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怎么勇气可嘉，她也没有办法支撑下去。脸上的坚强一层层裂开，青白交纵，像是被人刮了一层皮。
一阵锥心刺骨地剧痛之后，她一字字地吐出：“你走吧，我不会再缠着他。”
“你说真的？”唯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清楚地知道，除非她自己想要离开，任何人都逼不了她。
没想到这么顺利，若是知道一张纸这么管用，她早该拿出来的，她怎么会这么蠢，那张纸她随时随地都带着，今天若非走投无路，她都想不到要用。
“你该不会又像上次那样，假惺惺地祝福，然后又趁机回来找他。”
宛晴天机械地摇摇头。
“好，这是你说的，我可没有逼你说，”唯曼提着包离开。
一出门，见到门外围了两三个贴着门偷听的护士，门乍然被推开，差点就撞进房间里。
“看什么，好好照顾病人。”唯曼轻笑一声，回头看去，女人依然坐在地上，神智游离地盯着地面。护士没有进去，半是嘲讽，半是怀疑，半是猜忌，三两个窃窃私语了好半响才离开。
唯曼紧了紧手中的包，自从父亲去世之后，她已经好久没有见过聂风云，也没有再见到过宛晴天，今天之所以会来，并非是男人提前告诉她，而是来医院取父亲的医疗档案碰巧撞见，她在门外偷听了一阵，在听到女人说不计较网上的新闻执意要与聂风云在一起时，她就无法平静。宛晴天是他此生的魔障，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要得到他，只能让宛晴天退出。
也许别人不知道聂风云做这一切的因由，但是她却清楚，她留在燕京，就是一直在等与她见面的一天，既然老天给了她这个机会，她就得抓住。
夜幕清凉，外头的银光从窗户透进来，凄清如雪。住院部的喧闹和房间里的冷清恍然是两个世界。
男人轻轻拧动门把，看见屋里漆黑一片，正要开灯，瞟见床上的影子又立马止住，低语了声：“这么早就睡了？”
她嗜睡，他是知道的，也没有多做怀疑。
江中羽把保温盒放在桌面上，又出去取了她另外一张心电图的化验报告，确定无事才放了心。他拿过桌角的热水瓶，给她重新打了水，然后才离开。
关了门，床上熟睡的女人倏然睁开眼，她下了床，从医院走出去，经过护士站的时候，也没人拦着。
她本来的情况也无需住院。
“快看啊，那个就是“信息门”的女主角。”
“娇娇柔柔的，真看不出来是那种女人，送她来的是第几个男主角啊？”
“我怎么知道，网上都只放出男的轮廓。”
“……”
宛晴天径直走出去，人空洞地像是一具躯壳。她上了出租车，夜风清凉，她打了几个喷嚏，背脊凉凉的，连同心一块，好似沉在了冰窖里。
公司彻夜亮着灯，她进入总裁直升电梯，还对门口的保安投去一个笑容。
“来加班啊？”保安好似怔了一下，随即问道。
“是的，今夜有些急事，晚上就在公司睡了。”她笑意盈盈地回答道。
坐在办公室，打开电脑，看到曾考官给她的工作，真的是平常人大半年的工作量。
她拿起办公室的电话，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
“你在哪里？”他问，口气很淡，但是语速很急，她在晕倒进医院的时候，手机里有几个未接电话。
“我用的是办公室电话，还能在哪里？”她轻笑。
“这么晚不回去？我让司机过来接你。”口气不容拒绝。
“不必了，我有活没有做完。”
男人停了半分钟，“曾磊给你安排了很多活？”
“难道不是你授意的么？”她勾唇。
他的语气低了三分，尾音上翘：“你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顿了顿，没听她说话，于是道：“回去休息，你的速度不必着急，公司还没到这么缺人的时候。”
“没时间了。”她低语。
“什么？”他听不真切，问道。
宛晴天吸了口气，声音提上来：“你什么时候回来？”
聂风云似乎笑了一下，“五天之后。”
她拿过茶杯，在休息室的橱柜里翻出一盒速溶咖啡，沏了满满一杯，苦涩地令人作呕，她想不明白为何有人嗜好上这样的味道。
曾磊早上来办公室的时候，就见到女人的办公室亮着灯，匆匆打了个招呼，丁助和总裁都不在，他忙得跟狗一样，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关注其他事。
女人平静无事，他就阿弥陀佛了。
中午，他从总裁秘书室出来，又转到了楼下当他的项目部长，日程排得满满当当，还有几个合约仪式他要参与，真他妈又当爹又当妈。来，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连续三天，到了第四天，他感觉到不对劲了。
一早上，保安告诉他，说是宛晴天几天都没有出公司，摄像头的时间显示楼层的灯一直亮着，公司做的是信息行业，摄像头也是光感的，只要感应一丁点手机灯光，摄像机就会自动打开。
他也没有在意，因为他就经常在几个办公室来回窜，好几次都忘记关灯。
他到达楼层的时候宛晴天的办公室果然没有人，灯却亮着，他自嘲了下自己的多疑。
打开电脑，系统提示有邮件，他一边整理桌面上未处理的文件，一边点开。
是宛晴天投过来的，他瞟了一眼，立刻傻眼了。
五个项目，都是才谈成的，初始的计算又重又大，光是模块和分区都能把一个IT精英给逼疯，公司每年在拿到项目之后都要在全球的分公司集结项目精英合力完成，这一次项目太多，又在同一时间，还没有完成任务分配工作，美国分部又在搞收购，东亚和南亚在开拓市场，他把项目给女人就是纯粹地就是要分散她的注意力，反正凭着她和总裁的关系，公司的项目对她也没什么保密，迟早都是一家人。
可是，这么大的计算量，神仙都要死一次吧，她竟然，短短几天功夫完成了五个项目的系统分区。
他重重揉了揉眼睛，再打开最后一个项目时，狠狠地拧了下自己的下巴，嘶，还真疼。
他喟叹一声，已经不能用寻常人的逻辑去思考这个女人。若他是领导，他也想把这个女人藏起来，不被人窥视。但若做为被女人迷上的男人，那就可悲了。
他摇摇头，忽然意识到什么走出办公室。女人还没有回来，他就坐在她的办公桌上，一股浓烈的咖啡味，近乎于苦涩。
干等了一会儿，感觉到手机振动的声音，他拉开抽屉，女式粉金色的手机显示名字“逆风云”。
逆风云？聂风云？他没想就接通了：“喂？聂总？”
“怎么是你？”聂风云沉然的声音让曾磊心里一抖，“哦，我在办公室等晴天，她，她……我也不知道她上哪去了。”
“你给她派了多少工作？”聂风云静了静，突然问道。
曾磊诚惶诚恐：“就是最近新签约的五个合资项目，我没想到今早收到她的邮件，已经完成了最初的系统程序构建，我来就是等她……”
聂风云打断：“以她的速度不睡觉也要三、四天，这个女人！”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吐出来的。
他从来都是冷静沉稳，即便有火也不会表现出来，这样子咬牙切齿，那说明他生气到了一定程度。
曾磊结结巴巴：“那她会去哪里？保安说她没出过公司。”
“茶水间，还有顶层天台。一间间找，找到之后让她到我的休息室睡觉，等我回来。”
“好好好！”曾磊不敢迟疑，挂了电话就向外走。
到了楼间，办公室的电话急促响起来，他没有时间理会，到茶水间看了一眼，地上撒了一摊咖啡渍，早上的清洁工还没来得及收拾，他想了想，女人应该还在公司，于是要往顶层平台上去找。
刚来到安全通道，电梯门打开了，两个戴着黑墨镜的彪悍男人从电梯走出来，他皱着眉头问紧随而至的公司保安：“怎么回事？”
保安回道：“是国安部的，他们说收到宛小姐本人发来得讯息，请她去接受调查。”
“她本人发的讯息？”曾磊瞬间石化，正想着如何把人请出去，就见到一个身影从楼梯上不紧不慢得走下来，她手里端着咖啡杯，脸色憔悴，水润的眼睛底下一片乌黑，都有些浮肿。
“你们来啦。”她生得娇美动人，这样苍白的脸色加上低低柔柔的嗓音，感觉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实在与信息犯罪的模样有所出入。
彪悍男人不敢确认，朝曾磊看了一眼，等他回答。却听到女子平静地说道：“我就是宛晴天，包里有我的证件，走吧，我等你们好久了。”
曾磊怔怔地看着女子被带上车，过了好半晌才从震惊中拉回神。
聂总的手机不在服务区，他只能给丁助去电话，丁助正在休假，听闻一个劲地哀怨，“我就知道一定要发生大事，这下真给我猜中了。”
曾磊气结：“猜什么，快想办法解决。”
“能怎么办，这个事是聂总自己捅出来的，我敢肯定宛小姐知道了，现在两个人杠上了，这个时候不能掺和，不然一准成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