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若晴与冯伟杰四目相对,丫这次倒的确在认真听她说。
她长舒了口气,让自己再平和些。
“冯伟杰,你得承认,咱俩的情况特殊。”她将目光移向窗外。卧室的窗子临着一条小马路,偶有车辆过,隔着双层窗户还是可以隐约听到汽车驶过的声音。那声音总是让她清晰得感受到生活的琐碎。而她,真的已经习惯了琐碎。甚至相当享受这样琐碎的生活。
她不希望生活再有任何变化,而跟冯伟杰的生活也的确算是过得安稳平静,诸如一些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早已经可以被屏蔽。可以说,经过三年多的经营,她与冯伟杰都对白头到老这件事情没有疑问。她也非常自信,能处理好一切家庭内部的矛盾,因为她早就找到了解决这些矛盾的方法——那就是真诚的付出。这是她身边过得最好的几个闺蜜传授给她的锦囊,也是这几年来与冯伟杰逐渐磨合中悟出的真谛。
唯有一点,在内心深处,唯有一点,她觉得会让她们分开的唯一可能。那就是疾病。
特别是茹新姐在得了乳腺癌后,被渣男老公无情抛弃,更让她唏嘘寒战。
她曾经把这样的想法跟大彤说过。
大彤连连摇头说:“难怪冯伟杰有时候会说你骨子里是个悲观主义者。你怎么专门看到那些不好的,并努力体会?这世界上无情无义的人有,像茹新的前夫,那就是个垃圾,你在心里把自己老公跟他去比较,其实已经降格了你们之间的感情。医院里成天都有病人,难道成天都上演着‘大难来临各自飞’吗?有情有义的人更多。我就相信,我要是有什么病患,我老公会不惜一切为我着想,并且不离不弃。同样,我也会那么对他。”
“你们不同。”她并不否认大彤的话,但是她有她的理由,“你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心脏不好,还冒着危险为他生下儿子——可爱的‘小白熊’。那是因为什么?因为你们是相爱的,并且有太深的基础。”
“哎呦。”大彤瘪下嘴巴,露出一侧酒窝,说,“一起好几年了,还谈什么相爱不相爱,不过就是当做亲人而已。”
“你不知道亲情是男女情感的最高归属吗?”她反问她。
“没错,你说得很对。亲情比爱情更牢固。所以我相信我老公。但你跟冯伟杰三年多来,每天都在一起,俩人都是真心付出,想一起过日子的,难道不算亲人吗?”大彤是言之恳切。
若晴耸耸肩,说:“我跟他情况特殊,尽管我们俩之间可能有过爱情,也可能已经上升到亲情的层面,但不牢固。”
大彤侧着头,托着腮,望着她,说:“你怎么变得那么不自信?”
“不是自信与否的问题,是客观的现实。”她进一步解释,“我相信,如果我没病没灾,我们俩一定能白头到老,哈,他不傻呀,上哪里找我这样的贤妻?我也很聪明,他也是标准的顾家男人。但是倘若我有点病患,就不好说了。”
“你年纪轻轻的能有什么病患?我这先天心脏病还活得劲劲儿的呢?”大彤不以为然。
“茹新姐患病的时候不就跟我现在一样大吗?咱们谁能想得到那么一个年轻充满活力的人就那样病倒了?”若晴算是拧上了。
“行行,咱先不论那些。我倒要问你,那要是他有什么病患了呢?”大彤追问。
“不离不弃。”她不假思索地回答,“你还不了解我吗?从不辜负人,不管是爱人还是朋友。”
“很好。”大彤肯定她,但话锋一转,“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论断对冯伟杰很不尊重吗?你凭什么就把他归结为只可共享乐,不可共患难的人?”
“没有归结。只是怀疑。”她说这话的时候多少缺乏了一点底气。
“是这样。”大彤急着回家带孩子,给她做了一个结案陈词,“我的准则是,没有发生的事情不去胡思乱想,解决不了问题,还会给自己和对方带去很大的隐患。因为当你胡思乱想的时候,你表现出来的就不是最好的你。我一直坚信做最好的自己,另外就要看运气了,要看能不能遇到一个有良心的男人,像茹新,她很好,只能说运气欠佳,可我和静辉冬冬,我们的运气都很好。况且茹新离开了那么一个垃圾,回归了自己的生活轨迹,运气也在转好。所以,自我暗示很重要,你要相信,你的运气很好,你不会得什么要命的病,你健康快乐幸福得活到八九十岁,到时候咱们在养老院一起回首往事。让我儿子偶尔来看看咱们,冯伟杰这个老头子在一边给咱们弹吉他。你想想这种美丽的画面。”
她怎么会不渴望那么美丽的画面?
但是自从体检后,她便成了惊弓之鸟,心理压力很大,最大的原因就是——她怕得之不易的幸福生活会因为上帝的一个残酷而隐没。
简单说,她其实好怕失去冯伟杰。
大彤临出门,拍了拍她的肩膀,说:“若晴,我到今天才知道,你原来那么爱冯伟杰。爱他,就要相信他。”
大彤说得都很对,但是若晴还是坚持自己的想法,相信别人,不如自己努力。对于健康问题,她能做到的,就是调理饮食和积极锻炼,提高自己的免疫力。
所以,这半年来,每一天早上,不管多舍不得那张床,都会咬牙起来。冯伟杰陪她就陪,不陪,她也肯定会去对面的公园快步走上四千米。当大汗淋漓的时候,心情会豁然开朗,好像,一切有可能的病患都会远离她。至少,她为自己的健康努力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