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像行驶在云海中的孤舟,不时地透过云隙,向大地洒下淡淡的银辉,最后升到冷清清的天空,白晃晃一片晶莹。当寒风扫落了最后的那点残叶,又急送浮云掠过天空之后,月亮便似乎在苍穹飞驰,闪烁的月光把神秘而又变幻莫测的大地照得乍隐乍现。
传说中月亮的圆缺对精神疾病影响显著,这种听起来一点都不科学的现象,着实令人费解,倒颇有几分月圆之夜,狼人变身的神秘感。
不过若问到精神病院里的护士,这是她们都深谙的事实。于是没有人愿意在满月时加班,除非那个人同样也精神出了问题,看破了红尘倒也就无所谓了。
这也是让诸多心理学家不安的事实,毕竟他们不能将家暴或者社交障碍都归罪于它。这是一种再深切治疗也无法克服的外界因素。月圆带动潮汐,也使得一些人精神在此时无法受到控制。
而心理猎人要查探情况的精神病院,似乎更容易受到月相的影响。据看门的保安透露,这一所精神病院,其实也算是管理中心,用于关押那些因太过危险而被剥夺行动自由的人。
对于精神过于脆弱而无法适应外界混乱的人们,这里是天堂;而对另一些人而言,这里还是一个临时避难所,为回归正常提供了希望。
即便如此,在这里面的人各个都神色诡异,行为异常,冷不丁的一阵鬼哭狼嚎,会猝不及防的刺入耳膜中,使得心脏为之一紧。
似乎有三名并不怕这圆月“诅咒”的勤劳加班人员,正小心翼翼的在那阴沉脏臭的廊道上走着。
“那纵火狂真的会藏在这样的地方?”程浩然质疑的问道,由于光线太暗,他脚底还踩到了什么黏糊糊的恶心东西,也许是哪个精神病人的呕吐物。
周围的汽油味明明很浓厚,但是值班人员硬是说没有任何味道,懒得搭理。
秦子谦不作声,一向表情都无比自然的他,此时脸色显得有点凝重,他似乎在思考着什么,回忆着什么,却能几乎表现得如平时常一般。
夜探精神病院肯定不是什么好的出行计划,那满地零散的物品——有被撇歪的听诊器、破碎的吊针瓶、残破的病号服上衣、被从栽培土里拔出来的植物,以及甚至还有人一动不动的面朝天躺在楼梯口处,眼睛都不眨一下。
三个人都怔住了,想要上二楼,就必须得从这个家伙的身上跨过去才行。
程浩然打量了一下这一动不动的家伙,虽然他纹丝不动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危险性,但是他猛然转过来的眼珠,倒是吓了白可一跳。
这人瞪大了眼睛,嘴里“咕吱”的细碎念着什么,这让白可不免犯难了起来。
一向淡定的秦子谦,却不耐的要直接跨过去,可是被绊了一下之后,他径直的摔到了那名精神病人的身上。
在两人接触的一瞬间,秦子谦塞了个东西到这疯子的手里。
“他是把自己当作自动门栏了。”程浩然一眼就瞧出来了,毕竟他的精神分析就是建立在不正经之上的,所以疯子的世界,他莫名的容易融入。
程浩然蹲了下去,朝着那个病人的额头点了一下,就像是点了一下开关似的。结果那人倏然站了起来,惊得白可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那人朝着忽闪忽闪的二楼楼梯走道指了指,然后单脚跳跃着离开了。可目光尖锐的程浩然,看见了那人的手中居然有柔荑花序的火柴盒!
“这家伙有问题,快追!”程浩然喊道,拔腿就追,可是那家伙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一个拐角当中。
“我们分头追。可可就交给你保护了。”秦子谦提议道,还不等程浩然回应,他的身影也消失在了拐角中。
程浩然和白可对视了一下,便选了个方向追了上去。
在二楼最偏僻的病房内,有一名头发脏得都打结到了一起的男人,他满脸胡渣,却在幽暗狭窄的厕所里,拧开了水龙头不断用水击打着他那粗糙的面庞。
他在镜子中看到的是一层又一层明亮的火焰,这也为他的信念提供了绝对的证据——那就是最后的时刻即将到来,他的任务就是将尽量多的人带给他的造物主。
他的计划差点就得逞了,如果医院那场火情没被控制住的话,他就可以释放更多痛苦的灵魂,让它们摆脱人世的疾苦,况且在熊熊燃烧的火焰中,这些人的灵魂也才更容易能随着烟雾一起升到天堂。
但是现在,他因为计划的破灭而感到心如死灰,他明明想拯救世人,可惜世人太愚昧,不过唯一能和他一样看透迷雾的,就只有他的这老朋友了,久别重逢的他们约好了今晚在这老地方相会。
“你来了?”他兴奋的转过了脸,水珠从他那不规则的胡渣之间滑落。
站在他身后的那人影不吭声,似乎是默认来打招呼。
“我们漫长的一路走得很匆忙,却未曾想能走过这旅途的一半之长!”他感慨的说道,毕竟他成功的让学校起火了。
来者依旧不作声。
“活了如此之久,浪漫人生一段,我想也够上帝杀我两次了。”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怪笑着。
来者伸出了攥着的拳头,手指张开的时候,8只萤火虫飞了出来。
“糟糕我又忘了我在想些什么,总觉得有话要对你说……”他看着那几只闪烁的萤火虫,却感觉痛疼欲裂。
来者又丢了一枚硬币到地上,那清脆的钢芯镀镍合金撞击地面的声响,让人感觉似曾相识。
“我记起来了,我做这些事,是为了让我们找到以前的我们。是你,真的是你!”他激动的喊了起来,埋藏在他潜意识当中的记忆,貌似也被完全的唤醒了。
同时,来者的五官脸孔不是突然出现,而是一点一点的,完全就像是冲洗底片的显影过程,这人递了一盒火柴给他,上面描绘着精致的柔荑花序。
想来,他老早就知道真相了,一直都知道,从他见到来者的那一刻就知道了!
结果他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便冲到了阳台上,朝着楼下跳了下去,然而二楼的高度是不会摔死人的,不过一个不小心导致骨折倒也简单。
他一瘸一拐的沿着肮脏的土路没命的跑着,他自以为体能还不错,可是现在看来还不够快。当他跑过大院的铁门,经过了棕榈树,跑上了那条草径。
那名令他恐惧的老朋友,身影才逐渐远离,不过让他心旷神怡的汽油味倒是越来越近,气味似乎是从楼上传来的,于是他循着汽油味的方向跑着。
他跑到最后一级楼梯时,听见走廊中一片喧嚣声,噪音正是从这里传来的。两名满手鲜血的护士背对着他,正在协助另一个人有条不紊的工作。从小一块被擦洗成淡绿色的区域来看,他们正尽快清理血迹。
一阵恐惧使得他头皮发麻,这不是净化,而是杀戮!
他还在猜测的时候,一个健硕的身影已经出现在了走廊上,手里挥舞着消防斧,像是冷却的死神在收割灵魂。那人的牛仔裤和T恤衫上血迹斑斑,伴随每一次挥舞,斧刃上都有血液不断流淌下来。
惊恐万状的他挣扎逃跑着,不知道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他感觉被一阵旋转的光线给眩晕了一下。
定睛一看,竟然是十多个同一面相的男人,正拿着手枪指着他!
穷途末路,他嗅到了汽油味,当他看见满地都是汽油时,他笑了起来,拿出了有着柔荑花序的火柴盒。
他眼前那凶神恶煞的面庞,嘴唇上下振动着,似乎在说什么,可是他听不到。
只要点燃一根火柴,就可以和恶徒同归于尽,算是为人类做的最后贡献。
“呯!”的一声
他感觉胸膛那里出现了纸张被扎破的震感,然后热乎乎的,甚至还有一阵灼痛。他眼前漆黑了一下,但还是努力的睁开了眼睛。
这时候他的眼前不再是同一副面庞了,而是赵志国、小绍等众多持枪刑警,以及程浩然、白可和秦子谦站在刑警们的身边。
他似乎认识其中的一个人,在他倒下去之前,他朝着程浩然的方向指了过去,并且咧嘴笑着说:“我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