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宴就在敬老院的食堂里举行,十来个圆桌上铺了红布。
老爷爷和老太太还专门换了大红的喜服,别了一朵从花园里摘下的最新鲜的玫瑰。
“你俩穿这个不行,”敬老院的护士看着江少安和彭嘉鱼的蓝色长衫摇头,“我记得他们衣箱里有年轻时的衣服,我给你们找出来换上。”
于是,江少安得了一套靛青色西装,彭嘉鱼得了一件绛红色旗袍,边上都有些发白,看得出时光的痕迹。可正是这样的印记,让人的心里莫名的踏实。这是爱情老了的模样。
二老的房间相邻,他俩各自进屋换上。
江少安是天生衣架子,老人的西服穿在他身上,像足旧上海十里洋场的公子哥,他换好后出来的这段时间,被全院老人称赞了一圈,而彭嘉鱼还磨磨蹭蹭没露脸。
悄悄地,彭嘉鱼打开门,钻出个头,到处找护士小姐的影子。“哎,护士!护士!”她瞧见抱着一个气压计走路风风火火的护士,喊住她,“能不能帮我个忙?”
“没空哈,结婚这样的大事,我生怕有几个年纪大的单身老汉受到刺激血压升高,先去监测一下,”护士一步也没停留,走到厅里见到江少安,转告,“喂,伴郎,你去帮下伴娘。”
门慢吞吞地即将合上,江少安正好推门而入。
“护士小姐说你需要帮忙?”
他话音落,就愣住了。
老太太的旗袍像朵娇艳的虞美人,他未曾料到彭嘉鱼穿惯宽大长衫下的身材有着少女本该有的凹凸有致。
“是啊,我后背的拉链怎么都拉不上去。”彭嘉鱼满脑子都是自己手太短,拉不到拉链,下意识脱口而出。
然而话刚说完,她就反应过来,进来的不是护士小姐。
她尖叫一声:“你怎么进来了?”转过头,见到江少安,她惊慌地把他向外推去:“我衣服还没穿好呢。”
这时,手机响起来,是王骑士打来催促两人的。“彭嘉鱼,你和江少安去哪了?马上就到11:58了。你知道,老年人最相信吉时,这只有一分钟了。”
彭嘉鱼一边偏头夹着手机接电话,一边正把江少安往门外推。
听到时间这么紧急,她急得干脆心一横。
“算了,你来!”拉个拉链能咋地,难道会比海边的比基尼暴露?
少女背部的白嫩肌肤在一线间隐隐约约,自然没有比基尼暴露,但密闭的房间里,江少安看着眼前的景色,不知为何有些心猿意马。
尤其是往上拉拉链的时候,在胸部齐平的位置,明显感觉到这里卡顿一些,需要花点力气强行拉上去。
看来发育得不错。他喉间滚动,呼吸变得有些沉重,不得不禁止自己再多想。
感觉到背部的拉链已经完全拉上去,彭嘉鱼松口气,转过身,看到江少安面色微红,她不是傻白甜,微微一想便动了怒。
“混蛋,你刚刚在想什么?”不管什么人之常情,她又羞又急,一拳砸过来。
上一次庆功宴时,江少安就领教过她的拳力,当然不会站着当靶子,一下抓住。
彭嘉鱼抽不回自己的手,只能挣扎。
“你们俩在干什么?只有三十秒了!”到处找不着人的王骑士忽然一把推开门。
与此同时,江少安顺势把抓着的彭嘉鱼的手往下一拉,变成牵着的姿态。
“没什么,我们正要出去了。”
* * *
11时58分,今日宜嫁娶的吉时,江少安和彭嘉鱼准时出现,看着这对穿着自己旧衣的年轻人,两位老人仿佛回到了多年以前的青葱岁月。
“我要是年轻时认识你就好了。”老爷爷感叹。
“那时候我追求者那么多,不一定看得上你呢。”老奶奶调皮。
松弛的皮肤上布满了老年斑,两个人都已经疾病缠身,不得不坐在轮椅上,然而对望时,那份悸动依然热烈。
相爱永远不晚。
江少安和彭嘉鱼都是人生中首次当伴郎和伴娘,彭嘉鱼很紧张,生怕出什么纰漏,毕竟老俩口得不到儿女的认可,是鼓足了勇气才准备结婚,万一被自己搞砸了该怎么收场。
听到她一直在做深呼吸,江少安转过头道:“别怕,等会我一直在你旁边。”
奇怪的,心忽然定了下来。连刚刚对他生的气都莫名其妙烟消云散。
“咔嚓”一张,一个热爱摄影的老爷爷端着大长镜头拍下这个瞬间,举着相机对旁人炫耀:“怎么样?我这张抓拍得好吧,伴郎和伴娘对望着,新郎和新娘也对望着。我送去参加下个月的老年摄影大赛怎么样?魏老,您给赐个标题?”
被称为“魏老”的那位老爷爷颇有种文豪的气质,闭目沉思片刻后,睁眼便有了主意:“叫《一眼一生》吧,无论岁月变迁,相爱的人一生都如若初见。”
“好好好!”周围的几位老人都齐声叫好。
就剩王骑士的爷爷坐在边上,一脸不快:“好什么好?那照片上的本该是我们家小士。”
“好了好了。”王姑姑夹起一个蒸蛋糕,塞到王爷爷的嘴里。
“唔唔!”王爷爷的嘴被堵住。
“您啊,别再闹小孩脾气。今天这是喜事,别坏了多年的友谊。像刚刚那样闹着要走和说酸话,不准再出现。”看得出王爷爷是怕王姑姑的,王姑姑这么一说,王爷爷就收敛了不少,默默地吃蒸蛋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