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忽远忽近
方紫鸾2017-12-23 09:382,464

  当人们咬紧牙关,逃离地狱之门的时候,自怜自哀这个始作俑者会及时的扩大它的张力,加重伤感的砝码,让它彻底成为逃离的绊脚石。而一旦这块绊脚石沉甸甸的拦在脚下,悲伤便成为不能跨越的。但不要焦虑,只要想,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埋藏,把悲伤埋得深深的,深得让可以让自己忘记,忘记了悲伤的样子;深得让周围的人感受不到那种的悲伤,感受不到悲伤的埋藏。做到了,内心便真的强大起来,如同手中拥有了坚实的盾牌,难以摧毁……简单而言,就是必须抛弃多余的伤感和情绪,多愁善感是无法好好生存下去的,而每个人,每个人都要好好地活着。

  1、伟杰憨憨的笑脸忽远忽近

  桃花飘零,漫天飞舞,孟若晴在如此的幻境中旋转。花瓣散落在她的衣衫上,长发上,甚至落在她的鼻尖。她在恍惚中辨识自己身在何处?竟犹如陶渊明的《桃花源记》的场景,只是不够明朗,太过虚幻。境界中有一些雾气,缭绕的,柔柔的感觉。身体无比的轻,轻到无法控制。但没有风,并不会把她吹到别处,只是在这个境地里既无欢喜也无悲伤的飘绕。不是仙女,只是她,清清楚楚的她。却又像是失去记忆的她,找不到自己的她。

  是的,当孟若晴醒来前,她的脑子里都是这个画面。或者说,她的记忆里只留下这个画面。

  一个做了手术的人,全麻的作用除了无疼痛感,就连潜意识里都可以让人忘却任何一种情愫,成为一个在梦境中平静游走的无感念的躯壳。但,真的没有痛苦。

  痛苦是醒来后的现实。

  这是大多数人的感受,而若晴却不然。

  当她在大家的呼唤中,挣扎着清醒过来时,一时间,她忘记了刚刚经历了那么一场大手术。身体和心理上的痛苦都不在她的范畴。

  她竟然挤出一个深深的微笑。

  她努力地辨识着身边的亲友,就像一个刚刚医治好眼睛,重见光明的人,在遇到亮光的起初,总是有些看不清楚的。

  画面越来越清晰的一瞬,她看到伟杰。他在病床的左边,在他身边的是静辉,右边则是彤和冬冬。

  彻底清晰的时刻,她看到伟杰憔悴不堪的一张脸,一天下来,他面上是兀兀秃秃的,显得很不清洁的灰蒙蒙。从来不知道愁为何物,甚少皱眉的他,紧皱了双眉,一脸焦虑的愁云。

  “孟孟,孟孟。”伟杰俯下身,握住她的左手。

  若晴还是很恍惚,还没有完全想起自己刚刚经历了什么。

  “孟孟。”彤和冬冬也俯下身。她俩也是一脸的肃然。

  “孟孟,疼吗?”冬冬眼里含着泪。

  若晴傻呆呆地轻轻摇摇头。

  她没感觉到疼,身体的右半边还是麻木的,没有疼的体会。

  “孟孟。”彤更靠近了她些,“你真的很坚强,我们认识了那么多年,我从来都认为你是我们中最柔弱的,最娇气的,没有想到,你这么坚强。”

  若晴疑惑地望着她。她好像还是没有完全想起来她因何而说她坚强。她究竟怎么了?

  “宝宝。”伟杰一双大手捧着她的左手,脸埋在他们的手里,“我的宝宝,手术很成功,医生非常用心,经历了波折,但是保乳成功了,你放心吧,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以后都是好日子,我们好好过日子。”

  若晴终于想起来了,她努力想动一动右边的身子,但是动弹不得。她的眼中也在这难以动弹的瞬间溢满了泪。

  “孟孟。”静辉蹲了下来,凑到她耳边,“你知道吗?冯伟杰他有多担心你,他真的很爱你,真的很好,你要有信心,有他陪着你,我们真的很放心。你会度过这场灾难的。”

  若晴望望她,又望望伟杰。伟杰使劲儿点头,大滴的眼泪落在若晴的手背上,伟杰又将泪水吻干,说:“你一定会好起来的,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

  她也紧握住伟杰的手,艰难的说:“别哭,不帅了。”还想说点什么,但紧抿的嘴唇干裂得难以张开,喉咙堵堵的,发不出声儿。她只好眼巴巴的看着他,看着她的伟杰,看着他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清晰依然,因为他在她的心里。

  温柔的小护士十分不忍心地将他们几个请了出去。

  重症室还有不少病人,已经是晚上八点多,病人们都需要休息。若晴才知道她的手术做了将近五个小时,被推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护士叮嘱她说:“千万不要压到手术那边的胳膊,今晚尽量别动,但是要多喝水,好排毒。想喝水的时候,就叫我。”

  若晴闭了下眼,算是回应了护士。她的嗓子紧紧的,干涩得很,后来才知道,是因为手术的时候插管所致。

  护士的对话中,她知道这是乳腺一科的重症室,有十多个病人,其中有一半是当天手术的。据说这座享誉华北地区的肿瘤医院,每年切下的乳房上百吨。乳腺恶性肿瘤已经成为危害女性身体的头号恶魔,并且越来越低龄化,甚至也危及了男性。

  还没到熄灯时间,但护士很贴心,这些刚经过大手术的病人虚弱得不需要刺眼的亮光,顶上的大灯早已经关了,只有每个床边的头灯亮着,室内的灯光并不刺眼,微弱而昏黄。若晴动了动头,借着这样的微细光亮瞧瞧两边,岳小玲就在她的左边,小玲的边上是林阿姨,而若晴的右边竟然是上海老太太,看来,老人家最终还是做了手术。

  岳小玲也正侧着头朝她这边看,她们都想张嘴说话,却喉咙痒痒,于是相视一笑,算是对彼此的慰藉。岳小玲的眼中透着怜惜,毕竟她一直认为若晴会比她幸运些,不会遭逢这么大的劫难。此刻,见若晴也是五花大绑的困在病床上,之前阳光明朗健康奕奕,娃娃脸自带花季,如盛开的芍药花,一下子,就那么败了。但凡内心有一丝善念和柔软的人都会心生同情。更何况那种同命相怜的悲恸,是强烈而真实的情感。

  若晴闭上眼,白天的一幕幕在脑际翻滚,定格在伟杰与她的抱头痛哭间。她的鼻子一酸,眼泪打湿了鬓边的发。泪腺影响了鼻囊,很快她就成了一把鼻涕一把泪。只好腾出活动自如的左手抓了几张抽纸,默默擦拭。

  岳小玲用了力,发出非常虚弱的声音:“孟孟,让自己睡,不要多想,一切都会好起来。”

  若晴感激地冲她点点头。岳小玲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小镇上的女人,过着相夫教子的平淡生活,但她的平和心态和坚强广博的胸怀,又岂是很多自以为无比高端优质的女人们可比?

  若晴平复下自己的内心,配合着夜的静谧,让自己的身体彻底放空。

  睡梦中,伟杰憨憨的笑脸忽远忽近,而每次靠近她的时候,都让她感到那么的温暖,让她可以迎着他,笑。

继续阅读:2、他配不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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