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晴的哭声越来越大,也真的觉得越来越伤心。
那一阵心寒,如同初冬的天气,尽管尚未到萧瑟,但因为防寒措施不到位,仍旧拨凉拨凉的。
回到家,一开家门,北方特有的供暖效果显现出来,暖气的热潮扑面,与满身心的冰冷融合,面颊表层迅速感受到暖意,而深层里仍旧是寒气逼人的。湿湿的双眼则像是罩了一层薄雾。使劲儿揉揉,眼睛更加干涩。
冯伟杰试探着说:“我给你拿条热毛巾擦擦脸吗?”
若晴沉着脸摇头,说:“不用你。”之后,便噘着嘴赌气得自己去拿热毛巾。
擦了脸,浑身也缓过劲儿,舒服些了,心情也稍微好了点儿。
可她一走出卫生间,一眼看到冯伟杰躺在客厅的沙发上,悠哉悠哉地抱着笔记本电脑乐不可支呢。
若晴那个气呀。心想,几天后她可能就要面临很大的灾难,他竟然无动于衷,平素那些爱她的话都是说给自己听的吧?哼,幸好,她早就不相信什么你侬我侬的那些文字功夫,她是干什么的?真论说那些浓情蜜语,又能有几个人是她的对手?当然,得看她乐不乐意说。
通常,人在最心烦意乱的时候,特别容易表现出隐含在心底的刻薄,并且刻薄的程度直接与文化素质成正比。而实际上,每个人都有刻薄的一面,只是有人非常平和,便极少展现而已。
她不刻薄已经好几年了,但,冯伟杰对她将要面临的事件的不以为然激怒了她。
一屁股坐在了餐桌旁,也把笔记本电脑摆在了面前。
整整一个下午,家中充满了寂静感。谁都不理谁。甚至,都有意不制造出一点声息,似乎,谁发出了声音,就是在向对方挑衅。从这一点看,她俩其实都不想吵架。都在忍耐。
当然,她还是会在网上跟最好的闺蜜大彤、冬冬和静辉发泄对冯伟杰的不满。
“他连句安慰我的话都没有。”她在只有她们四个人的QQ群里说。
“你想安慰你什么呀?”靠,仨人几乎异口同声。
“我下周一要住院呀,下周三要手术呀,我前途未卜,生命堪忧呀。”她气急败坏得迅速打出这句话。
冬冬先发了一个大笑的表情。看着她呲牙,若晴就想把她的大门牙用钳子掰下来。
静辉则是捂着嘴巴笑。她仿佛看到了她长长的卷发遮挡下的两个大酒窝。
而大彤直接说:“若晴,你怎么回事?又来了。体检后,被告知得去复查,当然应该去。可复查后,专家都说没事了,真就不能像你这么嘀咕了。你说你几个月前检查一遍,没事,这次又查,还没事。你自己非得觉得有事,这不是没事找事吗?这次,我支持伟杰。不过,你坚持手术,我同意,乳房里有肿块毕竟不是什么好东西,没必要养着;你坚持住院手术,我也同意,咱们都这个岁数了,得对自己好点,门诊毕竟条件差。”
大彤是数学老师,说话总是头头是道、条理清晰。最关键,她是她朋友中与她性格最相似的,喜欢实话实说,且十分明辨是非。她这么说时,若晴似乎看到了她波波头下一张圆圆肉肉的脸上,小嘴吧嗒吧嗒的,眼里是帮理不帮亲的公允。
“就是,大彤说得对。”静辉也帮腔,“你做一个小手术非得让冯伟杰紧张成什么样儿呢?”
“你这是用你想象的惨烈去试探男人的心思,这样的试验肯定会失败,因为男人跟女人的区别之一就是——男人不会为没发生的事情承受折磨。男人本来就不喜欢被折磨,女人会因为折磨而感受一种叫做凄美的东西,说白了,就是很多女人是喜欢无病呻吟的,而男人,对于快乐有更强烈的渴望,无病呻吟是他们最不屑的,他们真的病了,不会呻吟,会立马找寻行之有效的方案。”冬冬总是能很准确指出若晴心底的“小九九”。丫很了解她,基本上就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但由于冬冬总能在她焦头烂额或者是冲动耍性子的时候,及时拉住她那即将脱离的缰绳,于是她这只蛔虫便如同若晴腹内翻江倒海时,突然静静攀附于内壁中,不吞噬养分,并让她一下子减轻疼痛感的特殊的虫子,倒不用急着排出去。
这几年来,若晴最大的变化,就是听劝了。固执是属于小女生的,到了一定年龄,过于固执就是不识时务,毁的是自己。
于是,她还是像以往一样去做晚饭。醋溜白菜、肉片土豆辣子、大葱炒鸡蛋,还做了一个紫菜蛋花汤,全是冯伟杰爱吃的。她想这足以表明了她的态度——不想再跟他为没有发生的事情而计较。
此刻,需要的是他顺势而为的配合。
但,丫又一次惹怒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