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事求是的讲,冯伟杰没有什么做得不好的,但,当她的情绪在前所未有的忧患中,她所有的宽容豁达,都在逃匿。
若晴还是决定六月份再做一次检查。而在等待的这二十几天,她整个人处于隐约把自己裁定了的状态中。看谁都不顺眼,看哪都不对劲儿。还非得让自己表现出非常坚强非常从容淡定的样子。冷着一张脸。她知道,冯伟杰最怕的就是爱人的冷脸。可她已经控制不了自己。
他不是她。他认定她“无大碍”,内心其实是没有任何触动的。他的沉默和不开心,完全是因为她的顾影自怜。他不知道如何劝慰她,怕说错话,反倒惹得她更加难受,于是,他选择了沉默。而这样的沉默,让她再次对他产生怀疑。
看似无缘无故,实则是想试探下冯伟杰的反应,当然,也是心底某种不由自主的恐惧的驱使,她趴在桌子上哭。
靠,伟杰只是给她一条毛巾,又一边上网去了。
若晴心想:“nnd,我都悲痛欲绝了,你丫还能上网?好,既然你无视我的哀伤,那我也别在家呆着,自作多情得讨怜惜了。”
她洗了脸,去赴小薇的约。
这是前两天就定好的。小薇跟老公郭文宇又出现问题,找她吃午饭,听听她的意见。但,没想到冯伟杰倒休,白天竟也在家。通常这种情况,她会推掉约会,或者携老公前往。没错,他们俩一直都是这样黏糊的。以前,为了顺应“老海龟”,若晴只能夸大她的独立,否则,会让老海龟厌烦,觉得她太过粘人。跟冯伟杰在一起后,真的是回归本真,特别爱腻着彼此,这才明白,真正相爱的两个人,所谓的男女之间应该有些私密空间,不过是针对想保有秘密的,而这俩人是连放屁都不需要避对方的。互相粘着对方才是常态。真的,还真的从来没有俩人同时在家,分别行动的时候。这,是第一次。
若晴跟闺蜜们聚餐都会安排在中午,这样不会影响她给冯伟杰做晚饭。她那几个死党——冬冬、静辉和大彤也是一样。当了那么多年的单身自由主义者,她终于混进了她们几个煮妇行列,变成清一色的家庭生活迷恋者。之前,听冬冬说晚上出不来,得给老公做饭。真想痛扁她,骂上一句重色轻友。而如今,这句话基本成为她的口头禅。
这么想着,更怨恨冯伟杰。丫竟然对她的悲痛无动于衷。那就别怪她破天荒地将他独自留在家中了,第一次不给他准备饭菜。就让他饿成皮包骨头的瘦灰熊。
路上,她尽量让自己坦然。
强颜欢笑地坐在小薇对面,故作轻松得表现出她的无所畏惧。
她不能跟小薇倾诉,这丫头自己已经焦头烂额。
小薇是阿兰孩子的班主任老师。教语文的她,比同龄的女孩要简单质朴很多。知道阿兰孩子的特殊情况,便格外关心、处处照顾。阿兰非常感动,久而久之,也算是朋友了。她常听阿兰夸奖:“别看这个老师年轻,可对学生特别负责,待人特别真诚。”于是,若晴便早对这个尚未谋面的女孩子心存了好感。
可年初的时候,阿兰急火火地找到若晴,跟她说小薇在闹离婚,双方父母都坐在一起谈离婚细节了。阿兰感叹:“这世上又要多了一个离异单身的好女人。若晴,你认识人多,帮着给小薇找找律师,看看怎么能帮她。”
若晴不解地问:“帮什么呢?”
阿兰说:“帮她争取自己的权益呀,我可不想这个女孩子像我似的,离婚后,不仅让自己成为孤家寡人,经济上也吃大亏,连该属于自己的东西都失去了。”
“嗯,你说的也没错。”若晴不否认阿兰的话,但她说,“如果俩人都没有外遇,现在最该帮她的是如何守住婚姻,婚姻不是儿戏,或许你不爱听,但我还是要说失婚怎么也不是一件开心的事儿,甚至算某种意义上的失败,并且,我们都明白想要重新出发有多难,女人再婚,比生孩子都难。”
阿兰眨眨眼,略一思忖,点头称是。
忽然,阿兰睁大眼睛,盯着她,半商量半恳求:“要不,你帮帮她,你是情感专家呀,你看你现在跟冯伟杰过的那小日子,要多美满有多美满,你教教她,怎么让自己的家庭生活更有意思。因为她说他俩都没有外遇,就是她老公郭文宇刚结婚没多久就开始逃避她,今年春节前提出离婚。理由就一个——这种日子没意思。”
“这小子说这话也真欠扁。”若晴愤愤然,“有好日子没好过,拿婚姻当儿戏,典型的不负责任。这种日子没意思,什么日子有意思,就欠把他扔在万恶的旧社会,还是一日三餐吃不饱的码头工人家庭,娶媳妇都难,就不琢磨什么有意思没意思了。”
“那你说小薇这婚姻还有救吗?”阿兰有点泄气。
“凭我这几年采访经验,只要没有外遇,就有救。”若晴很是胸有成竹。
“那你就在百忙之中帮帮忙吧,你在电视台、电台做节目,也会帮陌生人解答情感问题的,那这次就帮帮小薇吧。”阿兰认准的事儿是非常执着的,“小薇真的是一个特别厚道善良的好孩子,你不知道她对我女儿多好,你说我们也不送礼也不懂得巴结老师的,就是因为我孩子是单亲,就多了很多照顾。”阿兰一脸的感激。
若晴想了想,除了为了阿兰,还有更重要的一点,可能是她的职业习惯,她不希望任何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对世事对情感还没有完全领悟的年龄茫然地迈出围城,而后为了再走进另一个围城历尽磨难,真再走进后,幸运的,会走进一座凤凰城的,少之又少,大多数是发现这座城还不如以前那座。
若晴点头,答应帮助小薇。
很快,小薇就给若晴打了电话,大约是阿兰的缘故,她对若晴充满信任,没有一丝的隐瞒。
若晴也非常感动于她的信任,用心帮着她分析每一个环节,很快,她找到了问题的关键。
“小薇,你跟我聊了这么多,你就没有说过一点儿你的问题。”若晴很不客气地指出。
“我没有问题呀,若晴姐,一心一意得跟他过日子。”小薇茫然不知所措。
“两个人的关系出现问题,不可能只是一方的责任,一个巴掌拍不响,当你说出你没有问题的时候,就是你最大的问题。”她很真诚地表达了自己的意见。
小薇若有所思,问:“那我的问题是什么?”
若晴听得出她语气中的诚恳,于是说:“你的问题是,缺乏耐性,缺乏自己的一个主导思路,跟着对方的态度而变化。你只需要告诉我一句真心话,你想不想离婚,真心话。”
“若晴姐。”小薇的声音有些哽咽,“我说真心话,只跟你一个人说,我不想离婚,但他执意要离,我面子上挂不住,我多少次想求他,别离开我,但是我说不出口。”
小薇哭了。向她讲述起与老公的美好过往。
俩人是姐弟恋,小薇是郭文宇大学同系高一年级的学姐。大学恋爱三年,等郭文宇一毕业就急可可地求婚、结婚。这让小薇觉得非常骄傲,以为会过上被宠成公主的日子,再说初恋能修成正果,谁不引以为荣?
“若晴姐,你知道吗,我当初根本没想和他恋爱,因为他比我小呀。”小薇是一个不会撒谎的女孩子,每一句,若晴都能感觉到她的掏心掏肺,“所以,我们交往一段,家里不同意,我就提出分手,结果那天我关机睡觉,等转天一开机,好几百条的短信,全部是他发来了。并且他一直在寝室的楼门外等我。”
“能一起走过这么长的日子,必定有它的原因。”她告诫小薇,“你们这么好的基础,你要有信心,把你的婚姻保护好,这是一场艰苦的婚姻保卫战,需要你拿出你这辈子从来没有过的耐心,还需要你具备超乎常人的宽容,更需要你没有一丝虚假的真诚。因为从你的描述中,我觉得你老公还是个孩子,他没有成熟。而你,也没有真的成熟,你只有自己先成熟起来,然后再像对自己的孩子那样对他,帮助他成熟,你们之间,才能守得云开见月明。”
“我能做的到吗?”小薇明显不自信。
“能。”若晴鼓励她,“只要你想,这是你人生的一次历练,经此历练,便可以收获很多,不仅仅是一个男人的最终留住,更是你自身修养品格的脱变修成,对你,只有好处。你说你能不能做到?”
“姐。”小薇虽然单纯,但很聪明,她未必完全体会若晴的话中含义,但她至少懂得这个方向是正确的,她很坚定地说,“我知道了,我不再琢磨着怎么分财产,我好好经营我的婚姻,不管最终怎么样,我做好自己,即便最后他还是要跟我离婚,那我无愧于自己,也无愧于他,我仍旧有很大的收获。若晴姐,你说你比我才大几岁,怎么就看得这么通透?”
若晴心想,如果小薇也早早离开了“父母月”,如果也会在最美好的年华遇到真正的“老海龟”那样的渣男,如果像她似的聆听过那么多饮食男女的倾诉,估计怎么也能当半个情感专家了。只可惜,她孟若晴光去点化别人了,自己却没遇见一个这样劝告她的人。能对她产生影响,让她少走点弯路,这些是她用挫败换来的人生经验,全盘托出地给予这个女孩子,只要她真的受益,真是再好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