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眸公子……哎呀……不得了……”
江花问一句话未说完，柳妈妈就砰的一声推门进来，拍着胸脯气喘吁吁的嚷道，“快……快准备一下……有一个大人物要来……点名要见绿眸公子你……”
“柳妈妈，是什么样的大人物能让柳妈妈高兴成这样？想必给了很多钱吧？”江花问托着腮，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只是刚才还在喝茶的桑归已经不动生色站到了一边。
“哎呀，绿眸公子就是知人心，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你，那位大人物是给了很多钱，包了整个舞衣楼，不过到底是哪家公子那么阔气，我可当真不知道。”柳妈妈说着捂着嘴巴咪咪笑着，“好啦，公子你快准备准备，我去把下面的人全部赶出去。”
说着柳妈妈下楼去了，桑归不紧不慢地将几个用过的茶杯收拾到空托盘里端了出去。
刚才还喧闹不止的舞衣楼里此时已经寂静成一片，各位姑娘想必是被吩咐过不许出房门，一个个都趴在自己房间的窗户口好奇地往外看，舞衣楼门前站了十几个跨刀的侍卫，将所有想进来的客人都赶了出去。
好霸道的人，桑归暗自在心里惊叹，绕过前厅走进厨房去了。
等桑归再次走进江花问的房间时，房间里已经多了一个一身白衣的少年，少年背对着门站着，桑归只看到他披散在身后那一头乌黑的长发。
好熟悉的气息。
桑归微微怔了一下。
那气息好像是……代亦……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
桑归有灵力，这使她的感知力非同常人，总能感受到常人匪夷所思的事。比如有人死前常用的物品，她能够从上面感受到原主人的喜怒哀乐；又或者庭院中手植的树木，跟着这家人几代荣辱，即便没到百年，她也能从树木中看到这个家的兴衰过程。
但凡这些总有原因，也要她去感受才行，今日这种无缘无故又模糊不清的感觉，还是头一次。
肯定是自己多心了，桑归咬了咬下唇强行将心里的不自然压了下去。
江花问坐在桌子旁，愁眉苦脸地皱着秀气的眉。
这还是第一次看见江花问露出这种表情，桑归隐隐感觉到，他似乎遇到麻烦了。
“哎呀，你这样连脸都不给我看一下，我怎么猜得到你的心思，不公平。”江花问拍了拍桌子大声埋怨。
猜不到对方的心思？这几个字还是头一次在江花问口中听到，他会读心术怎么能看不出人的心思呢？
桑归担忧地看了江花问一眼，倒了一杯茶放在他旁边。
“我若转过身来，你就能猜得出我此时在想什么吗？”一个冰冷的仿佛从地狱传来的声音让桑归浑身不由地颤了一颤。
接着那个白衣少年便转过了身子。
他的脸很清秀，清秀的如同一张清白的纸张，干净中透着苍白。苍白分很多种，有的是大病初愈缺少生气的苍白，有的是惊吓多度心虚的苍白，而面前这个人的苍白仿佛与生俱来的，从骨肉里透出来的，完全没有血色的苍白，这种苍白让桑归又是一阵轻颤。
“这样会好很多。”江花问嬉笑着，“丫头给这位公子倒茶。”
“是。”桑归应了一声，静静地倒了杯茶递到那少年面前，“公子请用茶。”
少年不接茶杯，只是用眼睛定定地看着桑归，眼神中带着近乎惊恐的诧异。
代亦……
在看到少年眼睛的那一刻，桑归几乎冲口而出。
面前望着自己的褐色眸子跟墨哈代亦是如此相似，她定定地看着他，似乎要透过他的眸看到他的灵魂深处。没有错，这双眼眸背后隐藏的灵魂真得很像是墨哈代亦，如此的像，像到如果不看那张脸，她几乎会冲上去将他紧紧抱住……
她和代亦一起长大，代亦的眼神是她最熟悉，最温馨的记忆，因为代亦喜欢看她，眼中似乎只有她，这天这地，都不似她好看一般地看着她。
她有时候被看到脸红，忍不住抬手挡住他的眼睛，有几分娇羞嗔怪：“每日这样看我，我脸上有一点点的斑点，皱纹都被你看到了，时间长了就看厌了。不要再看了。”
代亦伸手抓住她素白的手，拽到唇边轻吻一下，莞尔一笑，“我的桑归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女子，就算日日看时时看也是看不够的，怎么会厌？况且我马上要出山去为静女办事，几个月都回不来，也就是说几个月都见不到你，怎能不多看一会？相思之苦可是很难熬的。”
桑归听闻他又要出门几个月，又是不舍，又因为他的话害羞，红着脸皱眉，“怎么又要出去？才刚回来不足一个月，最近出去的是不是太勤了些？静女都让你办什么事？”
代亦从来都对她知无不言，唯独问到这件事他才会遮掩地挪开视线，为难地苦笑，“不能说。我很抱歉，只有这个……不能告诉你。”
桑归怎会不明白他的难处，刚才只是一时不舍才这么问了，问出口就有几分后悔了，此时慌忙道歉，“是我不该多问，静女吩咐的事情不能质疑，不能对人言，也不可打探。”
代亦无声地点头，露出自嘲地笑，“我们从小就是这样被教导的，可是……”
后面的话，代亦没有说，可是桑归是懂的，因为她与代亦一样，生于族中，长于族中，从不于外面的人过多交流，不能质疑静女的任何决定。可是……这样真的是正确的吗？静女就不会出任何差错吗？
她静静垂着头，望着漫山的苍翠，迷茫像藤蔓一样缠着她的心，让她不能动，也说不出话来，她知道，她身边的代亦，亦是如此的感受。
“丫头……”江花问见桑归端着茶杯盯着那少年愣愣地一动不动，便开口叫了她一声，叫了一声没有反应，他又叫了第二声，“丫头……”
这次的声音很大，吓得桑归手上不稳，杯红热茶逸了出来，烫地她一声惊呼。
“小心……”那少年竟显得比她还紧张，一把抓过桑归的手左右翻看着，见没什么大碍才放心地放开。
“多谢公子关心。”桑归低下头，心思恍惚。
只是眼神像就算了，就在刚才，少年抓住他手的那一刻，她恍惚间看到了墨哈代亦的影子，恍惚间又感受到墨哈代亦的温度……
那少年的脸瞬间更加苍白了，他一甩手又背过身去。
“这位公子，你今天到底要不要我陪你说话，我好像记得公子从进来就未曾说过几句话。”江花问不耐烦起来，晶亮的眸盯着桑归烫红的手，语气听起来不怎么友善。
“哼……原本民间传言终归是民间传言，世界上跟本没有能另我真正开心的人。”那少年幽幽地喃喃自语，过了一会竟然径自甩手走了。
望着少年的背影，桑归恍惚间又看到了墨哈代亦，那个单薄又略显孤单的背影让她心中一阵颤动。
不是，不是，她的代亦不是这个样子。桑归拼命在心里否定。
墨哈代亦从来都是令人温暖的少年，他的笑，他的眼神，他穿着白衣的背影……一切的一切都温暖的如同桃花，从来都不会是这么苍白又孤单的。
不是，绝对不是。
“丫头，你怎么了？”
江花问见桑归站在原地一会摇头，一会又低头一动不动，担忧得上前轻轻晃了晃她的肩。
“代亦……”桑归带着哭腔轻轻地念出这个她朝思暮想的名字，她抬起双眼直直地望着前方，一双灵活的眸此时似乎已经失去了焦距，“那个人让我感觉到了代亦的气息。”
“丫头，你确定吗？”江花问又晃了晃她的肩。
“确定。”桑归使劲地点了点头，眼泪随即也跟着流了下来。
“那他一定不是普通人，丫头，你知道吗？刚才，我用尽全力竟然看不透他的一点心思，所以他一定不是普通人。”江花问晶亮的眸子里不但没有挫败的神情，反而更加地精神翼翼。
他侧过头看着少年离去的方向，唇边绽放出一抹神秘的笑。
“丫头，等着吧，他一定还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