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无起身，面色依旧冰冷若霜，冷冷的问道：“两位今日来虚无道观，所谓何事？”
怎么说也是一起经历过生死的交情，和我说话这样见外？那脸色，那神情，还不如见了陌生人有暖意，让我心里不舒服。
我皱眉，回道：“今日冒然前来，打扰了。我这次下凡是到人间找朋友的，顺便把小云朵接走。”
虚无挑眉，表情变得极为复杂，不过这种夹杂着真情实意的眼神没在脸上维持多久，转瞬间化作平静。转头看了一眼小云朵，道：“既然有长辈来接，那你就跟着回去吧。”
小云朵一听这些，露出不情愿的神色，“我不回去，我要留在虚无观。”说着跑到虚无道长的身边，挽住虚无的衣袖，就不松手了。
这孩子，这是要赖上人家了？
虚无略显无奈，低头睨了一眼云朵，淡淡的说道：“小孩子要听大人的话，跟着大人一块回去。”
小云朵还是抓着虚无的胳膊不放手，撒娇道：“虚无道长，我要留下嘛，让师娘也留下来好不好，好不好嘛。”
虚无冷冷的表情，并没有因为小云朵的哀求而感到动容，眼神看向别处，让我护短的心又泛起不平衡。
小云朵在虚无道观几年了，相处了这么久，虚无小道就没点感情？对小云朵的态度还是这么冷漠，我心里总感觉小云朵这些年在这受了冷落。睨了一眼虚无，问道：“你就是这么对待小云朵的？”
虚无缓缓转头，毫无情绪的看着我，沉默半晌，冷冷的开口，道：“那按明华仙子说，我该如何对待对待她？”
这个……用我来教？
我心里翻起莫名之火，刚想开口去骂虚无，小云朵却急忙解释，“师娘，不是你想的那样，虚无道长对我挺好的。”
嗯？
“真的？”我问云朵，再加确定，怕小云朵骗我。
“真的，真的，虚无道长对我挺好的。”小云朵一边为虚无小道开脱，还忙不迭的点头。
我泛起怒意的才平静许多。
流影忙走过来打原场，习惯性的挥开扇子，刚欲扇凉，对上我眼神的那一刻，又将扇子合上了，挥舞着合起来的扇子道：“大家都是旧相识，认识这么多年了，也算是患难之交，怎么搞得这么见外。”
说着，将头转向虚无道长，继续说道：“我们都是过来看望虚无道长的，你也别这么见外，我们来都来了，总得留下来住两天，叙叙旧不是。”还嬉皮笑脸的拍了拍虚无小道的肩膀。
虚无低头垂目，嫌弃的看着流影那只狐狸爪子，抬手将流影的狐狸爪子扫下去，冷道：“别套近乎，我想我们没有熟悉到这种程度。”
流影尴尬许久，才将自己的爪子收回来，放到嘴边吹了吹，小声嘀咕：“装什么清高，屁大点本事都没有。”
“你说什么？”虚无挑眉，冷冷的问流影。
流影一溜烟藏到我身后，从我背后探出头来叫嚣，“说你了怎样，下边镇子上的百姓都快死光了，也没见你出手相救，你就是没本事，还在道观里躲清静，你就是没本事。”
解气，虽然我不怎么喜欢流影，现在流影闹这么一出，还算符合我的心意。说的对，镇子上死了那么多人，他虚无却坐在道观里，若无其事的，悠闲的打坐，任谁都会质疑，他虚无有没有收妖除邪的本事。
我将流影的手，从我肩膀上抖下去，看着虚无什么反应。
虚无皱眉正在看着我们俩，问道：“镇子上又死人了？”
流影从我身后出来，瞧不起人的眼神看着虚无，呲道：“死人了你又能怎样，还不是躲在这道观里逍遥快活，我看那，你就是道法不济，才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的吧。”
我还担心流影激怒虚无，对虚无这人没有过深的了解，也不知道此人承受力如何，若是小肚鸡肠的，话不投机，还不打气来。
室内气氛冷下许久，虚无不疾不徐的将头转向身边的小道童，低声道：“灵子，收拾东西，随为师下山。”
“是。”小道童应下，迈着小碎步，急匆匆向后堂跑去。
然而，虚无小道一拂袍袖，扬长而去，留下我们几个不知该去该留。
“道长，等等我。”小云朵提着稍长的裙子跟了出去。
我看看流影，流影看看我，互相对视一眼后，我道：“走，我们去看看。”
那个被换作灵子的小道童也背着一个小包袱，跟在后面一路小跑下了山。
风吹树叶莎莎响，有片片繁英飘落，叶落入泥，总感觉有些凄凉。
镇子上更是哀哀戚戚，我们只不过离开一两个时辰的功夫，在回来时，镇子上处处挂满白绫，剩余的镇民身着缟素，抬着棺材在街上哀嚎。
纸钱随风飘落，哭声凄惨魂惊，让听者都觉得心情悲恸。
虚无走在我们前面，他倏然停住脚步，看着丧队走进，待丧队走近了，他伸手拦下一个身批孝服的男子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那哭哭啼啼的男子，止住哭声，抬头见是虚无，便跪地接着大哭，“虚无道长法力通天，您可要救救我们这些命苦的百姓啊，我们也不知得罪了哪路鬼神，那鬼神把我们镇子上的人都杀死一半了，虚无道长您可要出手相救啊。”说着五体投递，额头狠狠地落在街道的青石地面上，抬头时，额头磕的都红了。
虚无俯身将那男子扶起，男子也不做作，借着虚无的搀扶起了身。虚无问道：“别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男子抬起胳膊，捏着丧服袖子给自己抹了一把眼泪，道：“虚无道长您还不知道呢吧，这些天，镇子上莫名死了许多人，衙门的人都无可奈何，我们一家五口，死的只剩我和夫人两个人，可怜我的两个孩子和七十岁的老母亲啊……”
“啊……”男子又干嚎两声，接着道：“若不是我这几天去别的地方走亲戚，恐怕……恐怕……”男子哽咽，要出口的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让人看着就难受。
虚无皱眉，叹息一声，低声道：“还请节哀。”
“节哀？”我呲笑一声。
这种时候谁能节哀，你虚无是没爹、没娘、没老婆、没兄弟姐妹，你若是有，看你的家人全部死光了，你能不能节哀。
我这样想着，只见虚无的眼睛盯着抬起的三口棺材，眸光转动几下，走到棺材前停下，伸手对对小道童灵子喝道：“朱砂。”
小道童急忙从包裹中找出一盒朱砂，以最快的速度打开盒盖，小手举过头顶，递到虚无面前。小道童太过恭敬，谦卑的态度完全超出了一个四五岁孩子该有的状态，让人怜惜。
这虚无小道平时对待一个孩子就这么严苛，要知道，那是一个几岁的孩子啊。
虚无抬手，用指尖在小道童高高举起的木盒里点了一下朱砂，倏地朝棺材封口处一抹，瞬间棺材上冒出一缕缕青烟。
人间有句谚语，叫“祖坟冒青烟”，形容后人即将有好的运势。可这棺材冒青烟，不见得是什么好兆头。
青烟缕缕上升，虚无飞身拉着灵子，向后退了两步，站好后关切的垂目询问他的徒儿，道：“可有伤到？”
小道童摇摇头。
原来他会关心人啊，我还以为他天生的铁石心肠，没想到也是一个护短的，关照起自己的小徒儿来，倒有几分人情味。
抬棺的男人们看到这副景象，吓得放下棺材拔腿就跑，边跑边喊：“啊……”头也不回，不一会消失在清冷的大街上。
死者亲属伸手，打算叫住他们，可是没有人敢回来。
都知道出殡抬棺，棺材不能落地，现在可倒好，不但棺材落地了，连抬棺材的人都跑没影了，接下来谁来抬棺？
“我地老天爷呀，我是造了什么孽啊，让我们夫妻俩承受丧母、丧子之痛啊……”死者家属哀嚎几声，趴在棺材上继续哭喊：“娘啊……您老人家告诉孩儿，是谁害死了您，我给您老人报仇雪恨啊……”
虚无疾步走过去，提着男子的后脖领将他拉了回来，喝道：“棺内有邪，不宜靠近。”
男子傻了眼，“有邪？”不可置信的看着虚无。
虚无点点头。
只见小道童灵子，从小包袱里掏出几张黄符，飞快的贴在棺材周围，拿出工具将棺材盖撬了，蹲在棺材上向棺内张望。
“有何不妥？”虚无问道，慢慢走向棺材。
“死者脸色由白转青，散发青烟，看来是受妖物祸害，寻着这个味道，我们就可以找到这个妖物。”小道童从小包袱里拿出琉璃瓶，收集几缕青烟，再从棺材上跳下来，动作一气呵成，看起来很是老练。
让我很惊讶，这小道童年纪不大，就有这个能耐，不紧对这名小道童高看一眼。
小道童收起琉璃瓶，朝天上看了看。我顺着小道童的目光看去，是有一片黑云飞过天空。小道童追着黑云跑去，虚无抬脚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