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搂住她的腰,带着她一转,下一刻她便被他抵在酒柜上,他一手搂在她的腰上钳制着她,另一手手肘靠在她耳边,把她禁锢在他和酒柜之间。
距离这么近,他微醺的呼吸全部喷在她的脸上,而她一抬头便看到他紧绷的下颌,仿佛一根快要崩断的弦。这样的他才是真正的可怕,浑身充满了肃杀之气,她甚至都不用昂头,就知道那狭长得犹如豹子似的眼睛此刻有多么恐怖。
宛晴天倒吸一口气,伸手推他:“你干嘛?快放开。”她的那些小任性在这样强大的气场之下根本不够看的,事实上,若非他的隐忍和宠溺,又怎么容忍她抗拒,真正的暴怒下,她甚至害怕他,而此刻,他就像是积蓄了很久的野兽,快要把身体里全部的情绪发泄出来,而那时,她肯定是无法承受的。
可不论她怎么使力,面前的人依然一动不动,沉哑的,小心翼翼的,带着重重的叹息声冲她说道:“小宛,若是要找备胎,你能不能,首先考虑我?”
“你胡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你先放开。”
宛晴天想避开他的气息,可是他的手已经移到她的下巴,把她的脸强行抬起来与他对视。
“不明白么?”他的双眸暗得发黑,头顶的暖光在里面跳跃,隐忍的情绪绷得他唇色发白,他直盯着她的双眼:“若是聂风云不要你,你能不能跟我在一起,你不爱我也没关系,让我照顾你,你不是想回国么,我答应你,我可以放弃这里的一切,陪着你和伯父,保护你,宠爱你一辈子,绝不让你受到伤害,你愿不愿意?”
心里积蓄了很久的话说出来,因为激动和期盼,他松开了对她的钳制,眸子紧紧的,直勾勾地盯着她,害怕错过她脸上一丝一毫表情。
“闵啸天,这句话你在五年前就说过了。”
宛晴天冷冷地把他的手抽出来,想要马上离开他令人窒息的气息,他却又倾上来,这次没有碰她,只是两只手都撑住酒柜的墙壁,气息扑在脸上,压迫又灼热:“那个时候你才离开他,对他还存在幻想,现在他不要你了,你可以重新选择,为什么不可以是我,晴天……”
“你也是在幻想。”她毫不留情地打断,水润的眉眼中顷刻间如同暴怒的小兽,听到他话的瞬间,那些久远的但是从未遗忘的痛苦又破土而出,绝情的话从嫣红的唇瓣缓缓流出来:“我永远不会跟你在一起,从前没有想过,现在依然是,以后也不会,永远不会。”
他对她造成的伤害,根本不可能让她爱上他,那些伤痛再久远,都留在心底深处,或许一时感觉不到痛,不是它已经好了,而是,早已痛得麻木。
闵啸天颓然地放下手,愣愣地倒退了几步,直到抵在了墙角,像是一下子泄了气的皮球,方才还是气势十足,如今却已经毫无生气。
宛晴天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快速地离去。
第二天早上,宛晴天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在餐桌上用餐,冷峻的面容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昨晚的事只是一场梦境。
餐桌很大,两人隔了很远的距离,全程都没有说话。等她把碗里的燕窝鱼片粥吃完,看到他的目光正虚空地落在桌面上,吸了口气才问道:“我今天能去看爸爸么?”
他抬头,狭长的眸子里一片腥红,似是一夜未睡,但是神情很冷静,语气也是惯常的平静:“可以,已经安排好了,你吃完就能出发。”他起身,顿了顿又道:“需要我陪你么?”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快见到爸爸了,她的雀跃可想而知,恢复了神采的小脸上顿时流光四溢,连奢华富贵的大厅也比不上的光彩。
她本身就长得美,平日没有好脸色的时候都能让人看了晃眼,更何况是喜逐颜开的时候,闵啸天当场就愣了愣,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起身向门口走,走了两步又停下,背影冲着她,似是不经意地说道:“你可以在那多待几天,有事情和贺耀说,他会给你安排。”
他有六个贴身助理,贺耀是其中之一。
说完好久没有听到动静,轻叹一声之后径自离开,他没有看见,宛晴天唇形保持了“谢谢”两个字,却始终没有出口。
闵啸天给她配了五个保镖护送,因为来的时候就空空的,走的时候她也没有多少东西,只是带了两件衣柜里的衣服。吴妈送她时支吾着开口:“宛小姐,你走了,还回来么?”
宛晴天坐上车正要与她告别,听言摇摇头,只是道:“吴妈,你保重身体。”
“我好得很,你不用担心我,倒是你,这么个可人儿,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说着说着就红了眼,虽然她什么都是听从少爷的,但是一直相处下来,也存了几份真心。
两辆车,一前一后消失在别墅前。
没过多久,从花圃旁停着的车子里,原本早就应该出去的男人却从车上走了下来,静静眺望着远处的道路。
吴妈走近道:“闵少,宛小姐没有明说,但是她带走了几件衣服,看样子是不会回来了。”
“知道了。”男人怔怔地盯着远处,轻叹声如天上缥缈的云雾,浮沉失落。
早就预料到的不是么,他默默地守护她,赎清对她五年的伤害,不论她做什么,他都会支持帮助她。可是从那通电话开始,本已绝望的期待就像疯长的草一样生出来,如今又连根拔起,寸草不生。
车子弯弯绕绕,大部分时间都很顺畅,由于昨夜的惊吓,宛晴天睡得不怎么踏实,老是做噩梦,所以一上车她就犯困。她梦见自己刚被闵啸天带到这里的时候,她不吃不喝把能见到的东西毁掉,但是第二天全部又恢复原样,直到有一次她实在没力气破坏了,脑袋撞在床沿上,有鲜血滴下来,她看到聂风云在血泊里注视着她,她闭着眼睛嘴里哼哼唧唧了半个月,周围是消毒水的味道,还有医生来回走动的声音,她迷迷糊糊的,可就是醒不来。那一次闵啸天吓坏了,醒来之后发现床沿都用高档丝绒包裹起来,只要尖锐棱角的地方几乎都采取了措施,即便她闭着眼睛乱跳都能保证万无一失。
后来他用爸爸的安危要挟她,他说:你一旦死了,我只要吆喝一声,仇家就会寻上门,即便是进了监狱,那些仇家也会用各种方式让他抵命。在与他对抗的时间里,她发现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他可以容忍她闹,容忍她疯,容忍她侵入他的公司让他顷刻损失上亿资产他都无动于衷,在他没有底线的容忍里,她妥协了。
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个疯子!
“闵少……”
“宛小姐正睡着,一切都很好。”
车里很安静,通话的声音显得格外清晰,等他挂了电话,宛晴天睁开眼睛问道:“还要多久能到?”
前座的保镖想了想回道:“大概还有半个多小时。”
车子停在了闹市区的一间民居,她很诧异闵啸天居然把爸爸安排在这样热闹的地方,他的思维很诡异常人根本捉摸不透,在五年的时间里,他拿爸爸的安危威胁她,其实也充当了爸爸最好的保镖。她想到当时爸爸刚出事,一群愤怒的民众冲进家里,保安拦也拦不住,不止砸烂了家里所有的家具,连着她都不放过,她哭着反抗,可惜失去理智的暴民差点在家里就把她强暴了,他们叫嚣着要他们父女偿命,若非闵啸天及时赶来把她带走,她早就被暴民弄死了。
要说对闵啸天的感觉,她自己都弄不清楚,在18岁之前,他是严厉又敬畏的大哥哥,18岁之后,对他有感激,有喜欢,有痛恨,有怜悯,但是在他放她离开又奉上离婚协议书的时候,一切恩怨都烟消云散了。
“爸……”宛晴天顿住脚步,上了年纪的老人在小花圃里拨弄一株金钱斛,花白的头发打理地很利索,上身是中式立领毛衫,下面是米白色休闲裤,一丝不苟的打扮一如他还在位的时候。听到有人说话,宛父回过头来,看到女儿好像很吃惊,“晴天,你怎么回来了。”
宛父面色很红润,比她回国前还发福了,可见闵啸天派来的人把他照顾地很好。
鼻头一酸,宛晴天扑进宛父的怀里:“爸爸,我好想你。”
看着怀里的小脑袋,宛父揉揉她的发笑道:“小的时候都没有这么腻人,长大了却腻歪了。”
蹭着父亲身上独特的气息,宛晴天撅了撅嘴撒娇:“哪里有,小时候好几个月都见不到你一回,我想腻着都没机会。”
宛父很开心地笑了笑,胸腔震动了一下,中气十足:“我现在有时间,还有精力,你放心,你爸爸在哪里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会让别人欺负你。”
听言,宛晴天低低垂下眼,伤痛又无奈,父亲一生都在追求着权力和金钱,能够维系他生命和精神的,永远都不是她这个唯一的女儿。
“爸爸,我不会被人欺负,我只要你健健康康的。”
“好了,好了,官场上的事你不懂,对了,聂风云那小子人呢,他有没有陪你回来。”
见她摇摇头,宛父立刻语重心长地哼道:“他不要你是他没福气,我的女儿这么出色,说下嫁都不为过,闵啸天等了你五年,我看他不错,虽然老成狡猾了一点,但是在官场就需要这样的,好在他对你一心一意,我做主,让他娶了你。”
这样的逻辑,简直是……又滑稽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