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男团几经波折,好不容易恢复正常演出,因为胡狐的退出,又惹来不少非议。
像是忽然水逆,糟心事接踵而来,方书屿代言东城酒楼后,酒楼门前都会放着他的人形立牌,吸引了不少粉丝慕名而来。
可就再几日前,有人在酒楼用膳后便出现发烧腹泻的症状。
兹事体大,秦可萌得到消息,便往医药部赶,最近病患增多,慕容青等人是忙的脚不沾地。
秦可萌赶到时,慕容青才给一个病人看完诊,见到来人,似乎对她来此的目的早已了然于心。
“你自己看吧!”
秦可萌低头,一份整理好的病例报告已经递到她眼前,上头详细记载了这次酒楼送来病患的症状和诊断结果。
毕竟牵扯到许多复杂的专业术语,慕容青又怕她看不明白,耐心解释道:“简而言之,这次酒楼中毒事件的原因是客人吃了不干净的食物所导致的,不过好在病情不算重,吃药加休养就能痊愈。”
如此看来便不难猜了,如今气温骤升,食材很容易变质,为了节省利润,定是酒楼偷公减料,以次充好,才会生出这样的事端来。
原想着毕竟是历史悠久的老品牌,哪料他们竟为了钱,如此自毁招牌。
如今方书屿又是他们的代言人,恐怕此事不会快就平息。
“外头怎么这么吵啊?”
“我前头过来的时候,看到不少人在东城酒楼门口闹呢!”
听到两个医药部弟子的交谈声,秦可萌眉头一皱,放下病例,向慕容青道了一声谢,便疾步往外头走。
万里无云的好天气,忽然风云涌动,大有风雨欲来之势。
秦可萌走上街头,见东城门前聚集了不少人,大多是病患的家属,里头还有不少方书屿的粉丝。
他们言辞激烈,唾沫横飞,想向酒楼讨要说法,索要赔偿。
酒楼门前方书屿的人形立牌被人推到在地,上头满是脏乱的脚印和秽物,有的地方甚至已经破损。
秦可萌奋不顾身地挤入人群,想把它扶起来。
有人认出她,指着她的鼻子破口大骂:“就是因为你们的造星计划,害我孩子不好好上学,整日想着给那些民伶投票,还跑到这鬼地方吃饭,现在人还躺在家里呢!”
“就是啊,那些民伶除了长得好看又有什么用,简直是误人子弟,还代言这种黑心店家……”
谩骂声如潮水般涌来,秦可萌被人群簇拥,面无血色,一时间竟是无力辩驳。
她能理解那些为人父母的心情,过分的追星确实会影响孩子的学习,这也是造星计划的不足之处。
这次“中毒”事件影响恶劣,虽然酒楼有难以逃脱的责任,但许多人把责任归咎到造星计划上,身为民伶就该给民众带去正确的引导,而不是帮这种黑心商家造势,众人为此非议不断,风波不歇。
实施造星计划以来,确实解决了不少人的就业问题,还带动了江湖城的经济发展,让人们在忙碌之余有可以缓解压抑的途径,可是时间一长,弊端也渐渐显现,民伶间的管理不当,以及如何引导粉丝进行合理的追星,都是当下急需解决的问题。
六部经过商议,终于决定按下造星计划的“暂停键”,重新修改完善造星计划的方案,第一个大祸临头的自是星辰男团,为平民冤,星辰男团的所有活动都暂时停止。
方书屿和丐九被迫休假,两人却是一点都不慌,反是乐得清闲。
如今方书屿无债一身轻,还不用去面对难缠的粉丝,整日闲在庄子里看话本,小日子过得可逍遥了。
秦可萌这几日却忙碌又心塞,天天往翰林院跑,和唐乘风陆青炫他们修缮造星计划。
丐九想回丐帮帮忙,碍于当下自己身份的转变,只能老实呆在逍遥山庄,闲来无事便在庭院里练剑。
秦可萌回来时,便见一人专注地看书,另一人认真地练剑,身处同一方天地,两人倒是相处融洽,互不干涉。
好在这偌大的山庄还有方石搭理,还能让人吃上几口热饭热菜。
秦可萌随意吃了几口饭,想起下午在翰林院还有个会,顾不上和他们闲聊,又匆匆上路了。
星辰男团暂停了活动,粉丝自是不乐意,尤其是丐九的粉丝,认为他们的偶像完全是受到方书屿的牵累,被迫停工。
他们甚至把怒火撒在秦可萌身上,认为一切都是身为民伶经济人的她管理不当导致的后果,这几日这样的言论屡见不鲜。
秦可萌把心思全聚焦在造星计划如何完善上,并未在意此事,哪想事态发展却是愈演愈烈,粉丝也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疯狂。
赶去翰林院的路上,她便看见不少聚众在街上摇旗呐喊的粉丝,她们认出她来,忽然就一拥而上,转眼间,秦可萌已经被人群重重围住。
秦可萌见她们渐渐逼近自己,质问道:“你们要干什么?”
为首的是个年轻的小姑娘,插手叉腰,面上一副蛮横的表情,双目瞪着她,咬牙切齿道:“秦二萌,我们要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若不是因为你,丐九也不会无法演出,自从你成为星辰男团的经纪人,胡狐退团,方书屿还接下这个烂代言,星辰男团也不会搞成现在这样,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你管理不当引起的,你必须付全部的责任!”
她说完这番话,后头的人便激动地叫嚷起来:“你必须责任,给我们一个交代!”
“我知道身为经纪人自己确实有责任,但还请你们给我们些时间,我相信很快造星计划就可以重新运转,星辰男团也会恢复演出的!”
秦可萌可以理解这些人为自己偶像打抱不平的心情,她语气真诚,耐心地回应她们。
可是她们却不领情,依然咄咄逼人:“谁会相信你的鬼话,都这么久了,造星计划一点起色都没有!今天你要是不给我们个交代,就别想离开。”
“我的丐九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复工,你倒是说啊!”
“没能力就别做什么名伶经纪人,真是害己害人!”
谩骂声从四周铺天盖地地袭来,秦可萌觉得耳朵很疼,嗡嗡作响。
眼前这些人已经失去理智,她也不再多费口舌,企图用蛮力挤出人群。
可是他们死死堵住出口,筑起铜墙铁壁,紧紧把她围在中间。
秦可萌感觉自己漂浮在海上,海底潜伏着怪物,然后被无数双手用力拉扯着,尖锐的指甲划破她的肌肤,有血渗出来,隐隐作痛。
还有人朝她身上扔东西,她的头被鸡蛋砸中,蛋清从额头顺着脸颊缓缓流下来,模糊了视线。
她奋力挣脱那些人的手,可是对方人多势众,最后又被人狠狠拉回去。
“你们这群疯子,快放开我!”秦可萌红着眼嘶吼着,头一次被从未有过的无力感包裹,仿佛一夕间,全世界都再与自己为敌。
行走的路人停下围观,却只是冷眼旁观,无人来救她。
天空灰蒙蒙的,仿佛要下雨一般,四周都是晃动的人影,没有光亮,看不见出口。
穷途末路时,忽然有一道黑影从天而降,少年落地,手臂一扬把她护在自己身后,背后两把大刀嗡嗡作响,发出冷冽的气息。
“丐九!”秦可萌惊喜地睁大眸子。
丐九焦急地上下打量她,狭长的黑眸落在她的手臂上,那些触目惊心的抓痕纵横交错,透着刺目的红。
他的面色不由沉下去,转身看向身后的人群,仿佛在看一群待宰的猎物,眼神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意。
见到偶像,那些粉丝被喜悦冲昏头脑,完全无视他的愤怒,他们尖叫着,欢呼着,恨不得围在一起起舞。
有人不理解他保护秦可萌的行为,质疑道:“就是因为这个女人,你才会陷入这样的处境,你怎么还护着他!”
“对啊,丐九,你快让开,让我们好好教训这个女人!”为首的小姑娘想越过丐九去拉秦可萌的衣衫。
丐九狠狠拍掉她的手,沉着脸喝道:“滚开,离她远点!”
那小姑娘吓得一哆嗦,向后退了好几步,揉着发痛的手,眼眶立马就红了,从小到大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而且这人还是自己心心念念追捧的偶像,想到这里心里更是委屈,指着眼前的人,哀嚎起来:“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若是没有我们这些支持你的人,你根本什么都不是!”
“丐九!”秦可萌拉了拉少年的衣袖,冲他摇了摇头。
丐九知道秦可萌的担忧,他知道现在自己是公众人物,一言一行都会被人无限放大,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可是那又如何呢,至少现在,他想真正的做自己,去保护重要的人。
“帮主,你放心,我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他冲秦可萌清浅一笑,眸中夹着从未有过的坚定。
秦可萌知道他的脾气,便也不拦他。
丐九上前走了几步,离那些人更近了些,目光扫视现场的每一个人,提高声音道:“接下来我说的话,我希望你们可以听清楚,因为我只说这一遍!”
“我丐九很感谢曾经支持过我的所有人,然而今天你们可以骂我,选择不再支持我,但是我不允许你们伤害我身后的人,因为她我才会加入造星计划,也是因为她才成就了如今的我,所以你谁敢伤害她,便是与我作对,也就是我的敌人!对于敌人,我从不心慈手软!”
他说着抽出背在身后的双刀,目光冷冽。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穿透力,击打着现场每个人的心,令人为之震撼。
秦可萌怔在原地,心尖都在发颤,她从未想过丐九会说出这样的话,他竟为了保护她,不惜与全世界为敌。
粉丝们听了当即炸开了锅,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方才那个被弄哭的小姑娘,心有不甘,追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个秦二萌到底是你什么人,让你不顾所有这般护着!”
这个问题似乎问到了点上,众人皆默,看向身前的人,静静地等待一个回答。
丐九默了半晌,缓缓转身,目光凝在秦可萌身上,仿佛倾尽了毕生的勇气。
“她是我的帮主,也是我……最重要的人!”
他目光灼灼,一字一句说得十分小心慎重,秦可萌心如捣鼓,思绪翻涌,等回过神时,已经被少年抓着手奔出人群。
丐九不顾众人惊愕纷杂的目光,手上刀剑冰冷,相握的掌心滚烫,脚下步伐坚定。
两人奔出拥挤的闹市,风云涌动,乌云压顶,似要落一场大雨,路上行人步履匆匆。
脱离困境,两人停下重重喘息,视线相触,又不约而同望向别处,尴尬和沉默无声流淌。
丐九从袖中取出一份书册,“这是你出门前落下的!”
他庆幸秦可萌粗心留下了会议要用的书册,不然自己也不能及时赶到救下她。
不敢想象,若是自己没有来,又会是怎样的后果,此时只觉一阵后怕。
秦可萌满脑子都是丐九方才那番令人捉摸不透,暧昧不清的话,那算是在变相和自己表白吗?
怎么可能呢,一定是自己想多了。她实在是想不明白,心乱如麻,接过书册,还是决定把事情问明白。
“丐九,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为了保护我对不对?可是你那样说很容易让别人误会的。”秦可萌面上堆着尴尬笑意。
丐九神情却认真起来,走近她,直视那双月牙般好看的眸子。
秦可萌本能地往后一缩,少年的眼眸深邃得像是一个漩涡,就那样深深地望着她,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没错,我刚才那样说是为了保护你,但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认真的,别人误不误会,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是否明白……我的心意?”
这么久以来,他从未如此清醒过,清醒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他想护住身后的人,离她再近一些。
听到这里,秦可萌哪里还听不明白,隆隆的心跳声在耳边叫嚣鼓动。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丐九竟然对自己动了这样的心思,可是一直以来,他们都不是好兄弟吗?
“丐九,其实我……”
丐九把她的惊慌失措尽收眼底,似乎害怕听到答案,急急地打断她的话,“你不用急着回答我!”
他唇角带着自嘲的笑意:“我知道这可能一时让你难以接受,也可能从未想过,那么恳求你从现在开始好好想想,”
秦可萌的声音哽在喉咙里,又听他道:“我知道这次自己又给你惹了麻烦,或许我真的不适合当民伶吧。”
“你的意思是……”
“回归原位,回到丐帮!”他轻描淡写道,或许做回原来那个呆在她身边的贴身保镖,才是他真正想要的吧。
秦可萌想起方才丐九当众说当初自己加入造星计划也是为了她,一时百感交集,她似乎从未好好的正视过眼前的少年,也从未停下来好好地去倾听他的感受,仿佛对方的存在和陪伴都是理所当然。
丐九今日的这番话,会引起怎样的后果,两人心知肚明,先不提出道的民伶不能恋爱一说,光是他那番告白的话,就足以掀起滔天巨浪。
所以丐九才会做出回归原位,退出星辰的决定,若是他不再是民伶,那些人也不能再把矛头指向秦可萌了。
她知道他的用心良苦,可是努力这么久了,若是就这样放弃了,实在太可惜了。
“你真的不再考虑下吗,毕竟这一路走来大家都不容易,就算之后有麻烦,我也会想办法和你一起解决的!”
丐九摇头,坚定道:“不用了,我心意已决!”
秦可萌抿着唇,没再说话,耳边雷声隆隆,豆大的雨点骤然而下。
“你等我一下!”秦可萌用双手捂着脑袋,便见少年飞快地奔入街市,不过转眼的功夫,手上已经多出了一把油纸伞。
他把伞塞进秦可萌的手里交代道:“方才那些闹事的人应该已经散了,你快去翰林院吧,别让六部的人等急了。”
秦可萌点头应下,怀抱着复杂的心情离开。
大雨将至,丐九站在巨大的雨幕里,凝望那道身影渐渐消失在长街。
或许有些东西一旦说破,便再也回不到原点,可他不想让自己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