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余人的丐帮,若硬要说出个帮会尿性,怕是只剩下“穷”了。
平日里众人绞尽脑汁地想着如何致富,再外浪荡惯了,谁也不想呆在这个“穷人窟”里唉声叹气,伤春悲秋。
但秦可萌这次招亲,秦大牛可是下了死命令,各分舵必须得选拔人出来,丐帮三大分舵下头又分了几十个分坛,再一层层划分下来,竟来了几百号人。冷清的丐帮老窝,被挤了个满满当当,难得热闹。放眼一望,老的少的,胖的瘦的,人口大帮就是好啊,要啥有啥。
七宝拿着点名册,站在石阶上,心里头竟有那么些骄傲。
看吧,谁说咱们丐帮无人了,明明就是人才济济好不好,想着不禁偷笑,也不知二当家好哪一口。七宝受秦大牛之命,带人看守秩序,免得人多乱套。不敢耽搁正事,忙命人列队,把人一个个往秦可萌屋里头送。
侯在外头的相亲大队,对于这个未来的女帮主,指不定还能成为自己将来婆娘的人,遐想非非。那些离的远的分坛弟子,都是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关于对方的“丰功伟绩”都是从年长的帮众口中得知的,什么起死回生,当过“菩萨”之事,就被传了几十个版本,脑洞开得贼大。甚至还有人传二当家因天生貌丑,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指天大骂老天不开眼,瞬时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下。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被人群簇拥的灰袍小哥,眼珠子骨碌一转,看向众人,耳畔响起阴恻恻的声音:“人非但没劈死,还被开了天眼,能看见不干净的东西!”
众人面色灰败,倒抽一口冷气,被激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禁各怀心思。
这场相亲大会,可谓是丐帮百年来第一次组织的“大型活动”,先不论参与者质量如何,参与感必须得有,为此各分舵主在接到大哥的指示后,召开了动员大会,凡参与者统统有赏,好些人为了贪小便宜,才会报名。如今谣言入耳,自是不安,心中打起退堂鼓来。
忽的有人拨开人群,高声质问灰袍小哥:“别和老子叽叽歪歪,扯那些有的没的,老子就问你,那二当家到底长得如何?”颜值胜于一切,谁想天天对着个丑八怪过日子。
那灰袍小哥也是道听途说的,哪见过真人,噎了半天,心里发虚,面上却不露怯,语气跟煞有其事似的:“是真是假,等下进去见了不就知道了!
七宝侧耳听着,故事倒是编的比外头的话本子写的还“精彩”,他们二当家是何等相貌,哪轮得到那些狗崽子评头论足,胡说八道的,心中忿忿不平,但事实胜于雄辩,还是忍了下来没有发声,坐等那些无知愚蠢的人进去啪啪打脸。
这头大家七嘴八舌议论不停,那头正主的房门就被人重重踹开,忽如其来的声响,震耳欲聋,只见刚进去的小哥,神情慌张地往外逃,嘴里不停喊着“鬼啊”,像被什么洪水猛兽追赶着,下台阶时一个腿软直接滚到地上。
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纷纷上前探问情况,瘫坐在地的人,手哆嗦着指向屋里头叫道:“鬼……那里头有鬼!”
众人见其语气笃定,身体仍打着颤,惊恐十足,不像是骗人,又联想之前灰袍小哥之言,更觉这个二当家当真邪乎的狠。
七宝急了,当即辩驳道:“休要胡说!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进去看看。”
大白天哪来的鬼,那小子八成是亏心事做多了!七宝命人在外看着,自顾向里走,今儿个是阴天,石屋里无窗,又未点灯,光线昏暗。他胆子小,还怕黑,走了几步便不敢动了。摸着墙壁叫道:“二当家,你在吗?为何不点灯?二当家!”唤了几声,见无人回应,心里更怕,索性猫着身体,手脚并用,往里探去。摸到桌角的时候停下,歇了会,心神还未定,忽然眼前一亮,触手可碰的距离,烛火掩映着一张森然可怖的脸。
“啊!”七宝哪里经得起这般吓,大叫着往后一仰,一屁股坐在地上,连忙磕头求饶,惊得昏了头,真以为是二当家化作的鬼怪。
“二当家,是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蹲在桌子底下的“鬼影”见其匍匐在地,抖着身子,不禁捧腹大笑,半晌又掐着嗓子质问道:“说,你错哪了?”
七宝立马虔心忏悔:“我……我不该上完茅厕没洗手就拿饼给你吃,还有昨日的给你的胭脂粉盒,半路不小心给我撒了点,我只好掺了点香灰进去凑数!”
“我靠!”秦可萌暴跳如雷,忘了自己身在何处,脑门磕上桌板,痛得惊呼。
七宝哪敢抬头,还以为自己忏悔完能有活路,直到耳边响起怒骂,惊觉自己完了,眼泪涌了上来,难过,十分想哭。
秦可萌摸着痛处爬起来,把屋内其他几处烛火点燃,四周瞬间亮堂起来。七宝背对她跪在桌前,小小的身子蜷缩成一团,背影显得十分弱小无助又可怜。秦可萌噤声打量了会儿,头更痛了。
“抬头看看我是谁?”
七宝用手捂着双眼,惨兮兮道:“看……看不清,太黑了!”
“……”
秦可萌掰开他的双手,对方死死闭着眼,感觉抓自己的那双手是有温度的,阴间的东西应该是冰冷的才是,脑袋瓜子总算转过神来,战战兢兢地睁开眼,看清来人,骤然又被吓住,惊叫出声:“二当家,你怎么变成这副鬼模样了!”
眼前之人,披头散发,眼眶发黑,双颊两坨高原红,唇片还被抹出个心型,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十分销魂的恶臭。试想黑灯瞎火里,骤然碰出个这么个模样的人,都会被当成鬼怪的吧。
七宝冷静下来,细细一想,瞬间摸透秦可萌反常行为背后的用意。
为了更好地对待这次相亲大会,秦可萌好几天没洗头了,还特意用对方送来的胭脂盒好好“打扮”了一下,效果她还是挺满意的,宁可丑的别致,也不要美的雷同,她就不信还有人敢娶她,除非对方瞎了!
如是想着,门口就进来两个人,一老一少,老人佝偻着身子,步子蹒跚,在孩童的搀扶下亦步亦趋地往里走。
“爷爷,咱们到了。” 孩童声音稚嫩清脆,轻轻拍拍身边的人,老人闻声抬头,眸中浑浊无光。孩童四下打量,灼亮的目光盯在秦可萌身上,眉头紧皱,试探道:“你就是那二当家?”口气竟夹着几分不屑。
秦可萌点头,被突如其来的两人搞得有点懵,心道这两家伙又是谁?
见到了正主,孩童神情了然,复而又拍拍老人,言之凿凿道:“爷爷,我看清了,那二当家是人不是鬼,就是长得太丑了,与我十分不般配,还不如街口卖臭豆腐的王婶长得水灵。和您倒是合适,她丑,您瞎!”
这小兔崽子来砸场的是吧!
秦可萌炸了,若不是七宝拉着,她怕是已经一巴掌呼上去了,连吸了数口气,才勉强平复下来,告诉自己对待孩子要温柔,要慈爱。
听孙子如是说,那老人上前走了几步,有些不好意思道:“二当家你看我合适不?”
秦可萌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心里呵呵两声。
一语成截,你看,真来个瞎子!
“今天是二当家相亲的大日子,你们瞎凑什么热闹!”七宝见情势不对,想赶人走,引得孩童激动大叫:“我们就是来相亲的,不信你可以看点名册!”
当即报了名字,七宝一查,确有其事。
秦可萌腿脚虚软,暗暗扶了扶桌角才没摔倒,面上勉强扯出一抹笑意。
“老爷爷,敢问高龄啊?”
老头脖子一仰,十分自豪:“高龄谈不上,老朽刚过古稀之年。”
秦可萌在心中一算,自我安慰,不就七十岁吗?也就是现代拿老年卡的年龄,后越想越难过,憋退眼角的泪水,看向身形才到她膝盖的小少年。
“小弟弟,今年多大呀?”
对方摆摆手,口气老成道:“不大,不大,也就一个手指就能数过来的年纪!”
秦大牛,相个亲,你竟然连老人和小孩都不放过吗!简直禽兽喂!
秦可萌腿软地向后退了两步,又听到他道:“姨姨,我……”
“叫姐姐!!!”秦可萌冷着脸无情打断他。
小少年觉得说假话是不对的行为,发自内心地又叫了她一遍“姨姨”,真心希望可以促成一对美好姻缘,苦口婆心道:“我觉得我爷爷和你很配,你考虑一下吧?”
“七宝!给我打出去!”
“……”
七宝哪下得去手,好说歹说才送走了一老一少。事后才得知那爷孙俩是被人拉来凑数的,起初也是不肯的,见有好处拿,才应了下来。
这下秦可萌全明白了,什么相亲大会,根本就是次品“内销会”,完全不顾“产品”质量,而且都是些卖不出去的“滞销货”,敢情只要是个公的,都能跑来推销给她?
几百号人,再这么相下去,她怕是要抑郁成疾,彻夜难眠了。
为了息事宁人,七宝只好和外人道秦可萌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染了红疹,才会变成那副模样,需要休息三日,才能继续“接客”,而闹得沸沸扬扬的鬼怪之说也纯属误会,倒也就那么给糊弄过去了。秦大牛那头却是不好糊弄的,让秦可萌一痊愈,就立即开工。
如此一来,秦可萌也没了“扮鬼”的精力,决定正面对待,便想到了法子,命七宝拿来笔墨纸砚,在纸上涂画了半晌,最后列了张七宝完全看不懂的东西,让人帮着照样手抄了上百份,说要届时让那些来相亲的人填写。
横竖相交的黑线,划分成数个格子,最上头写了“简历” 两个字,下面分别写了,姓名、年龄、籍贯、身高、体重等等个人信息,最下面留了很大一格,写着“婚姻看法”。秦可萌觉得相亲就好比面试,如此她更能直观地了解对方,还能快速Pass掉一批人,便于筛选。有些词汇用的过于现代,便告诉七宝意思,让他换个通俗易懂的说法。
大家哪填过这样的东西,叹秦可萌想法之奇,异于常人。短短数日,秦可萌就凭借着这些表格,筛选掉了一批人,尤其是那些深受封建主义荼毒,推崇男尊女卑,婚姻看法与其南辕北辙之人,她深深觉得没有见的必要。后面也见了不少人,不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就是没有眼缘。
上百名“俊俏少年”,丐帮二当家竟一个如意郎君都没相中的消息,传入秦大牛耳里,老头子失眠了整整三日。好不容易染回去的黑发,又白了几缕,脾气极其暴躁,生人根本不敢靠近,只留了七宝和丐九在身边伺候。
议事厅里,秦大牛的叹息声犹如催眠曲,七宝这些日被秦可萌耳提面命地做着做那的,几乎脚不沾地,乏极了,方想闭眼偷偷打个盹,耳边“啪”得一声,某人的掌风落下,桌椅震颤,七宝条件反射般地,去接那落下的茶盏,好在他眼明手快,俯下身子稳稳接住,哪料才吁一口气,又是一震,眼看着那盘糕点飞了出去,奈何距离太远,无法挽救,心里哀叹时 ,眼前有道身影一晃,快到只留了抹残影,顷刻间那糕点和“救火”之人已回到原位,就像从未移动过般。丐九不动声色地站在秦大牛身后,冷眼看他。
七宝拍拍胸脯,把茶放了回去。
秦大牛第三次拍桌子时,总算没动手,开口说了人话:“你们说,这么多人,这小丫头,怎么就一个都看不上呢?咱们丐帮的人真有那么差?”
跟在秦可萌身边陪相了那么几日,七宝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别说二当家了,就连他也看不上。
秦大牛按着发疼的太阳穴,一个念头强势挤进脑海里,惊吓道:“该不会那丫头心有所属了吧!”越想越觉得是这么个道理,心里有了人,哪还可能容的下别人。秦可萌大病初愈后,都在帮内若是真和什么看对眼,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只有可能是失踪的那段时间里,在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
想着,神情严肃地看向身旁两人:“你们俩都给好好交代,这丫头在外面是否碰见过什么人了。”
七宝和丐九交换了个眼神,丐九根本不想管这个破事,当即道:“二当家在外到底经历了何事,我们也不清楚,找到她时她已经获救了,倒并未有什么特殊的人。”
丐九一席话,到让七宝想起一个人来,不禁喊道:“不是还有个叫方誉的小子吗,你难道忘了吗,他们两人好像还在山洞里共处了一夜!”说完才惊觉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什么!”秦大牛几乎跳起来,“孤男寡女,共处一夜!你怎么不早说!”
七宝吓得缩紧脖子,恨不得抽自己这张嘴,事已至此,只好如实交代:“二当家,不让说的,那方誉好像是龙门镖局的,对二当家还有救命之恩。”
秦大牛眸色复杂,下令道:“无论如何,哪怕掘地三尺都要把这个小子给我揪出来!小丫头那边就先瞒着,免得打草惊蛇,若谁敢透露半字,就撕了谁的嘴!”
听到撕嘴,七宝吓得赶往捂嘴,吃炸药的秦大牛真是可怕!
丐九叹气,看来这下有的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