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良心的谴责,法律的制裁
聚宝盆2018-01-26 09:504,998

  ……

  朦胧中,我仿佛又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下雨的傍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面无表情地对我们一家人说,“我们已经尽力了,请各位节哀顺变吧!”

  ……

  霎时间,撕心累肺的哭声贯彻在死寂的医院走廊……

  ……

  “哭什么?跟妈走,妈今天就带你离开这个家!”一个女人的声音在我耳边冷冷地响起……

  ……

  父亲愤怒地吼着,“滚,你现在给我滚!”

  ……

  “嗬,瞧你这个样,就知道和你爸一样没出息!”

  ……

  “啪”的一声,好像有一个耳光打在我的脸上……

  ……

  我的鼻子狠狠地一抽,一下子就睁开了眼,泪水顺着眼眶滚落下来。

  难道,刚才的一切……是梦么?

  我挣扎着坐起来,模糊的视线从雪白的天花板移到明亮的窗前,有个白衫黑裤细细高高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那里翻看着什么文件。

  真的是翊森,他听到声音后立即转过身来,惊喜地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你终于醒了?还有哪不舒服么?我去叫医生来……”

  “不,不用,”我猛地拉住他的袖口,“我没事,真的没事,你不要走。”

  我说着,眼泪却不受控制地再次流下来,我从来没有这么慌乱过,忽然觉得害怕,害怕他就这样再次从我眼前消失。

  “好,我不走,我不走。”

  翊森像抱一只被人丢掉的布娃娃一样搂着我,温热的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一股暖流渐渐在我的四肢蔓延开了,我慢慢觉得自己好多了。

  金发碧眼的医生操着标准的普通话来给我一连串地量体温开药挂吊瓶,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现在应该是被翊森送到了哪个医院。

  “等等,那我之前,咳咳咳……”徐振威,谭欣,月波,一个个名字和一件件要命的事情重新涌到我的记忆里。

  我刚想说话,嗓子却像烧着了般一阵剧痛。一只精致的银色小勺凑到我的嘴边,一股凉悠悠的糖浆水从嗓子流到心田。

  “你不用再说,我都知道了。”翊森悉心地倒了杯水,坐在我的床边,一边喂我吃药一边解释,“你都发高烧昏迷了一天一夜了,昨天你有个叫石月波的同事打过电话来,我替你请过假,也听她把事情的大概说了一遍。”

  “那月波老师现在在哪?”

  “她现在暂时被你们制片主任停职了,不过也好,她不是一心要帮谭欣讨回一个公道么……”

  “什么?”

  我虽然早想到会是这么个结局,但真的听到还是有些接受不了。

  “你既然都知道了,可恨我们组里的人全都慑于钱主任的淫威,没一个人敢替她说句公道话!就连凯文都……”

  想到这里,我又觉得酸涩和委屈涌上心头,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问翊森,他能不能以赞助商的身份向台里施压,还谭欣和月波一个公道,把真正无德无才却勾结势力的钱主任赶下台。

  “好好好,你放心吧,这事包在我身上。”

  我的话还没说完,翊森便轻笑着摇摇头安抚我,“你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一下,我出去回个电话马上就回来。”

  “真的……”

  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顿觉心里舒畅了好多,病痛也觉得去了大半,刚好护士来换吊瓶,我赶紧叫她拔了针,跟着翊森的脚步追上去。

  ……

  “……哪里,小Q不懂事儿,还请您看我的份上多包涵……”

  病房外的走廊拐角,果然见翊森靠在墙边不知在跟谁讲电话,奇怪,他这是在说我么?我趴在墙上侧耳一听,血液霎时间凝固住了,这声音我太耳熟了,对方居然是钱主任。

  虽然他们刻意压低交谈的声音,但由于此刻走廊上空旷无人,我还是清楚地听到翊森与他谈笑自若的回应,“早知道主任您在电视台一向德高望重,再辛苦过这一阵子,我自当请您吃酒……”

  一瞬间我仿佛从温室掉进了冰窟窿,几乎不敢相信地看着翊森满面春风地挂断电话,冷冷道,“你在跟谁讲电话?”

  “……”

  翊森吃了一惊,扭过头有些不自然地笑了笑,“怎么不好好躺着出来了?”

  我心里一阵恶寒,用愠怒的眼神死死地瞪着他,“你在跟钱主任说话是不是?”

  “这……你都听到了?”翊森尴尬地摸了摸鼻梁讪笑,我第一次见他这么没底气地狡辩,“偷听人讲话可不是件礼貌的事情哟……”

  “嗬,我不礼貌?那你就是无耻!”

  其实我并没有听到他到底说了什么,但他那从未有过的别扭表情却出卖了一切,我忽然觉得心痛得都在滴血,使劲扯着沙哑的嗓子喝断了他的话,“你早就跟钱主任商量好了是不是?!”

  “不……”翊森眼里闪过一丝慌乱,试拉住我的胳膊,“小Q,你听我解释……”

  “别碰我!”我气极,眼泪瞬间涌了出来,“不用解释,我都听明白了,不愿意帮我们你跟我直说呀,又何必敷衍我?!嗬,亏我还那么相信你,觉得你会站在我们这边……”

  “啊?你是指的这个……”

  翊森愣了一下,又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淡淡地笑笑,一边拉我回病房一边解释,“既然你听到了,我也不好瞒着你,听我说,你们节目的制片主任我的确很早就认识的,虽然的确是个油滑老练之人,但话又说回来,他做起事也还算稳妥,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人脉和手段,所以我敢说,现在你们台里除了台长,暂时也找不到比他更有能力的人了……”

  “嗬,你不用跟我说那么多了!”

  虽然翊森的评价说得很客观,但我现在已经听不得这样的话,我再次冷笑着打断他,半讥半讽道,“你不是就想说钱主任德才兼备将来会当台长么?你就说你是得罪不起他,还是打算和他们一伙人同流合污么呀?”

  “哎,你这叫什么话,我海湾集团传媒业起家,和世界多少电台媒体合作,连总统都揭发,什么时候与人做过与人同流合污的事情?”

  翊森不悦地白了我一眼,“只不过我们也得替人家想想,人家不过是想努力往上爬,自然需要借助周围更有权势之人,这本来不能算什么错,我凭什么把人家半生辛苦才换来的地位毁掉,如果仗着一时的位高权重这样意气用事,以后底下人谁还会愿意替我做事?你还太年轻,许多事看不透,和你一时也说不明白……”

  又来了,又是这样的话,我愤怒地看着他,“我有什么不明白的?你知道徐振威那种人有多嚣张么?你怎么能看着他们这种人在一起这么仗势欺人,为所欲为?”

  “别瞎说,你先冷静点,这件事没你说得那么严重,你听我把话说完……”翊森揉了揉眉心,我知道这是他疲惫时的习惯动作,可我连日无处发泄的委屈却如山洪终于暴发一样,完全停不下来。

  “我没法冷静呀,这还不严重么?要是他这种人将来再当上台长,电视台还有什么希望?我算是白认识你了,你实在不管我也不敢把你怎么样……我也算看出来了,你们这些人看着道貌岸然,一牵扯自己那点利益,根本也是一丘之貉!”

  我歇斯底里地大呼小叫着,最后几乎是在要挟翊森,“大不了我也就辞职不干了,跟你们这帮狐群狗党一刀两断,大家都落得干净!”

  “喂,你不是小孩子了,受了委屈心情不好我可以理解,但不能养成这种随便给人扣罪名的臭毛病!”

  翊森挑了挑眉,站起来用清冷的眼角看着我不再说话,只是把手里水杯放在茶几上,发出清脆的“咔”的一声响。

  我知道他真的生气了,眼泪顿时又不由自主地往下淌,我知道这样好矫情好丢人,赶忙使劲儿用手去擦,可泪水越流越多,我一开始还是无声的哭,可越哭越伤心,越想越委屈,最后居然哭出声音来。

  “嗐,行了行了!”翊森见我狼狈的样子终于笑出来,一边抚摸着我的脑袋一边劝,“我也没说不管这件事呀,只不过你想想看,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以赞助商的身份像台里施压,把你们制片主任逼到辞职,那我和徐振威,和他们那些仗势欺人,无法无天的人有什么区别呢?你们的同事知道了,你就好继续在节目组工作么?”

  “那……那怎么能一样?”我不服,泪眼婆娑地看着他反问,“你刚才还说权势本身没罪,那你手里的权力不是也该站在正义这一边么?”

  “你这么想可就大错特错了,”翊森难得正色地一字一句地对我解释,“你记住,一个良性的社会,绝不是光靠良知,正义这么抽象的形容词凌驾权势之上,而是法律凌驾权势之上,法律凌驾于一切之上。你必须懂得,当舆论批评感化不了一个人错误的时候,就要用法律制裁他,这件事解决起来很简单,也不用牵扯你们节目组,我之前粗粗看过谭欣的离婚协议了,其实你和是月波想帮助她完全可以,但你们努力的方向,解决问题的方法实在没有用。”

  “那你说……该怎么办?”我渐渐止住抽泣看着他。

  “在你昏迷的时候,我已经请一位律师朋友调查了徐振威的赛奥公司的资产股份构成,用简单的话来跟你说,有足够的证据可以证明,他在创业的时候,接近一半的注册资金都是谭欣出的,这个数十亿的公司,有一半都属于谭欣,他要想离婚也可以,那必须把财产平均支付清,不动产和动产加起来至少要这个数。”

  翊森一边说一边煞有其事地拿过他刚刚整理的资料数据。我一看上面一连串接近天文的数字,几乎是失声尖叫,“哇,这么多?!”

  “嗯,这是保守估计,还有他们女儿的赡养费,包括婚内出轨需要赔偿的损失等等,而目前这离婚协议上,只有九牛一毛的房产和少数存款。”翊森说着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对于徐振威这种人,社会的舆论根本不能制裁他的无耻,只有起诉他,法律会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懂了么?”

  “懂了懂了!”

  我忙不迭地点头,正说着,翊森的电话便响了起来,他这次是当着我的面接通,竟然是月波,“潘先生,我和谭老师现在已经到了您所说的Maple leaf 律师事务所了。”

  “好的,您和谭女士现在就进去吧,我已经和叶律师打好招呼了。过一会也去和你们去回合,就这样,再见。”

  翊森说完又看了看我手上刚刚打完的吊瓶,“你也听到了,我现在要去和律师详谈,以最快的速度起诉徐振威,怎么样,你是要休息还是和我一起去?”

  “当然是一起去呀。”我跳下床跟在他身后。

  翊森一点也没意外,叫我拿上早就开好的感冒药,又叫司机在楼下备车,拉着我往VIP电梯走。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鲁莽,后悔不迭,只好厚着脸皮强行转移话题,“对了,现在……这里是哪呀?”

  我打量着四周,才惊觉这里不同于一般的病房,更像个星级酒店客房,“这里是医院?还是……”

  “哦,这里是莱佛士私人诊所,你不用担心,是新加坡医疗集团在华成立很多年,很正规的医院。我生病一直来这里看/”

  “额……”

  我当然不是担心这里不正规,只是,听着这又是私人,又是集团的一连串高大上的字眼,就知在这里住上几天恐怕比酒店都贵,这下我欠翊森的人情恐怕更还不清了。

  再想想我刚刚都骂了他什么?

  我懊丧得简直想挖地缝钻进去了,算了,这大理石地板看上去也贵的要死,我放弃了,闷着头低声说,“对不起,我刚刚是病糊涂了,才会胡言乱语,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呵,我看你也是烧傻了!”翊森一边笑着骂我,一边用手指戳我的脑袋,“以后记住,解决事情要用脑子,徐振威一向爱财如命,你看他这回露不露面!”

  “是是,你说的都对,”我猛点头,诚心诚意地道歉,“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千万别生气啊。”

  “算了,也没那么严重,而且你的心思我也明白,放心,我可以保证你们制片主任也不可能当上台长的。”

  翊森微微叹了口气,拉着我上车后,随意地把头向后仰了仰,闭着眼睛语重心长地念叨,“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小Q,因为你的职业,注定你的未来,难免还会遇到许多混蛋,他们伤害你,是因为他们愚蠢无知,你实在没必要回应和报复他们的恶意,答应我,以后不要再这么乱发脾气,更不要因为自己的心情不好迁怒别人,有的时候虽然只是一时气愤,可你没想到自己的话出口会有多伤人,今天你对我这样,我当然不真生你的气,但以后和别的同事、朋友也这样任性,就会把别人得罪光的。”

  “是是是,我知道了。以后绝不会这样了……”

  我又是一连串地点头,心悦诚服地回答。

  其实我也没想到自己刚刚怎么会对他这么无理取闹地耍性子,我似乎只有小时候闯了祸对家里的人才敢这样,随着长大后渐渐懂事了就会觉得这样很幼稚。

  可面对翊森,唉,我的行为怎么好像不受大脑控制呢?

  就比如现在,我又开始胡思乱想胡言乱语了。

  “对了,那个……”我偷偷扯着他的袖子小声问,“你为什么说,你不会真的生我的气呢?”

  可是翊森没有回答,他好像是睡着了。

  “少爷太累了,您让他休息一会儿吧。”我正百无聊赖,恍然从后视镜里看到司机笑得有些暧昧的脸,“他一下飞机就来找您,昨天又在医院照顾了您一整夜。”

  “额……”

  我不知说什么才好,低下头的瞬间,见到自己映在镜子里的脸也红了。

继续阅读:09 叶亦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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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女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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