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夫人这李代桃僵的法子,果真是个一举三得的万全之策,其一,白家正牌小姐终于不用嫁入深宫,可与其心爱之人双宿双飞,其二,白家也确实嫁了女儿,皇家的目的,只要和白府结成姻亲,理所当然动用白家财富即可,哪个女儿对他们来说其实并不重要,这其三嘛,就是梅香从一个丫鬟一跃成了皇上的妃子,可谓是一步登天,她应倍感殊荣。
只可惜,梅香不是真正的丫鬟。
她先前在盛妃娘娘宫里,见过皇帝几次,虽没说上过几句话,但念在她是梅太傅家独女的份上,皇帝对她也是十分客气。
白夫人接着一字一句地强调:“进宫以后,绝不可有半点差池,明白了吗?”
梅香心上喀哒一声,颤抖着嗓子道:“明白了。”她想着,毕竟她至少可以暂时先离开那暗无天日的柴房。
白若桐听闻此事后甚是愤怒,宽袖一拂,便要跑去母亲房里质问,却被梅香拦了下来。
“二少爷,夫人以大局为重,你这样跑去质问她,可想好了怎么说?”
“没有,但我只知不能叫你白白牺牲。”
“二少爷放心,等先生回来了,他定会有办法,您可不要因为我与你娘亲伤了和气。”
她现下很是惆怅,若是将自己的身份说出来,那叫白若桐情何以堪,自己和先生的将来,亦会更加堪忧。所以还是等白若梧回来再从长计议。
白若桐的动作滞了滞,似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最终理智战胜了冲动,悻悻回房去了。
谁想白夫人竟自己找上了门。
“若桐,那个丫头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娘,您为什么要这么做?您明明知道,我对她……”
“儿啊,娘都是为你好,我正是因为知道你对她有意,我才替她谋了条生路。我若不这么做,以那老不死的脾性,你以为她还能在这世上活几日?是生是死,就这两条路,你们自己看着办罢。”她的声音一直很平静,却让白若桐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他无限伤感地看着自己的娘亲,却是什么话都没说出口,最后只恭顺地送她离开了自己的房间。
白若桐去梅香屋里的时候,见她正在收拾行李。
见状,他拉住她:“小蘑菇,你这是要作甚?”
“二少爷,你母亲和祖母都处处针对我,这里已没有我的容身之地,我得趁早溜出去。”她思来想去,决定先回京城避避风头。
白若桐脸色一黯:“小蘑菇,是我对不住你,还未娶你过门,偏生出这么多事端。可你若现在走了,祖母今后定是容不下你了,你我之间,那更是难于上青天了。”
“二少爷,您今后休要再说这些要娶我的胡话了,上次我就告诉过你,我和二少爷之间,从来都不是你想的这样,我对二少爷你也从未有过半分情意,是你误会了。”
“那你是想让我去娶梅家小姐?”
梅香连忙摇头:“那倒也不是。”
白若桐沉下气来:“小蘑菇,我知道你是气我,这一次,确实因为我一时心急,有欠思量,疏忽了。不过你放心,我是绝不会让你嫁到宫里的。”
“二少爷,这白府终归是您的家,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为难,这次的事情,你就让我自己解决罢。”
屋里安静了好一会儿,白若桐终于想通:“也罢,你走吧,你离开白府,总比在这里等死抑或是嫁到宫里头要强。待时机成熟,我再去寻你。”
梅香挑了夜深的时候,悄悄从白府后门溜了出去。原先还担心自己被人拦下,谁知竟是一切顺利,她去驿站叫了辆马车,没多久,便已经出了宣州城。
下人来报的时候,白若莲正在母亲的房里,她听闻梅香落跑,不免焦急:“娘,她居然跑了,你赶紧差人把她追回来,她要是真走了,我就又得嫁到宫里了。”
白夫人倒是一点也不意外:“莲儿,娘给了她一条康庄大道,可她偏不走,若她不是自愿,我们白家真的逼着她嫁到宫里,迟早也会漏了风声,欺君之罪,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她既无心,我们也不要强人所难了,娘亲自会为你再想其他办法。你快回屋睡觉罢。”
待白若莲走后,白夫人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狠戾的冷笑:“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
她唤了自己的贴身侍卫周武前来,问道:“她已经上路,人都安排好了吗?”
周武谄媚地笑了笑:“放心吧,夫人,一切已经安排妥当,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城里头的车夫因为是梅香临时叫来的,所以只愿意送她出城门,甫一出城,便将她赶下车,自己驱着马车回去。
夜风的凉气将她冻得一个哆嗦,城郊小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满地清凉的月色。
她忽然觉得两道旁的树上似乎有团黑色的影子,难道有人一路跟着她,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她不由加快了步伐。
可人已经从树上跃了下来,挡在她的面前,居然还不止一个。
她暗道不妙,转身就想跑,双手却已经被其中一人擒拿住,她挣了好几下都无法挣开,她努力勾着小腿,试图把擒他的人绊倒,谁知勾了两下那人却纹丝不动,反而曲膝在她腿骨上一撞。
她疼得站立不稳,朝前一个踉跄,跌在了地上,来人再不想给她机会,抬起手中的刀来便准备下杀招,梅香干脆闭起眼睛,等着死神的眷顾。
那人的刀却在半道被虎头杖截下,梅香见到竟是白老夫人,觉得不可思议。
那两人立刻调转刀头,直向白老夫刺去。老夫人不躲不闪,两肩含劲,抬起虎头杖盘空一绕,风声呼呼,人已经被她打趴在地。
梅香看得目瞪口呆,怎么也没有想到白老夫人竟有如此大的本事。
白老夫人扫了她一眼:“我就知道她不可能那么容易放你走,便一路跟着,果然不出我所料,她果真想要你的命。”梅香猜想她口中的她,应当就是白若桐的母亲。
“多谢老夫人救命之恩。”
“丫头,我救你不代表我就原谅你,我不过是觉得你小小年纪,到底罪不至死。“
“呵呵呵呵,你这小美人儿,也算是将这老不死的给我带来了。”来人戴着面具,阴鸢地笑着,正是那日破庙里的男人。
白老夫人竟一下便认出他的声音:“逍客,你竟还没死。”
“哈哈,亏你还记得我,你这老太婆还没死,我怎么舍得先死。白府戒备森严,我没办法进去找你,今日你竟自动送上了门来。”
老夫人冷笑一声,杖身往下一沉:“哼,你以为十六年前你不是我的对手,现在就能打得过我?”
逍客直笑:“十六年前,至少你还不算老,可你现在,连走路都要拄拐杖了。”
说罢,他已然出手。
高手相争,梅香完全看不清路数,只觉杖风到处,尘土飞扬,但逍客显然也不是省油的灯,他身形一闪,脚尖只轻轻一点地面,便可跃起一丈多高,而后指间掠过一道冷芒,手中的暗月镖挟着一股劲风,直取白老夫人咽喉。
老夫人倒拔出虎头杖,微微一侧,杖尾一扫,将暗镖打落在地。电光火石间,第二镖,第三镖,已衔尾而至。
白老夫人又是一杖挥出,只听得“当当”两声,两支镖凌空相撞,坠落地上。
只是老夫人毕竟年迈,杖法开始散乱,已渐渐后劲不济。
又是几镖连发,精光熠熠,星驰电掣,几乎是同一时间,向老夫人面门、胸腹等要害,齐齐袭到。
逍客见时机已到,运气内力于手掌,一掌拍向白老夫人。
老夫人双脚牢牢钉在地上,身形向后一仰,恰恰避过了这几枚暗月镖,相隔距离,只在分寸之间而已。
只是这逍客的掌风已至,白老夫人避无可避。
不过,这一掌竟没有打到老夫人身上,而是叫那头不知死活的梅香硬生生地挡了下来,她当即吐了口鲜血,昏了过去。
沈耀飞赶来的时候,恰巧看到梅香倒下,逍客见白老夫人来了帮手,立刻闪身离去,隐在了黑暗之中,沈耀飞没有追他,只抱起梅香,关切地喊了一句:“小香儿。”
见梅香完全失了意识,沈耀飞心下满是担心,对着白老夫人道 :“我这就给她疗伤,您千万当心,别让歹人靠近。”
说罢,便盘膝而坐,将两掌轻轻的放在梅香的后背。梅香朦胧间,只觉两掌之间传来一股灼热之气,从背后透进自己体内,这股热流在她全身流转,而后只觉五脏六腑顿时翻涌如涛,她万分痛苦地呻吟出声,沈耀飞疾疾收手,叹了口气道:“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只是刚才那人的掌力,竟有种排山倒海之势,我的内力也没办法与之抗衡。”
白老夫人眉头深锁:“我们先将她带回白府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