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一楼卫生间前的时候，辛晨的脚步停住了，他往墙边一靠，垂着头，沉默不语地盯着地面。
像是想要将地面盯出一个窟窿来一般，眼里的情绪既深刻又复杂。
从侧面投过来的点点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脸上表情隐匿在光影处，怎么看都觉得有些凄惨悲凉。
林小小跟上去，探着脑袋紧张又惶恐地问：“怎么了，疼到走不动路了吗？”
辛晨缓缓抬了抬脑袋，给了她一个晦涩不明的视线。
林小小接收到他的视线，小心肝抖了抖。
她一面心情忐忑地担忧着辛晨，一面开始回想自己过去的痛经时刻。
好像真的是挺疼的……
不过她自己从少女时代第一次开始就疼了，最疼的时候能哭到打滚，只是，她疼了这么多年，也就慢慢习惯了。
也知道在经期来之前多多调养身体，不碰冷水，也不剧烈运动。
而辛晨呢……他当然不知道林小小的经期是什么时候，这几天洗碗更是冷水不离，再加上篮球比赛才刚结束，想也知道，肯定是经过剧烈运动的。
光是想想，都觉得这次的经痛肯定要比她以往经历的要更强烈，并且他还是第一次感受这种疼痛，难以承受什么的，完全可以理解。
林小小便有些心虚了起来，她刚想说些什么安慰一下他，便听到辛晨低低地道：“去帮我买卫生巾。”
闻言，她愣怔了下。
然后视线往辛晨身体的下半部分挪了挪，才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有些羞窘地道：“我错了我错了，我把这事忘记了。”
辛晨的神色无波无澜，他平淡地看着她，目色无悲无喜。
但是林小小更相信，若是此时此刻他的身体还足够生龙活虎，那他一定会跳起来拿东西砸自己的。
她捧着一颗颤巍巍的心，赶忙扭头跑出医院，去找商店。
幸好这医院所处的地段并不是很偏，附近就有商场，只是生意不错，人挺多的。
想到辛晨的住处肯定找不着卫生巾，她为了省事便一口气多买了些，日用的夜用的还有加长的，满满的塞一胳膊。
捧着着选好了的卫生巾排队的时候，回头率已经是百分之百了，时不时有人窃笑着盯着她看。
一个大男生买卫生巾，怎么说都是有些少见的。
等到付钱了，就连收银员小姑娘都捂着嘴巴笑嘻嘻地调侃她：“这位帅哥是给自己女朋友买的吧，你女票真是好福气，有你这么心疼人又长得俊的男票。”
说完林小小的脸都红了，她找收银员要了个黑袋子，将卫生巾一股脑都塞进去，然后便抓着袋子跑回了医院。
辛晨还在卫生间门口的墙壁前站着，白白的墙壁也比不上他似雪般苍白的脸蛋。
林小小从黑袋子中掏出一包日用的，拆开包装袋拿出一片柔软的白色递到他的手中。
一起递过去的还以一个她刚顺手买的女士内裤。
辛晨接过卫生巾和棉质内裤，垂头静静看了两秒，一言不发地扭头就打算进卫生间。
她匆匆拉住他的手腕，咽了口唾沫，问道：“需要我教你怎么用吗？”
辛晨黑着脸，抿了抿干涸苍白的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来：“我会百度。”
林小小“哦”了声，松开了手。
好吧，这年头，什么东西都可以找度娘了，度娘上连视频都能找到，比她这种半手功夫的老师靠谱多了。
还能更好地避免尴尬。
眼见着辛晨要进了眼前的那个卫生间门，林小小突地又拉住了他的手腕。
辛晨困惑地回头看她，用眼神询问她，她还想说什么。
林小小在他的视线下，紧张地又咽了口唾沫，才弱着声音细细地道：“这是男厕所，女的在对面。”
辛晨的身体僵硬了下，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了。
两个人对着沉默了大概有几个世纪那么久，他才终于臭着脸，扭头朝对面的女厕所走了去。
直到他身影消失在门口，林小小才觉得围挤在身边好似被冰冻了空气终于解冻了。
她好像能理解痛经的难受，但又好像不太能理解辛晨的难受。
不用说都知道，一个当了二十多年男人的人，突然就让他变成女生，还被迫体验了一把来大姨妈的酸爽，想想都觉得，心情很复杂啊。
林小小握拳，打定了主意要好好地照顾下受了心理和身体双重折磨的辛晨。
所以等辛晨出来后，见到的就是手里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热水，笑得极其热忱的林小小。
他看了一眼她手中的一次性杯子，皱了皱眉。
林小小从口袋中拿出包纸递给他，小声道：“来，擦擦手。”然后等他擦完了手，将一次性杯子递到他手中，“我刚去找那个老医生要来的杯子，热水喝了应该可以舒服些。”
辛晨没拒绝，默默接过杯子，捧在手中，面色却好看了些。
两人打了车回了家中，辛晨二话不说就去床上躺着了。
林小小在厨房里翻找了半天，才终于找出包外包装生了层灰的红糖来。
估计是过期了，她挠挠脑袋，有些头疼地跑下楼，去最近的小卖部买了袋红糖回来。
厨房里还有老生姜和些新鲜的红薯，林小小回想着过去在家的时候，自己痛经期间喝的红薯老姜汤来，熬了份，熬得软糯喷香了才给辛晨送了过去。
辛晨的房门是虚掩着的，她敲了两下门，便得到了回应。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辛晨的房间，房间的布局同他这个人一样，色调是单一的灰色，墙壁刷的是灰漆，地板也是灰色，就连床单被子都是清一色的灰。
林小小抖了抖唇，打心底里觉得，这一定不是因为他钟爱灰色。
床上的辛晨很显然没睡着，他睁着双眼看着天花板，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林小小将红薯老姜汤递过去。
辛晨闻到了浓浓的红糖味道，下意识便想拒绝。
大男子主义在这个不合时宜的时候犯了，在他的印象中，红糖可是女生才会喝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