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静谧的连呼吸都不闻,十六个书架叠接横陈,隔作前后四层,白若桐便在这几层书架间来回踱步,似是有些焦躁。
忽闻一声细如蚊蚋的猫叫:“喵……”
白若桐这才发现梅香其实早就进来了,他大概是紧张过了头,竟然没有发现。
梅香手上抱着一只灰白色的小猫,她走到他身前,对他说:“大人,这只猫我从白府柴房里带出来给您的,它本是逍客的摄魂兽,现在逍客死了,你不觉得现在的你,和它很像吗?”
白若桐冷笑一声:“哪里一样?”
“没有寄托,迷失方向。”
白若桐不发一言,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只慢慢地转眼望向她,瞬息光芒,流转无声。
梅香平静的与他对视,面色同样毫无波澜,她打破沉默继续缓缓道:“大人,梅香这次来,还给您带了份礼物。”
她取出琉璃盏,呈到白若桐面前。
白若桐小心翼翼从她手里接过,有些不敢置信:“这便是可以号令江湖的琉璃盏?”
梅香点头:“正是。”
一丝极为复杂的表情从白若桐眼中一掠而过,无法触及,倏忽便消失不见,他将琉璃盏放在案上,问她道:“这是你的本意,还是你不过是听了你娘的话?”他的眼中似凝着寒气。
梅香定下神来,抬眼望住白若桐,笑道:“摄政王大人,你我各取所需,是否出自本心,对你而言,重要吗?”
白若桐微皱起眉,半晌,无声叹口气:“香儿,你变了。”
“大人,您已不再是当初我认识的那个二少爷了,又凭什么认为我还会是之前那个梅香?”
白若桐冷笑一声:“二少爷?你知道吗,我从第一天入白府,白老夫人就瞧我不顺眼,她认为我娘出身望月坊,恩客无数,凭什么我就是白裕廷的儿子。不止老夫人怀疑我,府中上下都怀疑我,甚至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自己。现在好了,我是高高在上的王,东渝,南书,甚至整个武林,所有臣民都须对我俯首称臣,我到底是不是白家的二少爷,已经不再重要了。”
梅香扶住身旁的书架,手攥得紧紧的,半晌才慢慢松开,轻轻抿了抿红艳的唇,问了句:“那现在的你,快乐吗?”
“快乐?这个重要吗?”白若桐忽然贴近梅香,抓起她的手:“香儿,你嫁给我,做我的王妃,好不好?”
梅香对她展开笑颜,恍如萧条秋色中的那一抹灿烂的红叶:“好,我答应你。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惊喜来得太快,白若桐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条件,你想要什么我都答应你。”
“杀了翦因。”
“你说什么?”白若桐面色大变。
“我知道她没有死,当时在宫中溺水的那个人,根本不是她。之后,翦因假意带兵南下攻打东渝,在你率沈家军出征时又即刻投诚于你,她以倾国相赠,而你许她半世荣宠。”
“你怎么知道?”
“你别管我为什么知道,我只想说,她和我,你只能选一个。”
“香儿,你别逼我,她帮过我,我不能过河拆桥。”
“那我便不能嫁你。”
白若桐又靠近她几分,抬手按住她的肩膀,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是你娘让你这么做的对吗?我走到今日这一步,也都在你娘的盘算之中,我们所有人都是她的棋子,都在她的玩弄之下,她苦心孤诣,好容易走到今天这一步,又怎么会任由翦因的存在,对她造成威胁,所以翦因必然成为她的弃子。那么我呢,是不是有朝一日,你一样会听你娘的,将我也杀了?”他的力气很大,似乎恨不得要将梅香的肩膀揉碎。
梅香疼得脸色发青,冷汗涔涔,却是忍住疼痛,与他四目相对:“白若桐,我没有逼你,我给了你选择的。”
“我不要选,凭什么要我选。我给翦因的承诺,还有你的人,这两者我都要。”他将梅香用力一推,按在书架上,她的后背狠狠撞在书架上,随即听得噼里啪啦一阵响,书本从高处跌落下来,打在他们二人身上,梅香痛得眼前金星乱蹦,几欲昏厥。
白若桐却似乎毫无知觉,将她圈在自己身前,鼻尖甚至都要与她相碰,梅香几乎可以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似是快要喘不过气来一般。
只闻一声撕心裂肺的布帛开裂声,梅香只觉胸前一凉,这胸前的衣裳竟被白若桐硬生生扯开了一个口子。肩膀上突然一阵剧痛,竟是白若桐毫不留情地咬了上来。
此刻,白若桐心里有一种欲、望,她想就这样把她凌虐,最好弄成一片一片的,融进他的身体里面。
他还在撕扯她的裙子,梅香怕得浑身发抖,头上的汗水比黄豆还大,一颗颗滚下来,她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沙哑的尖叫,白若桐猛的惊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此番所为,竟是与禽兽无异。
他狂暴的动作停了下来,低下头抵住梅香的额头,一手撑在书架上,将她整个人圈在身前,看了很久很久,随即将黏在她额上的一绺乱发拨开,轻叹一声:“香儿,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梅香伸手将衣裳理好,抬起头对着他道:“白若桐,我今日来,其实也是跟我自己打了个赌,我赌你还有良知尚存,不会伤害我。不过,我还是在我的衣服上加了点料,所以现在你可能得睡上一阵了。”
她话音刚落,就见白若桐扶着书架滑了下去,梅香连忙扶住他,想办法借用书架支撑着他的身体。
她将地上散落的书一一收拾好,然后唤了一声:“来人。”
有公公怯怯地走了进来:“老奴在。”
“去把小皇帝抱过来。”
“这……”公公有些迟疑,看了一眼靠在书架上闭目养神一动不动的白若桐,有些犹豫。
“还不快去,这是摄政王大人的意思。”梅香不自觉地提高了音量,加重了语气。
见摄政王还是没有开口,公公最终权衡了一下,还是应了下来:“奴这就去。”
待公公走后,梅香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在琉璃宫,叶不凡将琉璃盏给她的时候,亲口告诉过她,琉璃盏中如若盛有真龙之血,只须将此血洒在施术之人的眉上,便可破术。
她从公公手里接过熟睡中的小皇帝,对他说:“小朋友,对不起啦,我不是因为记恨你娘白若莲才对你下手的,谁叫你现在是真命天子呢。我只是想借你一点点血来用用。”
梅香用小刀在他臂膀上轻轻划了一下,小皇帝很快就被疼醒了,“哇哇”的直哭,她看了一眼白若桐,依旧陷在沉睡中,可又害怕招来奴仆,只得一边捂住他的小嘴,一边将他的血挤到琉璃盏中。
待大功告成,她替他包扎好伤口,又将他衣袖放下遮住伤处,唤来了人,把小皇帝抱走:“快带走吧,找人安抚一下,大人嫌他太吵了。”
这一来二去,也花了不少时间,白若桐许是快醒了。
梅香将琉璃盏妥善收好,索性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刚才屋里头的动静,在外头守着的宫人也都听见了,见她衣衫不整上面还起了褶,摄政王大人又不说话,便也没人敢拦她。
梅香回到府上,梅夫人亲切地迎了出来,她握着梅香的手,问道:“香儿,你可是把琉璃盏给了摄政王了,他都同你说些什么?”
“娘,你到我房里,我给你看样东西。”
梅夫人跟着梅香进了房里,刚坐到榻上,梅香却突然出手,琉璃盏中真龙之血洒出,梅夫人千算万算也没料到自己女儿会对自己动手,反应过来之时已避无可避,凝血滴到她的眉上,融进她的痣里,梅香清晰地看到她眉上的黑痣逐渐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