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冰柠拉着林洛亚一直向前跑了很久很久,直到她再也没有力气跑下去了,她才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停下来。
回头朝学校的方向看去,校长休息室早已不见影子。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直庆幸:“呼,终于逃过一劫了……”
再回头,瞧见林洛亚正站在她的身旁。
呃,差点忘记这位仁兄的存在了。
与她的拼命喘息不同,林洛亚经过“千米奔跑”后,依旧呼吸平稳,气息不喘,脸上是万年一变的淡然表情。那双深邃幽黑如子夜寒星的眼睛正静静地凝视着她,直看得司徒冰柠一阵心虚。
垂下脑袋,她发现自己还紧紧地握着人家的手。
林洛亚的手很漂亮,十指修长有力,指节白皙剔透,没有丝瑕疵,宛如上好的水晶白玉,就连碰一下,也觉得是亵渎了它的圣洁。微凉的温度从他的指尖传至她的掌心,就像春天的风,微温中带着溪水的凉意,在这炎热的初秋显得异常的清凉舒服。
司徒冰柠的双颊宛如上了胭脂般,悄悄地地红了,心跳也失了节奏,她下意识地放开他的手,慌乱地向后倒退了两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微微低头,眼角余光正好扫见小瑞亚坐在一旁的树枝上,正挤眉弄眼地看着她,一脸暧昧的表情。
司徒冰柠不由得恼了,趁林洛亚不注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没关系,你刚才在校长休息室外面干什么?”
林洛亚清冷的声音拉回了司徒冰柠的注意力,她连忙把目光从小瑞亚身上收回,转移到对面的男生身上:“啊……呃……我找校长有些事……你呢?你又为什么会在那里?”
“有个球员受伤了,体育老师让我去通知校长,篮球赛延后20分钟。”
“噢,那你赶紧去吧!别耽误了事情。”司徒冰柠朝林洛亚挥了挥手,做了个不送的手势。
林洛亚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往回走去。
“妈妈,校长身上没有红痣,代表他不是神女选中的人。”小瑞亚提醒道,“现在就只剩下林洛亚这个嫌疑人了,你为什么不趁这次机会,确定一下他是不是解除魔法的人选呢?”
也对喔!错过了这次机会,也不知道要等到何年何月何日了。
想到这,司徒冰柠连忙唤住尚未走远的林洛亚:“等等!”
林洛亚停下脚步,回过头来:“还有事吗?”
“嗯嗯,我有些事要和你说。”司徒冰柠边和林洛亚打着哈哈,边飞快地转动着脑子,想着怎样才可以光明正大地察看他胸前有没有红痣。那双骨碌碌的大眼还不忘四处转动着,察看周围有没有可利用的临时道具。
司徒冰柠发现他们正处于学校后山的柿子林里,四周都是枝叶茂密、硕果累累的柿子树。一个个黄澄澄的成熟柿子挂在枝头上,饱满多汁、光滑圆润,很是讨喜。
柿子……饱满多汁……
司徒冰柠灵机一动,有了!
她随手摘了个大大的柿子,然后慢条斯理地走到他面前,掰了一半,笑靥如花的递给他:“尝尝这柿子,今天天气很热,正好可以消暑。”
林洛亚眯起眼睛,盯着她手中的柿子,却没有接过:“你要跟我说的事就是这个?”
“当然不是!我们边吃边说嘛!”说着,司徒冰柠把手中的柿子向前推了几分,差点没直接塞进他的嘴巴里。
林洛亚迟疑了片刻,才缓缓地伸出手,正要去接。司徒冰柠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拿着半个柿子的手一松,黄澄澄的柿子就这么掉到他的衬衣上。金黄色的汁水瞬间在洁白的衬衣上晕染开来,在他胸前明显的位置上留下一大块粘稠的黄色水渍。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帮你弄干净它!”说着,不待林洛亚反应过来,司徒冰柠就扑上去解他的衬衣。
看她这副饿狼扑虎的架势,一向淡定的林洛亚也不由得慌了:“不用了!不用了!我自己来就行!”
“要的!要的!”司徒冰柠把另一只手的半个柿子也扔了,空出的手死命地扯着衬衣的钮扣,一副不达目的绝不罢休的样子。
一旁的小瑞亚看得津津有味,随手从旁边的枝头上摘了个又大又黄的柿子啃了起来,还不忘惟恐天下不乱地呐喊助威:“妈妈,加油!天下女生的容貌能不能恢复就看您的了!”
小瑞亚的话对司徒冰柠来说无疑达到了推波助澜的作用,一想起自己变得奇丑无比的好友白珊珊,司徒冰柠就更来劲了。右手使劲一扯,居然扯掉了衬衣的前两颗钮扣,敞开的衬衣露出大片小麦色的肌肤来!
还差一点!只要她再扯掉一颗钮扣,就可以看见他的胸部了!
司徒冰柠的动作更凶猛了。
林洛亚长相俊秀帅气,气质又不凡,爱慕者自然是多得连一个教室也放不下。只是那些女生为了让他有一个好印象,在他面前都是一副含蓄羞涩的样子,他何曾遇到过这种状况?
面对来势汹汹的司徒冰柠,他不由得慌了,一手护着衣服,一手推开司徒冰柠,却又害怕伤着她,动作自然就局促起来,一个不慎,两人失去平衡,竟双双往地上摔去。
司徒冰柠身处下方,地上是凹凸不平的沙石,这么一摔,背部即使不毁了,也得磨掉一大层皮……
“妈妈!小心!”一旁的小瑞亚不禁脸色大变,惊惶地看着直直地往地上摔去的她,不忍地捂住眼睛。
眼看着两人就要着地,林洛亚惟恐司徒冰柠受伤,飞速转了个身,率先着地。司徒冰柠紧跟着摔在他身上。
本来砂石硌在身下已经很痛了,司徒冰柠再这么重重一压,林洛亚的背部不禁传来一波波灼热的疼痛感。蓦地皱起眉头,他痛得闷哼出声:“唔……”
迟钝的司徒冰柠还没从这一系列变故中反应过来,怔怔地趴在林洛亚身上好半晌,反应过来后,第一件事居然是扒他的衣服。
他就在她的身下,现在不扒要待何时?嘿嘿!
林洛亚被背后的疼痛折腾得快要晕过去,哪还有力气阻止司徒冰柠的魔爪?于是轻易便让她的奸计得逞了。
第三颗钮扣解开,林洛亚的上半身完全地裸露在空气中。小麦色的皮肤上,一颗米粒般大小的红痣点缀在他的胸口上,颜色鲜红欲滴,宛如一颗上好的璎珞。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红痣吧?也就是说林洛亚竟然是那个能帮助她们解除魔法的男生?这是不是表示她接下来还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要跟他纠缠在一起?
一想到这个,司徒冰柠不禁绝望了。灰溜溜地爬起来,她正想找个角落默哀去,却发现林洛亚有些不对劲——
他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还有他的剑眉,都快拧成毛毛虫了。她真有那么重吗?轻轻一压就把他压成了内伤?
司徒冰柠蹲下身子,使劲地推了推他的肩膀:“喂,你怎么了?”
她的手刚好碰到他肩膀上的伤口,林洛亚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咝……”
司徒冰柠终于察觉出一丝不对劲,小心翼翼地把他扶起来。当她的目光触及他的后背,脸色顿时变得苍白起来。
只见林洛亚后背上的衣服全磨破了,露出大片的肌肤来。最恐怖的是,那肌肤还是不完整的,上头伤痕累累,擦伤无数,伤口上沾满了沙土,朱红色的血丝一点一点地往外渗着,染红了那残余的布料。
天……怎么会这样……是因为救她吗?要不是他临时换了角度,垫在她的身下,此刻受伤的就会是她,是这样吗?
司徒冰柠的鼻子一酸,眼眶悄悄地红了,她克制不住地低声哭泣起来,断断续续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个样子的……对不起……呜……”
大颗大颗的泪珠从那双大大的眼睛里溢出,透明清澈的泪水滑过那个红红的小小的鼻子,在那张沾满灰尘的瓜子脸上划出了两道清晰的泪痕。
林洛亚叹了口气,扯着干净的袖子擦拭着她脸上的泪水,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别哭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
司徒冰柠抽泣着,伸手轻轻地碰了碰伤口的边缘。林洛亚虽然紧咬着牙关努力克制着,却还是疼得皱起了眉。
此刻的司徒冰柠异常的敏感,自然发现了林洛亚的神色变化。她紧紧地咬着唇,忍着大哭的冲动,睁着那双盈满泪水的大眼内疚地看着他:“一定很疼吧?”
林洛亚苍白着脸,强忍着疼痛,朝她扯出一抹微弱的笑容,柔声安慰道:“这点小伤不碍事,处理一下就好。”
司徒冰柠胡乱地用袖子擦了擦鼻涕眼泪,轻轻地扶着他站起来:“我扶你去医务室。”
“嗯。”
小瑞亚也不敢胡闹,连忙跟着两人朝医务室飞去。
医务室里很静,年轻的戴着平光眼镜的校医先生正坐在办公桌前玩着新买的Ipad2,看见司徒冰柠费劲地扶着林洛亚进来,连忙放下手中的平板电脑,迎上去帮忙扶着病人。
“他哪儿受伤了?脸色怎么那么苍白?”
一想起林洛亚血肉模糊的背部,司徒冰柠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他……他的背部受伤了。”
年轻校医的目光探向林洛亚的背部,触及那片大面积的擦伤,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男生都比较调皮,擦伤和摔伤是常有的事,只是伤得这么严重的还是头一次遇见。校医也不由得紧张起来:“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赶快扶他趴下,伤口得赶快清理,不然会感染!”
林洛亚脸色比之前更苍白了,嘴唇也有些发青,光洁饱满的额角布满了虚汗,直看得司徒冰柠心里一阵阵抽痛。在年轻校医和司徒冰柠的帮助下,林洛亚走到床前,身子朝下、背部朝上的趴在床上。
年轻校医拿着消过毒的剪刀,仔细地把沾在伤口上的布料清理下来,林洛亚疼得差点没晕过去,却没有忘记正站着床边,泪汪汪地看着他的司徒冰柠。
紧掐着床单,强忍着疼痛,他勉强地仰起头对她笑:“柠檬,我还没有转告校长比赛延迟的消息,你可以帮我去校长休息室一趟吗?”
林洛亚还是头一次用这么亲昵的语气叫她,他从来都是一副平静无波的样子,宛如一池死水,那张俊脸上似乎永远也不会出现第二种表情。他这次的异常表现为了什么,司徒冰柠心里自然是清楚的,他不过是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才想办法支开她。
司徒冰柠不想白费了他的良苦用心,所以明知他的用意,还是抽泣着点头答应了:“好!我这就去!你好好配合校医先生,我一会就回来。”
林洛亚苍白着脸,微笑着点头:“嗯。”
看着他这副样子,司徒冰柠的眼泪忍不住又涌了出来。
急匆匆地去了校长休息室一趟,当司徒冰柠再回到医务室时,林洛亚背上的伤已处理得差不多,伤口上包着一层洁白的纱布,上头隐隐地透出一些血丝。
司徒冰柠连忙飞奔到床前,小心翼翼地碰了碰他背上的纱布,关心地问:“伤口都包扎好了吗?有没有遗漏的地方?”
看着她紧张兮兮的样子,正在一旁收拾工具的校医不由得笑了:“放心吧!他的伤势并不严重,只是普通的擦伤,只是面积比较大,所以会比较疼,也比较吓人而已。每天傍晚固定换一次药,伤口大概一周就会结疤,等痂全部自然脱落后,他的背部就会恢复如初了。”
司徒冰柠抬头看了校医一眼,又低头轻抚着那个只见纱布不见肌肤的背部,担忧地问:“会留下疤痕吗?”
“这就得看他的恢复情况了。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碰撞,头两天还是让他请假回家休息吧!”校医先生说完,端着沾血的工具和一些从伤口上处理下来的污秽物出去了。
司徒冰柠在床沿坐下,轻触着稀疏轻薄的纱制医用绷带,那略微有些粗糙的触感直刺得她的心有如刀割般疼痛:“这么大的一片擦伤,一定很疼吧?”其实用不着他回答,她也明白这有多痛。小时候她很调皮,老爱奔奔跑跑,每次摔倒膝盖磨破皮,就那么小小的一处伤口,她都痛得要死要活的。他的伤口这么大,能不疼么?
“还好,刚开始时是有点痛,现在好多了。”林洛亚淡淡地笑,脸色虽已恢复了一些,但相较常人,依旧有些苍白。
司徒冰柠吸了吸鼻水,咽下卡在喉间的哽咽,难得体贴地问:“你口渴吗?我去给你倒杯水?”
“不用了,我不渴。”他无辜地眨了眨眼,浓密的睫毛又长又翘,宛如蝴蝶的翅膀般,轻轻地扇动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生病的关系,他整个人看起来少了几分往常的淡漠,多了几分孩子般的单纯和童真,“你可以扶我起来吗?一直趴在床上,感觉好像乌龟。”
“噗哧!”司徒冰柠不由得轻笑出声,边伸手轻轻地扶着他坐起来,边说,“哪有人说自己是乌龟的呢?没想到天资聪颖、成绩优秀的林洛亚同学也有这么傻气的一面。我真该把你刚才的话录下来放到网上的。”
她笑起来的样子果真比愁眉苦脸的样子好看多了。
林洛亚没有辩驳,只是凝望着她淡淡地笑,眼底多了抹连自己也没有发觉的光彩。
两人沉默了片刻,司徒冰柠敛起唇边的笑意,一脸愧疚地垂着脑袋:“刚才的事真的很抱歉,要不是我使计脱你的衣服,也不会害你受伤。”
“原来你扑上来真是为了脱我的衣服,我还以为自己产生错觉了。”说到这,林洛亚不知道想到什么,双颊悄悄地红了,眼底也不自觉地闪过一丝羞涩的神色,“我想我们的关系还没亲密到可以……可以……呃……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要脱我的衣服呢?”
“你千万别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司徒冰柠惟恐他误会,连忙解释,“我脱你的衣服不过是为了确认……”
“哥哥!你没事吧?吓死我了!”
一个娇小的身影一阵风似的从门外卷进来,不待室内的两人反应过来,就扑进林洛亚的怀里。
“小缘?”定晴一看,林洛亚不禁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我听说你受伤了,就跟老师请假赶过来了。”林洛缘边说,眼睛边骨碌碌地转着,目光在林洛亚的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在他裹满纱布的背上,她蓦地瞪大眼睛,“天啊!怎么伤得这么严重?”说着,她突然转身瞪着一旁的司徒冰柠,开口就把矛头指向她,“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害我哥受伤的对不对!”
司徒冰柠心里一揪,讷讷地开口:“我……”
“不关她的事,是我不小心从树上摔下来弄伤的。”林洛亚开口帮她解围,脸上的表情平静无波,看起来像是确有其事,“她只是路过看见我,然后把我送到医务室而已。”
“真是这样?”林洛缘怀疑的目光在两人身上转了一圈,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瞪着司徒冰柠猛地摇头,“不!我不相信!她是巫女!当初她向你告白,你拒绝了她,她就怀恨在心,这次逮着机会就使计伤害你,一定是这样!大家都知道,之前欺负过她的人都莫名其妙的受伤进医院了,她还不解恨,就把全世界的女生都变成了丑女!”
林洛亚皱起眉头,厉声喝止:“小缘,别胡说!”
“我才没有胡说!”林洛缘握紧拳头,愤愤地瞪着司徒冰柠,胸膛因怒气而剧烈起伏着,“不然为什么全部女生都变了模样,就只有她没有变?其实大家心里都在怀疑她,只是畏于她的魔力,才没有说出来!”
“不是这样的……”
司徒冰柠正要解释,林洛缘却没有给她机会:“你什么也不用说!我们是不会相信你的鬼话的!哥哥,我们走,我扶你回家!”
林洛亚看了司徒冰柠一眼,又看了看一脸坚持的妹妹,无声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在林洛缘的搀扶下,缓缓地走出医务室。
远远地,林洛缘的声音随风传来——
“哥哥,你为什么会和这种人在一起呢?以后远远的看见她就要绕路走,不然会倒大霉的……”
和她在一起就会倒霉,是这样吗?
也是啊!如果不是因为她,他也不会受伤,他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都是她害的。
司徒冰柠越想越难过,鼻子一酸,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忽然,一块柔软的小手帕递到她面前。
司徒冰柠抬起头,透过朦胧的泪眼一看,发现小瑞亚正一脸担心地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波光盈盈,一副“你再哭,我也要哭了”的样子。
“妈妈,您别哭,瑞亚请您吃鸡腿。”小娃娃可怜兮兮地说着,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了一只香喷喷的烤鸡腿递给她。
看着小瑞亚那副憨厚可爱的样子,司徒冰柠不禁被她逗得破涕为笑,接过她手上的鸡腿,忍不住揉了揉她头顶上的柔软的发:“傻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