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人敌对了一辈子,争了一辈子。
明明有着深厚的羁绊,却因为身份成了仇敌。
孟娴君心口微微有些疼,纵然这些年仔细的调养过,可终究还是落了些病根。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可是能够看着忆儿慢慢长大,对她来说已然算是一种另类的幸福。
“娴君,我记得你说,你最喜欢狩猎了,已经快到了,我带你去!”
他十分自然的将话题移开。
过往就当它过去吧,只要将那需要记住的人留在心里就好。
忆儿兴高采烈,马车刚一停下就跟着晏惊弦窜了出去,孟娴君从悲伤的情绪之中回过神来,眼底多了几分笑意。
她慢慢下了马车,站在绿草如茵的地面上。
还是那片丛林,还是那片猎场,可是原本属于晏惊风的位置,却变成了一个小人儿的。
忆儿看着一头比他高了不知道多少的大马,揪着马毛往上爬,站在旁边的晏惊弦快步走过去,一把将他从地上抱起来:“上来,爹带你。”
孟娴君拒绝了晏惊弦的邀请,找了个位置坐下,让人搭了一个简单的凉棚,高大的伞撑开,她躺在十分舒适的折叠椅子上。
这些都是当年他们三个研究出来的,这次孟娴君直接让人在宫里面翻了翻,把东西都带上来。
远方春风和煦,吹起了孟娴君额前的发,在不远处的草地上,马蹄哒哒的在跑动着,还有忆儿惊天动地的兴奋声。
从药堂之中长到三岁,身体不好的孟娴君,几乎很少带忆儿出去玩。
而如今,周围到处都是如画的美景,那小小的人影,好似融合在了这天地之间。
一旁伺候的宫女,见到皇上和太子殿下玩的兴奋,只有孟娴君留在这里,眼神之中全是不解。
如今满朝文武都知道,皇上偌大的后宫之中只有皇后娘娘一人,将人宠的捧在手心怕摔了,含在口里怕化了。
“娘娘,您要不要骑马?”
孟娴君微微勾了勾唇角,却摇摇头:“我坐在这里就好。”
她心脏不好,经不起颠簸,为了多活几年,她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旁边的小宫女不明所以,不过却也不劝了,一个个尽心尽力的端茶递水。
没过多久,晏惊弦带着忆儿策马回来。
他停下马,一只手托着忆儿将他放在脖子上,另外一只手从衣服的兜里拿出了不少红红的小果子。
孟娴君看着那些果子,眼神顿时亮了亮。
她捏起一个尝了尝,和当年的味道一模一样。
甜蜜的味道在唇齿之间蔓延,孟娴君像是想起来什么,注意到了晏惊弦手腕上的伤。
她猛然一皱眉,“这九龙果我记得长在半山腰上,你身为皇帝,不顾安危和身体自己爬上去采的?”
被孟娴君这么一训斥,晏惊弦的脸上顿时露出委屈的色彩:“我知道你肯定许多年都没吃过了,所以当时什么也没想,就想着多帮你采一些。”
忆儿惊叫:“娘亲,忆儿看到好大一条……”
嘴巴被突然捂住,晏惊弦狠狠的瞪了忆儿一眼,孟娴君却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
心口涩了涩,她却依旧严肃道:“九龙果本就吸引毒蛇,若是你……你不要太不对自己负责任!”
晏惊弦仰起头,眼底却露出一抹浅笑:“娴君,这些话,当年你从来不曾对我说过。”
孟娴君一愣。
“我知道,你一直都没有原谅我……”
孟娴君唇角动了动,可是却什么也也说不出来。
她无法反驳晏惊弦的话,因为在她的心里,有一样东西如鲠在喉,永远无法咽下去。
晏惊弦却上前一步,将她牢牢的抱在怀里:“娴君,这是我应得的,你尽管厌恶我,恨我,我都承受着,当年我犯下的错,除非我死,否则这辈子都无法弥补。”
他闭上双眼,眼眸之中却多了几分红意。
晏惊弦从小性子就倔,当年就算被皇上打断了腿,他也没有认过一次错,可是如今,却每日都活在自责之中,无底线的消耗着自己的性命。
这些,孟娴君都看的到。
她感觉到男人在轻轻颤抖着,心口像是被揪紧了。
“娘亲,爹爹是好爹爹,他陪着忆儿玩,给忆儿好吃的,您不要骂爹爹!”
忆儿的声音,像是一股清流流淌进了孟娴君的心间。
她忽然感觉到,原来最终她也已经变了。
如今站在这里的孟娴君,已经再也不是那个心性无暇的女子,而是像是没有灵魂的木偶一样,在承担着一国之后的责任,规规矩矩的做一个让人认可的贤后。
她闭上双眼,轻轻的将下巴靠在晏惊弦的肩膀上。
感受着男人的心跳,在刚刚这片刻间,她骤然想通了。
她会好好活下去,再也不沉浸在以前的那些悲伤当中:“来人,备马!”
一声令下,几个宫女兴奋的互相对视一眼,立刻照办。
马驹嘶鸣,孟娴君换上了骑装,眉眼之中重新晕染了光彩。
一如当年一样。
晏惊弦带着忆儿,看到那抹身影快要消失在林间,他顿时笑了起来:“忆儿,来,咱们去追你娘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