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亮了。
夏日的白昼要比秋冬更长，天亮的时候才不过卯时。
陆雁回躺在床上，看着从窗棂间透下来的熹微晨光，微微晃神——到底该用个什么样的借口，离开太子府呢？
她并不觉得顾西楼会这么简单的放她走，毕竟她身上让人怀疑的地方太多太多了，凭着顾西楼那股子什么都要弄清楚的性格，这件事情就没那么容易。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该找个机会，偷偷离开。
打定主意，陆雁回又闭上眼睛，睡了个回笼觉，等辰时末的时候，才起床梳洗。
“姑娘，我们今天就收拾东西走么？”阿瑶在给陆雁回梳头的时候，确定地问了一句。
“原先是这么打算的，不过我想了想，暂时不急。”陆雁回说道，“这几天你就悄悄准备，把太子送的什么珠宝首饰都偷偷拿出去换成银票和银子，咱们要上路，总不能没有盘缠。”
“我知道了，姑娘放心，我会把一切都准备好的。”阿瑶拍拍胸脯，一副保证的表情。
两人没再多说什么，而是像平常一样闲聊，不多时，外面便有太子府的婢女过来通报，说是太子殿下请雁回姑娘共进早膳，并且有要事相商。
陆雁回闻言，挑眉，看着阿瑶把一根丝带绑在自己头发上，将一头如瀑青丝束起来，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利落了不少。
“阿瑶，你就别跟我去了，留在院子里，记住我让你做的事。”陆雁回吩咐了一句，然后起身离开，跟着那婢女去太子府正厅用膳了。
至于阿瑶，作为一个吃货，总归不会饿着自己的。
陆雁回来到正厅，顾西楼早已经坐在里面了，他面前的大理石小圆桌上摆着各种各样的点心——玲珑可爱的小笼包，长短均匀的油条，几碟子爽脆可口的酱菜，香气宜人的米花糕和桃酥，外加一大碗清粥，旁边放着搭配的榨菜。
“太子殿下不愧是太子殿下，一顿早餐都这么丰盛！”陆雁回看到桌上的东西，便开口打趣着，“上次太子殿下说要人去当牛做马，我以为太子府没钱呢，看起来平日里我还是吃的太少了！”
一边说着，陆雁回还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仿佛对自己的想法深以为然。
一旁伺候的绯樱嘴角又开始抽抽了，不过看着屈奕仍旧面不改色的样子，以及顾西楼习以为常的表情，她觉得自己还是太天真了！
“平时我也不吃这么多的，想着今日邀你一同用膳，却不知道你的喜好，便让厨房每样都做了一些。”顾西楼笑道，“快吃吧，吃完了我们还得出门。”
“我们？出门？”陆雁回诧异，“去哪里？”
“相府。”顾西楼也不隐瞒，直接解释，“今天一早，相府就派人过来，说是月落表妹的身体大好，已经与从前一般无二了，只除了那一头白发。”
“那跟我们有什么关系？”陆雁回不解，“先说好，我不知道怎么解决她那一头白发。我事先就说过的，我只管救人，救了人以后的事，不归我管。”
“你好歹也算是云月落的救命恩人，他们想当面再感谢你，也是无可厚非。”顾西楼笑道，“另外，程锦风被相府关了不少日子，如今月落表妹身子好了，自然也是时候放出来了。”
听了顾西楼的话，陆雁回点了点头，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明白了，你是想让我跟你一起去当和事佬的吧？你怕相府针对程锦风，所以拉上我帮忙？”
陆雁回始终记得之前，顾西楼对她说过的想要收服程锦风，让程家为他所用的话。由此看来，顾西楼是一定会帮程锦风的，而他又担心相府那边阻拦，所以就叫上她这个所谓的救命恩人一起。
“雁回姑娘果然一如既往地冰雪聪明。”顾西楼赞叹。
“太子殿下果然也是一如既往地狡猾多端。”陆雁回反讽。
权术谋略，算计人心，大概是每个上位者都会用的策略，顾西楼也一样，甚至是其中的佼佼者。
“这么说，雁回姑娘是答应了？”
“对呀！好事不能让你一个人做了呀！”陆雁回眯着眼睛笑着，熟悉的语气让顾西楼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
两人不再说什么，心照不宣地用完了早膳，就一起去丞相府了。
今日云丞相不在，据说是被皇上留在宫中议事，相府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云夫人做主。
当顾西楼和陆雁回被人请进相府大堂的时候，云夫人正坐在主位上，云月落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而程锦风站在大堂的中央，等着云夫人发话。
似乎很长时间没看到过程锦风了，他身上还穿着靖安侯府提亲那日穿的衣裳，弄得脏兮兮的，一看就知道受了不少罪。
他的头发如同飞蓬枯草，搭拉在脸上，将一个原本风度翩翩的贵公子，衬托地像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逃难者。
“太子殿下今日能来替臣妇主持公道，臣妇感激不尽。”云夫人看到顾西楼，上前行了礼，便吩咐婢女上茶。
云月落和程锦风自然也没落下礼数，只是云月落在行礼的时候，那一头白发轻微晃动，在堂中众人的眼中闪过，不免生出了一些悲悯之感。
“夫人客气了，本太子也很关心月落表妹的终身幸福。”顾西楼一本正色地说道，“不知夫人如何打算？”
“回太子殿下的话，臣妇本不愿再将女儿的终身幸福交到这不靠谱的小子手中，可这两个孩子……”云夫人一边说着，叹了口气，“倘若不是程锦风，月落又何至于受这么多罪，变成这副模样？”
“云夫人，晚辈自知这一切过错都因晚辈而起，三年前若非晚辈冲动离家，也不会与月落分开这么久，更不会让月落遭逢此劫。”程锦风听了云夫人的话，当即跪下来说道，“但苍天可见，晚辈对月落的心意可昭日月，若有半句假话，便叫晚辈天打雷劈！”
“天打雷劈也换不回我月落的头发！”云夫人恨恨的说道。
“云夫人，晚辈知错了，晚辈愿意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犯下的过错，请云夫人给晚辈一个机会。”程锦风恳切地说着，然后给云夫人重重地磕了个头。
皇商之子，原本也是世家贵胄，可此时的程锦风，却完全抛却了属于自己豪门贵公子的傲骨和脾气，他只是一个对心上人求而不得的普通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