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熬到了晚上,裁云与众人都早早地赶到了仪元殿,因早上明修容的事给了她们教训,都知道宁帝此次对皇后的维护,哪里敢怠慢。
裁云坐在左侧,上空位是明修容的位置,下首挨着福嫔,而对面则是容婉仪,宁帝与皇后坐在中间,人员皆以齐备,先是宁帝笑着说道:“皇后生辰,前几年都因为先皇国丧而没有大宴,朕心中始终惦记着,今日是皇后佳辰,万事以你为大。”
皇后带了些羞涩,望着宁帝,满是喜悦,“谢谢皇上美意,臣妾不过是生辰,还是要宫中姐妹都开心为上。”宁帝微微颔首,笑容温柔,显然是对皇后格外满意,随即便是众妃贺礼。
婉夫人托人拿出一金镶玉,雕刻精致的送子观音像出来,对皇后恭恭敬敬地道:“臣妾祝皇后娘娘母仪天下,芳华永葆,臣妾别无可赠,便送送子观音像以表心意。”裁云一瞧,婉夫人果然出手阔绰,这观音像虽俗,但用的东西却都是万金难求,既不用费太多心思,也不会让人诟病,实在巧妙。
皇后脸上带着浅浅淡淡,亲密而不热切的笑意,“嗯,多谢婉妹妹的好意。”宁帝也是笑意满满,“婉夫人着实是用心人。”婉夫人柔柔一笑,彰尽了大家姿态,也怪不得婉夫人不仅仅让宁帝喜欢,连后宫中人都没有一人敢说她的罪过,她坐回原位,宁帝眸中带着绵绵情意,虽然众人无察觉,可裁云心中难免一痛,也不知道宁帝是只对自己真情切意,还是常态所为呢。
容婉仪淡淡起身,身后的月弄拿出一副两尺左右的立身画像,画上之人竟是春日赏花之时的皇后,形容自然柔媚,笑意温婉,尽是一国之母的姿态,更是些许风华绝代,皇后虽是一国之母但更是个女人,看到自己美丽如斯的画像,更何况是一直桀骜不驯的容婉仪亲手所画,自然喜笑颜开。
“臣妾不才,更没有什么珍品拿得出,悉心手笔,聊以为赠,还望皇后娘娘不要嫌弃。”皇后笑得盈盈,“哪里的话,妹妹画的这么好,本宫心里很是欢心。”宁帝见皇后爱不释手,愈发欣喜,也跟着应和了一句,“容婉仪画技更加精湛了。”容婉仪微笑颔首,又重新坐回了原位,众人看向裁云,裁云起身,顾乐拿出她早已准备好的万寿图奉了上去。
“恭贺皇后娘娘千秋大喜,愿皇后娘娘河清人寿,福乐安康,这是臣妾亲手所制的万寿齐宴图,虽然手艺粗糙,到底是臣妾的一片心意。”说着,顾乐将刺绣图打开,众人见了都有些惊叹,因婉夫人所送虽然金贵,但并不用心,而一幅画对于容婉仪来说也是简单,可裁云的这副刺绣图密密匝匝,人物栩栩如生,足要顾乐,灵犀两人才能堪堪打开,这么浩大的一幅刺绣,竟然一个线头都没有露出来,其中用心只一眼足以窥见。
宁帝拊掌,夸赞道:“逸芳仪真真用心了,恐要费不少时间吧。”裁云怎么会说这是自己在闺中两年的作品,所以只是哑声一笑,“如果皇后娘娘能喜欢,那么臣妾费多少心思都值了。”宁帝看了看皇后,皇后也是笑着道:“臣妾也觉得很好,能看出来逸芳仪用了心思。”裁云再不多说,乖乖坐回了原来的位置上,接下来就要看黄娘子的表现了。
剩下的大多都是小门小户家的,礼物自然没有这先前几人的惊艳,倒也不失面子。其中王嫔的牡丹里仁白胚瓷瓶最让皇后欢心,倒不是礼物多么惊艳,毕竟王嫔是皇后的亲堂妹,帮衬些许也是应当的,众人差不多献礼完毕,裁云起身道:“臣妾还有一件礼物送给皇上和皇后娘娘,不知二位可否赏脸?”宁帝起了兴趣,皇后见状微笑着道:“那是自然,逸妹妹还有什么礼物,呈上来给皇上与本宫看看。”
裁云走出自己的位置,风色将瑶琴放在偏后的位置,裁云笑道:“是一位绝代佳人。”说着,她再不解释,微微垂首拂了拂瑶琴,琴声清冽悦耳,再有乐师奏起玉笛,正是《阳春奏》,随着裁云的琴声,黄娘子从屏风后缓缓行出,一身羽衣潋滟,似是阳春清风一般,更是小家碧玉的清秀妆容,只是一眼便让人以为如今身处三月江南,黄娘子是街头巷口吴侬软语的大家小姐,翩翩起舞,一笑芳华。
裁云指尖微动,黄娘子往前走了几步,身姿轻盈,额间一精致浅粉玉兰花钿,素手微扬,腰肢轻柔,缓缓挪动,眸子盯着台上两人,澄澈如湖水一般,不带丝毫促狭意味,可正是这种纯洁无暇又不自知的诱惑最倾人心。
琴声激荡,玉笛悠扬,黄娘子缓缓旋转,羽衣的偏纱随之而起,再加上裁云的琴声,几乎让众人以为这是仙鹤成人一般,终黄娘子腾挪之间,手中不知何时带了许多玉桂花瓣子,飘洒与众人间,再轻盈跪地道:“嫔妾娘子黄氏,恭贺皇后娘娘千秋大喜,只愿皇后娘娘凤体永安,青春永驻,万寿延绵。”
裁云随即停下了琴声,微笑着站起身子,宁帝目光凝结在黄娘子身上,欣赏中带着些许惊讶,这才回过神来拊掌道:“好,朕还从来都不知道黄娘子如此多才多艺。”皇后虽然知道这是裁云的计谋,但奈何宁帝喜欢,便再不多说,只是和颜悦色的答应了,“嗯,很是很是,还多亏了逸芳仪的举荐,要不然这黄娘子不就埋没了。”
裁云假装没有听出皇后口中隐隐地讥讽,而是道:“是金子便不会埋没呢,只要皇上和皇后娘娘喜欢,臣妾和黄娘子心中就高兴了了不得。”言辞谦逊乖巧,让人找不出毛病,宁帝显然是很喜欢黄娘子,皇后顺其心意地道:“黄娘子的位分略微有些低了,如今正好能看到她的一片赤子之心,不如趁机升一升位分?”
黄娘子略微紧张地捏了捏与裁云交握的手,只听得宁帝含着笑意的声音,“今天你是寿星,全都听你的。”皇后含着微笑,“那便将黄娘子晋升为正八品常在吧。”黄娘子俯身谢恩,“多谢皇上,皇后娘娘。”裁云和黄娘子这才回到原来自己的位置上,裁云心中满意,虽然黄娘子一舞没有自己当时折腰惊艳,但显然是让皇上注意到她了,仅仅这一点就已然足够了。
谁知道婉夫人却突然起身道:“既然逸芳仪献了美人,那么臣妾也就不藏着掖着了,只不过臣妾所要给皇上,皇后娘娘所看的并不在这仪元殿之中。”宁帝好奇道:“哦?那么在哪里?”婉夫人道:“正在御花园,明月湖青莲阁之间,还请皇上,皇后娘娘移步去观赏一二,也就不枉臣妾的苦心了。”仪元殿里闷热,婉夫人此举皇上自然是欢喜的。
不知皇后心中作何感想,她面带和善的微笑,“既然如此,皇上,愿不愿意与臣妾们一同去看看婉夫人所赠——?”宁帝携起皇后的手,首先站起身子,“那么便走吧,想着婉夫人也是一片苦心。”婉夫人在前带路,众人只好跟上,容婉仪站在裁云身旁,微微一笑,也不知是打趣还是嘲讽,“那么就看看是你用心,还是婉夫人用心了。”裁云咬了咬嘴唇,垂着眸子没说话,福嫔跟上来之后容婉仪便起身起开。
福嫔好奇地道:“方才姐姐和容婉仪说什么呢,姐姐表情如此不好看。”裁云摇了摇头,心中忧虑,她大约猜到楚柔歌与此事有断不开的联系,只是希望楚柔歌的风头不要压过黄娘子,若不然再等到这样的好机会,就不知道该是何年何夕了。
不多时,众人到了明月湖,只见月光遥遥洒在湖面上,只觉得一片银光踱在其上,从湖心的青莲阁直到众人所在的湖边都存着密密匝匝的莲花,可并没有婉夫人所说“美人”的影子,皇后疑惑,问道:“不知婉夫人所说的美人在哪里。”婉夫人轻柔一笑,温婉地望了望宁帝,道:“皇后娘娘别急。”说着,她轻轻拍了拍手,从不远处又传了一阵稍大的拍手声,愈来愈大,直到远处的青莲阁,十分新奇。
湖心拍手声刚落,只见远处绕着偌大的明月湖开始撑起明灯,直到众人周围也是明晃晃地一片,宁帝被勾起了兴趣,愈发认真地望着湖心,只见湖心微光一闪,竟有一窈窕身影从湖心轻盈跃出,竟不是乘船,而是踩着湖上莲花而来,裁云讶然,定睛一看才知道那些莲花皆不是真材实料的花朵,而是尚宫局所制,下边是能浮与水上的雕木,所以才能造成楚柔歌是踏莲而来的假象。
此般新奇妙招,裁云也不禁拊掌大赞,只见楚柔歌愈来愈近,身形也十分稳健,没有一丝摇晃,也不知是谁呐呐了一句,“这,这莫不是水莲仙子吧。”宁帝凝眸望着楚柔歌,眸中的欢喜比见到黄娘子时多得多。
裁云心里叹息:自己似乎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