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王小汪,“局长同志,可以听见里面的审问情况吗?”
王小汪有些顾虑,但还是决定相信我,按了下观察室的按钮。
隔着单向玻璃,范永昇面无表情地坐在刘队对面,一般人如果被这么严加审问,自己又是清白的,不会这么淡然处之,至少焦灼和害怕是会有的。
刘队问他,“张述死亡时间约一个礼拜前,而一个礼拜前,只有你与他见过面,他为什么要转让店面,为什么不直接与小李商谈,毕竟是多年的朋友。”
“那你要去问张述,我只负责当事人的让渡事宜。”
刘队有些头疼,“此后你们没有任何联系吗?”
“没有。”
“是张述,亲自盖得章吗?”
“不然呢?”范永昇说,“我还有工作,如果没有别的要问的,我是否可以离开了?”
刘队叹了口气,只能放下笔,默许了。
此时一个警务拿着文件进来,递给王小汪,“有新发现,这是法医处最新的检查结果,于死者指甲内发现的碎末经鉴定,是木屑。”
“木屑?”
王小汪翻看了报告单,“深棕色木屑,表面有渡漆的痕迹,具体是何种木质,因量少无法给出准确判断……”
这时范永昇已经从审讯室出来,神情有些慌张地站在门口。
范永昇看了眼王小汪手里的单子,转而对我说:“你怎么也在这儿?”
“张述无亲无故,怎么说也算是我和马路的朋友,他不明不白地死了,我怎么也要弄清楚,让他九泉之下好安息。”
我特地加重字眼地说与他听,他不为所动,笑了笑说:“那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嗯。”
范永昇走后,天色已不早了,我和祁迹准备回诊所,途中碰到往这边过来的祁琶姐。
祁迹说:“都处理好了?”
祁琶姐笑着说:“吓得都快尿裤子了,那个廖局长平时作威作福,好大的架子,现在沦为阶下囚,有他受的。”
祁琶姐有些纳闷地说:“不过,这人怕是吓得精神有些失常了,一会儿向我讨饶,一会儿又跟我横,说有人会给他做主的,难不成这一介芝麻官儿,后面还有人能给他撑腰?”
祁迹看了我一眼,说:“他一个警察局的局长,仕途上顶多结交几个位分差不多的官僚,不过贪官身后,几个没有与当地的富商大贾勾结的,他平时为那些钱势行权势,做他们的走狗,如今自己倒台了,还想着他们能救他呢,殊不知树倒猢狲散,那些权贵此刻想离他远些避嫌都来不及。”
祁迹这是暗指在竹延镇一手遮天的时家,眼下廖局长落马,时家自然避之唯恐不及,但是以我之见,时氏夫妇行事狠辣,未必会坐以待毙,万一廖局长情急之下拉他们下水,他们光避可没用。
“等等!”想到这儿,我心一惊,“廖局长现在在哪儿!”
祁琶不解地看着我,“正在外面被押解到车上回京候审呢,怎么了?”
我不管不顾地飞奔出去。
不可以,廖局长不可以出事!
他是警局的一把手,杀害老唐的凶手一定与廖局长里应外合,廖局长就算不参与谋害事件,但一定为凶手提供了便利!凶手可以避开视线进入监狱杀了老唐,布置自杀现场,事后又将栽赃的证据故意放在行凶现场,在未走漏风声的情况下媒体记者纷纷跑来警局,这一切,一定有廖局长的助力。
只有廖局长,才能证明杀害老唐之事不是祁迹所为。
我跑到外面,夜色正浓,警局外面的路灯闪闪烁烁,一行人拖着廖局长的影子在灯下影影绰绰,正往车子的方向走去。
情急之下,我大喊,“廖局长!”
他们朝这边看过来,我仿佛透过夜幕看见廖局长的眉心被打穿一个窟窿,鲜血顿时淋漓,溅了身旁的人一脸,耳后是一声震天的枪声。
世界突然变得格外安静,耳朵里有长长的枪声的余鸣。
那些人纷纷拔枪,扔下廖局长,躲到隐蔽处四处张望。惨白的路灯下,廖局长眼睛大睁着,竟有些像张述死的样子,猩红的血液蔓延了一地,湮染着我的眼球。
祁迹和他姐跑过来,祁迹立刻护住了我,祁琶姐拔枪飞奔过去。
我恍惚地想要走过去,祁迹拦住我,“危险!”
我摇摇头,“他们的目标是廖局长,不是我。”
“我陪你过去。”
祁琶姐探了探廖局长的鼻息,她的表情告诉我,一枪爆头,不可能还活着。
祁琶姐震怒,“你们干什么吃的!这怎么回事!犯人在我们的押解下居然被暗杀,这个责任谁担!”
王小汪一众警局的人听到枪声,也都赶过来。
刘队毕竟跟了廖局长一顿时间,大惊失色地跪倒,“局长,局长!这是怎么回事!”
王小汪哆嗦着,“是谁?”
一个脸上沾满血的检察官说:“一枪直击他的头部,看来是训练有素的狙击手,从狙击的方向来看,是你们警局的天台。”
王小汪说:“先将廖局长的尸首送至法医处,通知廖局长家属。小许,你带一众人去确认以天台为中心的一带的所有监控,任何一个角落都不要放过。凶手只杀了廖局长,看来是有目的而来,又是在廖局长被查的今晚,刘队,我明天和你一起去查一下廖局长最近的行踪,以及与他交往过密的人。”
刘队一脸不理解地看着王小汪自然而然发号施令的样子。
祁琶姐忙说:“廖局长犯了事,你们警局局长的位置暂由王小汪替任,这是我这个部长的决定,也已经向上面请示过了,应该没什么不妥吧。”
刘队有些悻悻地说:“那是自然。”
说完带着一众人处理了廖局长的尸身。
王小汪叹了口气,“一波未平,一波又起,我觉得这些案件,一定有潜在的某种关联,廖局长死得太蹊跷了。”
祁迹说:“也许是杀害老唐的凶手所为,廖局长被查处,刚才还叫嚣着有人会替他做主,如果救不了他,凶手自然担心廖局长一心报复,拉他当垫背,或者为了将功折罪,把犯的事一并抖落出来,这才杀人灭口。既杀了人,便不在乎多添条人命,杀了廖局长,也算了了一桩隐患。”
王小汪点点头,“早晚我要给这个魔头揪出来!”
王小汪走后,祁琶姐审视着我,终于开口道:“你一直都未开口说话,想必是心里有了什么想法吧。”
我摇摇头,“没有,我只是有些害怕罢了。”
祁琶姐说:“你是如何知道廖局长会出事的?”
祁迹维护着我说:“姐,职业病得治啊,别逮着个人就跟审问似的。”
“这么护着人呢,我是你姐,刚才冲过去的时候,倒没见你一点担心的样子。”
“你身手了得,谁能伤的了你?”
祁琶姐嗤笑一声,转而继续问我,“不说来听听吗?”
我笑了笑,“我只是敏感了些,一时猜测,没别的。”
“敷衍我?”
我连忙摆手,“没有没有,真没有。”
祁琶姐笑了笑,不打算再追问下去,叹了口气,眉头有些紧锁。
祁迹说:“没办法向上头交差了吧。”
“问责肯定是有的,不过顶多骂两句加书面检讨,没什么大不了的,倒是我今晚是回不去北京了,等案子查清楚,我才能回去复命,这段时间,我就到你那儿委屈委屈了。”
祁迹有些不好意思,笑说:“那还真不成,你老弟还在这位家里委屈着呢。”
我打了他一下,“嫌委屈你住树上去!”
祁迹腆着脸嘿嘿笑着,我朝死白了他一眼。
越发讨人嫌了!
祁琶姐看着我两的样子,“那就带我去参观下吧,参观完我自己找个酒店住,就不打扰你……们了。”
我尴尬地笑了笑,说,“姐姐说的哪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