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香出了房间看到小意,问她:“小意,你先前是去哪里了?”
小意低头羞愧道:“先生差我去办点事情,是我太没用,事情没办好,居然还要先生亲自来救我。”
“对了,你们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看先生他脸色不大好。”
“他在京城救了我以后,一时半刻都不愿多待,便赶回宣城,谁知又发现你受了伤,他不忍心让你多受一刻梦魇焚心之苦,当即便替你疗伤。”
梅香讶然:“你是说先生替我化了掌毒?难怪我今日觉着自己和平时不大一样,神清气爽的。那先生可会有什么事?”
小意摇摇头:“那倒不会,就是耗损些内力,伤了元气。”
“那得补补,我这就去给先生做些好的。”
梅香说完便要往厨房里去,却被小意叫住:“哎,小蘑菇,就你这厨艺,还是省省吧,我刚炖了锅补气汤,你去盛一碗给先生端去吧。”
梅香眉开眼笑:“是,我这就去。”
梅香盛了汤,敲了敲白若梧的房门,他低低的声音从里头传来:“进来。”
梅香小心翼翼地进去,白若梧见她端着热气腾腾的汤盅进来,沉声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这是养生补气汤,我听小意说,您昨晚为我疗伤,现在身子虚,应该补补身子。”
白若梧默了默:“你不用太放心上,举手之劳罢了。”
“话虽这么说,但毕竟你救了我,还是要感谢的。“
白若梧眼睛眯了眯:“哦,所以你就用别人熬的汤来表达你对我的谢意?”
被戳中痛点的梅香瞬间没了底气:“快趁热喝吧,回头我再去炖一锅十全大补汤给您。”
白若梧似是不甚在意地笑了笑。
两人说话间,白老夫人却来了,她看到白若梧道:“若梧,见你不来,我只好自己来找你了,原来是和这丫头在一起呢。”
梅香觉得白老夫人一定又觉得自己在勾引她的乖孙子,立刻站起身来,准备默默遁了,没想却被老夫人叫住:“就是说你的事情,你在这也好。”
梅香有些疑惑:“我的事儿?”
“若梧,毕竟这丫头是你身边的人,之前我对她有些误会,后来觉着她本性善良,倒也是个好姑娘,既然她和若桐两情相悦,不如你就做个主,将她许给你二弟罢。”
老夫人此话一出,梅香惊得心脏几乎都停了,隔了半晌才说:“老夫人,这都是误会。我……”
白若梧倒是神色平静,语气也浅淡,打断梅香:“祖母,二弟是有婚约之人。”
老夫人点点头:“这正是我要和你商量的事情,那梅家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若是我们白家无端悔婚,确实有些伤了人家脸面,你看,倒不如你替若桐娶了梅家那姑娘,毕竟你才是我们白家的长子嫡孙,他们定不会太过计较。”
梅香恨不得现在就告诉白老夫人,她就是梅家那姑娘,可惜她却没有分身之术。
“祖母,此事容我考虑一下。”换作先前,白若梧一定会二话不说地拒绝,这次却说考虑,白老夫人对他的回答已经甚是满意,若是此事成了,既达成了若桐的心愿,又了却了她自己的一桩心事。
待老夫人走后,梅香见白若梧只静静地坐在那里,凝眉不语,不知道在想什么,也没好意思再说什么,只在门前的台阶上坐了下来,双手抱膝,下巴搁枕在膝上,默默地垂视着地上的青砖,像极了一个犯了错的孩子。
白若梧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良久道:“我才出门几日,你便已经和你未来夫婿两情相悦了?”
梅香猛地转头,却不小心撞上了门框,她揉了下额角上的大包,委屈道:“先生,不是这样的,都是误会。” 她将事情的始末原原本本说与了白若梧听,没想他听完以后,却是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了句:“你倒是挺信任沈耀飞。”
梅香一愣,连忙解释:“他向来鬼点子多,我没有办法,自然想到去找他帮忙出主意。”
白若梧走近她,伸手帮她揉了揉额头上的包,轻飘飘地反问:“我是不是同你说过,不用操心,等我回来?”
梅香缩了缩脑袋:“是。”
“可结果呢?”
“对不起先生,是我错了,那现在怎么办?”
“你自己闯的祸,还想我替你收拾?”他笑了笑,似是无奈得说了句,可语调却是软软的无限宠溺。
梅香不自觉地点了点头。
她的厚脸皮着实让白若梧惊了惊,嘴上却道:“此事你无须操心了,我会寻个合适的时机和祖母说清楚,暂时先别走了风声,白若桐的娘亲还想靠着梅家翻身,若是知道了,恐会对你不利,我又不能时时刻刻看着你,护着你,之前教给你的剑法,你有空也多练练,这样,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你也能保护好自己。”
白若梧的话让梅香不由失神,仿佛他一直就这般在自己身后,替她摆平所有事情,让她可以不计后果地嚣张跋扈,为非作歹,无法无天。
今日,梅香终于睡了一个好觉,没有再做噩梦,也没有焚心之痛。
早晨用早膳的时候,听窗外有琴声传来,梅香起身推开窗户,看见天上飘起了今年冬天的第一场雪。
梅香“哇”了一声,伸手去接那密密麻麻的鹅毛雪花,然后披上斗篷出了房间,循着琴音到了屋外竹林旁的小径上,穿过一道垂花拱门,拐了个弯后便见前方林苑深处有个亭子,他正执琴抚着,修长如玉的手指抚着琴弦,飘逸如飞的长发如瀑飘荡而下,一阵风过,丝丝缭于容颜颊边,玉额清眸,俊美不可方物,宽大的月白长袍在风中飞扬,如同天边的一朵流云。
琴声渺渺,梅香竟不由看得痴了,终于真正见识到夏映雪口中先生的琴艺超群。
好半天梅香才回过神来,对他笑道:“第一场雪就下得这般大,看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堆起雪人了。”
白若梧收起琴,道:“不怕冷的话,跟我去个地方。”
梅香闻言一喜,道:“当然不怕。”
二人行至白府门口,白若梧扶着梅香上马,然后自己也跃上马背,将梅香圈在自己身前,驱马在雪地里跑了起来,梅香脸颊紧紧贴住他胸膛,鼻尖满是他那种熟悉的气味,让她不由心猿意马,只有从耳畔掠过的呼呼风声,才让她脑袋保持清醒。
白若梧带梅香来到一片梅林,一片又一片连绵的白色青梅花海,一株一株地并肩站在一起,铺天盖地,无穷无尽,白若梧缓步行在这一片花海之中, 梅香亦步亦趋地跟着。
还是白若梧先开了口:“喜欢吗?”
梅香点点头,踮起脚尖,将几株梅花上的雪轻轻拨开,点点头道:“嗯,这里真美,就像是梅林仙境。”
一抹笑意轻轻浮上白若梧的唇角,渐渐渗入黑瞳。
梅香见他没说话,又问他:“先生怎么想到带我来这里?”
他淡问:“你不是喜欢梅花吗?”
“先生怎知我喜欢?”
白若梧漂亮的眉毛微微扬起,细长的眼眸烟波浩渺,从袖中取出一个香囊,修长白皙的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的红梅图案:“傲雪寒梅,你若不喜欢为何绣它?”
梅香眼前一亮:“你竟然一直随身带着?”
他有意无意地转过话题:“被初雪浸染的梅花带有灵气,你前些日子受了伤,到这里来,于你有益。”
“先生,你对我真好,我……”她许是过于兴奋,说了一半便没了下文,面上微露一抹娇羞的红,这样欲语还休的姿态,竟似带着几分妖娆。
白若梧低头看她,胸口又泛起那日在温泉池时的感觉,一阵冰冷一阵沸腾,像是有东西要撞出来似的。
倘若可以一直将留在自己身边,似乎真的不错。他内心的这种冲动愈发的强烈,想着想着,手下一紧,已经将梅香的手指攥住。
梅香微微一惊,抬头讶然看向白若梧,她也不说话,只怔怔地盯着他,双眼似是要滴出水来,半晌,才略露羞赧地收回目光,不太自在地舔了舔唇,问道:“先生,我们来堆雪人吧?”
说罢,她不着痕迹地从他手中抽出手来,俯身从树梢上拈了一团雪,在手里搓了搓,然后蹲在树下堆起了雪人。
白若梧将心底那不知名的情绪尽数收起,定了定心神,看着她将一个小小的雪人一点点堆起。
梅香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白若梧幽幽道:“似乎还少了些什么。”
“什么?”
他没答她,也拈起一点雪,在她的雪人上堆了个猪鼻子,而后道:“这样才更像蘑菇猪。”
梅香气结,搓了一团雪球,就往白若梧身上砸去,他只笑了笑,竟没有躲,雪球在他月白深衣上绽开碎花,荡起一圈细密涟漪,一直荡在了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