邃起来,他端起面前的酒壶,一饮而尽,眼底的眸色越发火热。
“哎!那是谁,月光下的美人果然都是多变皎皎如那广寒宫里的兔精,刚看的时候直觉得娇憨,现今再瞧,仿佛浑身多了一种通透的灵气,这样的人儿,怎么以前没有注意啊。”
“哈哈,才喝了多少马尿,你就醉得连人都不认识了,那是林妹妹啊!”
“哪个林妹妹?”
“还能是哪个,林森那个牲口的妹妹,不就是林妹妹么!”
“还别说,被月光一映,那曼妙的身姿一览无遗。”
桓子润听到这话,眉头一皱,目光在那人脸上扫了一遍,底下的脚一动,本来好好的桌面不知怎么就倾斜了起来,桌上的酒壶尽数往那人身上招呼,不过顷刻间,酒水便沾了他满脸满身,十分狼狈。
“呀!怎么回事?”那人反应过来,低呼时已经来不及挡那些酒水了,只堪堪稳住了酒壶酒杯没有受伤。
众人见此忙上前帮忙。
一旁的船娘见状忙取了干浴巾给他擦拭。
那人本来好好的兴致,瞬间被满身的酒水破坏了个干净,却找不到缘由,只能自认倒霉,出去换衣裳。
他走出雅间的时候,一道目光落在他身上。
桓子润面色沉凝,目光晦暗,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走出门的那人忍不住瑟缩了一下,转头去看,却没有发现什么。
东林书院的学子具是多才多艺的,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弹了几首乐曲,狼嚎了几首歌儿,大家便开始转战游戏。
选的是望京城最近火得一塌糊涂的游戏——真心话大冒险。
花萝刚刚病愈,刚才已经偷偷尝了花雕,现在自然不能再喝,索性便没有参加。
大家不弹筝唱歌,都跑去玩游戏了,这厢便成了她的专场,花萝抱着一杯清茶,两个船娘帮忙调乐弹奏,她尽情畅快地打着板子哼起了歌儿。
其实“真心话大冒险”这个游戏的宗旨不是为了灌谁酒,而是一群初心萌动或有心结的少年少女,趁机挖掘秘密,表白内心的一个好机会。
桓子润和宋浅汐作为东林书院的风云人物,自然而然成为全场的目标,男的对宋浅汐摩拳擦掌,女的对桓子润蠢蠢欲动。
可惜的是,桓子润这厮脑子聪明,又兼四肢发达,几乎没有什么冒险项目能够难倒他,全程就没见他输过。
反观宋浅汐,就没有那么幸运了,一群男郎都在闹她,一轮下来输的最多的就数她了,宋浅汐面前已经放了好几个空酒杯。
许是觉得几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小娘子不好意思,又整不倒桓子润,蹴鞠队的一个大块头突然挽起袖子,大声建议道:“没意思,我们不凡换个玩法吧,直接转酒瓶,拼运气,转到谁,就是谁,真心话、大冒险选一个,怎么样?”
这个提议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响应。
那男郎出去跟船娘要了一个细长的小亚腰葫芦酒瓶,男郎豪爽地将瓶子里面的酒干掉,直接将葫芦酒瓶放倒,大手一挥,“来吧!”
蹴鞠队的几个牲口可能是故意的,那瓶子刚转悠起来,第一把,就直接在桓子润的方向停了下来。
众人一见转到了桓子润,立刻闹腾起来了,男郎们一脸的奸计得逞,女郎则在内心暗暗窃喜。
蹴鞠队一个长得人高马大的男郎一面起哄,一面大声喊道,“桓子润,说吧,真心话还是大冒险,选一个。”
“任何大冒险在咱们桓郎君跟前都是小菜一碟,所以,真心话,必须选真心话。”俗话说酒壮怂人胆,一个女郎借着酒劲,跟着起哄道。
这话一出,立刻得到了众人的再次响应,雅间一片起哄声,桓子润从头至尾都泰然自若地坐着,捏着酒杯的食指轻轻敲了敲酒杯,“既然大家都如此说,我总不好坏了大家的兴致,那就真心话吧。”
前前后后被灌了几杯酒的宋浅汐此时站了起来,许是起得有些急,被桌脚绊着踉跄了一下,一旁的女郎赶紧扶住了她的胳膊,宋浅汐拒绝了女郎的搀扶,醉蒙蒙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桓子润,一字一句地问道,“桓子润,你喜欢什么样的小娘子?”
宋浅汐的话音一落,起哄的男女瞬间静了下来,只是一瞬,一片起哄便轰然响起,拍桌敲杯的声音清脆热烈。
在一片起哄口哨声中,桓子润微微往后一靠,依然闲适地垂眸喝酒,眉目如画,目若秋水,嘴角噙着淡淡的笑。
他的目光落在某处虚空里,缓缓放下酒杯,抬眸对着某个角落扫视了一眼,轻启嘴唇。
“像田螺一样的姑娘。”
众人一呆,面面相觑,片刻后,蹴鞠队的一个男郎骂道,“……艹!这算什么回答,没诚意!不算!换一个答案。”
众人一听,赶紧跟着抗议,这算什么回答,没有任何吸引力,更不惧杀伤力,蒙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