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明媚,裁云却因为这有些惹人烦闷的天气生出些欲呕恶心的小疾,因并没有误事,裁云也只是央人与王太医说了说,开了两幅药用着,还未见起效。
只不过近了夏日,尚宫局开始采办妃嫔们的夏日用衣和首饰,皇后太后共有十件夏衣,婉贤妃八件,明贵姬因宁帝特地吩咐了也是八件,而后便是裁云和容姬,王德仪三人,一人六件,其余人等四件,二件不等。
因用度衣料都很有考究,所以宫内近来也繁忙了不少。
这日,裁云正靠在美人榻上喝酸梅茶,过了这么些时日,裁云又想起彼时楚欣眯着一双美眸喝酸梅汤时得意明艳的笑颜,如今却已经是物是人非了,裁云微微叹了口气,她也有些体贴到楚欣当时的心情了。
正此时,灵犀和顾乐两人端着两件衣料上来,裁云懒懒地问道:“怎么只两件,不是吩咐过来说是六件吗?”顾乐边放衣服便笑着道:“娘娘说得轻巧,您是没去尚宫局看过,还是娘娘得宠,尚宫局专门先拿了过来,里面乱腾腾地一大片呢。”
裁云掩口轻笑,放下了茶蛊,伸手触了触夏衣,衣料很是轻柔贴身,也透气得很,更是她最喜欢的茶色衣裳,她瞥了满头大汗的两人一眼,“快坐吧,都喝点酸梅茶,风色做了许多,很有味道呢。”
两人自然欢欣雀跃地用了,裁云又问道:“你们说尚宫局只是衣料首饰便乱成这样,那内务府那些大件东西得如何呢?到了夏日香炉纱帐,并上时新的桌椅板凳,甚至连床褥,都得换新,我呢可是心疼起刚刚过去的风色,小关子几人了。”
三人笑作一团,裁云放下这件茶色烟罗裙,又望向另一件,只瞧着是朱红色的如意鸳鸯裙,不由地皱了皱眉,自己送过去的款式可并没有这么一件,不过也没有发难,尚宫局事物繁杂,糊弄一两件也是有的,她也不缺这么一件夏衣,倒也罢了,也就放下没有再论。
她望向两人,问道:“方才用了午膳,又喝了不少酸梅汤,有些腹胀,想出去转转散散步,你们陪着我过去吧。”两人自然答应,便起身去了御花园的一处僻静场所,烟柳园,只种着一些无颜色的树,氛围幽清,更是清凉,只不过妃嫔少有喜欢的,但裁云却觉得这地方干净得紧,又有一弯悠然宫大小的湖泊,故常常来这里散步。
裁云随意坐在一处树下石椅旁,闭眼假寐,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便听到一行人的脚步声,裁云微微皱眉,这里平时原本就没人过来,怎么如今却……?
她睁眼一瞧,却遇见了一个煞星——明贵姬。
想起先前明贵姬责难自己烧纸钱的事,裁云心里略微有些怨怼,站起身子请安道:“臣妾参见明贵姬。”明贵姬冷哼了一声,似乎颇为生气的模样,“哟,原来你躲在这里呢,我说在悠然宫找不到你,可让我好找。”
裁云保持着淡淡的微笑,对眼前的人没有丝毫好感,“哦,臣妾来转转,明贵姬有什么事吗?这么着急?”明贵姬勾唇一笑,环视四周,“你倒好轻巧,拿了本宫的东西,如今还理直气壮的?”
裁云有些不解,轻嗤了一声,“娘娘说什么呢,臣妾并不曾拿过您的东西,何苦又来生事?”明贵姬猛地站起来,伸手就要打裁云,顾乐作势要拦,明贵姬却在她脸庞处堪堪停下,反而抚了抚裁云的脸颊,“呵,狐媚子?也不瞧瞧你是什么模样,你入宫之时敢与本宫这么说话吗?怕是你们苏家长了胆子,看看本宫是谁!”
裁云并不慌张,神色淡淡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了明贵姬的手,“娘娘说话放尊重些,臣妾虽然只是个姬位,但也是皇上的女人,并不比娘娘低贱,苏家是臣妾的母家,臣妾自认父兄勤勤恳恳,没有半分对不起皇上,娘娘有事说事,没事臣妾便先退下了。”
说罢裁云转身欲走,却被明贵姬伸手拦下,“既然你说要说事,本宫就与你说,本宫的夏衣和你可不是一个规格的,那是皇上亲手御赐,图谱都是请的最好的江南绣娘所设计,用料更是考究,可是本宫呢,却在先送来的三件夏衣里发现了一件下等货色,问了之后才知道那是你的。”
裁云愣了愣,忽然想起顾乐两人送过来的那件朱红色如意鸳鸯裙,怪不得自己瞧着那么扎眼,原来本就不是自己的夏衣,应该是尚宫局事务繁忙,竟然将自己的衣物和明贵姬的弄混了,裁云不禁有些头疼,和谁弄混了都好,怎么遇到这个煞星。
她轻轻拂袖,沉吟道:“臣妾宫里确实有一件不是臣妾送过去图谱,臣妾方才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并没有注意,现在想来应该是尚宫局弄混了,臣妾一会让人再送过去,不过并不是臣妾故意拿了娘娘的东西。”
明贵姬伸了伸自己染了朱红丹蔻的指甲,面带嘲讽,“本宫的东西和你是一样的吗?那样的衣料和你低贱的衣服等同吗?本宫看你就是瞧那件衣服极好,想占为己有,若不是本宫过来问你,你便不言不语了?”
她语气讥讽,让人很是不爽。裁云心情也稍微有了些焦躁不耐,扰人的日头也让她有些心绪不宁,还有些欲呕,她捂着胸口,加重了语气道:“臣妾并没有这样的心思,臣妾的衣服也是皇上赏的织锦纱和绒雪绸,和娘娘的比并不差,娘娘若是实在生气,便去找皇后娘娘吧,臣妾实在是耗不下去了。”
明贵姬本来就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裁云的错处,又觉得宁帝如今对裁云的宠爱已经远超了自己,连用料都比自己更加考究,于是心中更是生气怨怼,眼瞧着裁云要走,竟一把拉住了她的胳膊,“不许走,本宫允许你走了吗?”
裁云无奈,推开了明贵姬,“娘娘,若是你真的觉得臣妾有问题,还请去找皇后娘娘,或是皇上,臣妾都不在乎。”明贵姬勃然大怒,更加紧紧地拉住了裁云,顾乐灵犀想要阻止却被明贵姬的宫女拦住,明贵姬质问道:“你什么意思,小贱人?勾引了皇上便来本宫这里嘚瑟了么?”
拉扯之间,明贵姬忽然用力推了裁云一把,裁云重心不稳跌落在湖水之中,冰凉的湖水瞬间浸没了裁云的口鼻,她刚想呼救却被呛了一大口水,岸上慌乱的人影和呼救声格外模糊,她渐渐失去意识。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天旋地转,到了自己的悠然宫,她觉得浑身冰凉,口舌干燥,弱弱地呼唤了一声,“茶。”一双温柔的大手托起裁云的身子,她诧异地睁大了眼睛,只见宁帝面目温柔又带了点怜惜,一手拿着茶盏,“来,喝点水。”
裁云揉了揉额头,喝了口水才觉得好了些,她微微眨眼,“臣妾还以为臣妾就这般亡命与烟柳园了呢。”宁帝微笑着道:“你怎么会亡命,不仅不会亡命,还有天大的福泽等着你呢。”裁云羞赫一笑,“皇上尽是哄臣妾。”
宁帝却正色道:“什么哄你,朕是认真的,你这个肚子里啊,终于有了朕的孩子了。”裁云诧异地抬起头,有些不敢相信宁帝的话,“真的吗……我……臣妾肚子里——”宁帝很是正经地应了一声,将裁云的手握在自己掌心,又附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真的,宜笑有了朕的孩子。”
裁云几乎高兴得昏厥过去,宁帝扶着裁云纤细的肩膀,对其他众人道:“逸姬有喜,绵延子孙,朕心甚悦,特此晋封为顺仪,钦此。”裁云有些紧张地拉着宁帝的手,欲语还休,宁帝反而微笑着道:“原本太后皇后,众人都来瞧你,只不过朕想着你方才溺了水,精神不振,你又喜欢安静,便让她们先回去了。”
原来宁帝是担心裁云间四下冷清而多心,这才细心地解释。
裁云轻轻咳了一声,宁帝让众人先退下,对裁云道:“伤你的明贵姬,朕已经将她禁足了三月。”伤害有孕妃嫔,自然不可能是这么轻巧的责罚,只不过还是因为刘倩倩的母家,裁云也明白宁帝的苦衷,只怕若是旁的妃嫔,连禁足都没有,只不过是罚俸,这也就是明贵姬为何敢如此横行霸道的原因。
裁云点了点头,“臣妾知道了。”
宁帝望着裁云的眸中有些她看不懂的情绪,裁云别过头,避开了宁帝的目光,过了一会才道:“原本欣儿是因为第一个有孕,而且原本位分便有些低,这才一下晋升为嫔位,臣妾如今一下晋升为从四品的顺仪,未免有些突兀了。”
宁帝却笑眯眯地道:“你是朕的女人,朕说你是什么位分,旁人也没什么可以口舌的,你便放心吧。”裁云依偎在宁帝怀中,心中满是与为人母的喜悦,还有一丝丝的担忧苦涩,她发誓当时没有照顾好云容,如今定要要好好对待自己的孩子。
她不想留下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