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路觉得气氛有些古怪,朝我使了使眼色,大概是要我主动跟七哥坦白。
我心里正不知道怎么解释,马路却这个时候逃之夭夭,“我不当你们俩的电灯泡了,我累死了,先回家了。”
要死的马路,本来气氛就尴尬,你这个时候选择抛弃我!我刚想拦住他,他就挣开我的手高兴地打着千儿跑了。
远远地听到马路边跑边喊:“那个帅哥,不如你送我回去吧,你是警察,有保护人民的义务!”
我收回了自己遥望马路的好笑眼光,转头看见七哥若有所思地盯着我,吓得我赶紧换上懵懂无害的眼神。
不知道楼上祁高冷手上的伤怎么样了,他一个人怎么包扎啊。越想越担心,索性简单跟七哥解释一下:“七哥……”
七哥打断我,“刚刚,应该是我救你的,那刀口应该在我手上。”
我好笑地说:“七哥你是不是脑壳糊涂了,被伤成这样还要替我挡刀子,我要是身手灵敏点儿,会一脚把你踢开的。”
七哥幽怨地看着我,嘟嘴说:“那个姓祁的救了你,跟你踢开我没两样。”
我看着七哥怨妇似的表情,扑哧一笑,“真该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给你手下的人看看,叫你以后的威信都难立。”
“我不管,你快说,那个姓祁的为什么住这儿,我天天做梦都想搬过来,他倒好,轻而易举住进来了,还趾高气扬的。”
“他就是恰好找房子,顺便救了我,然后顺便住了进来。”
“就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
“那我帮你找到了坏人,你也让我顺便住进来。”
“他是租客,得付房费的。你不同,你是白吃白住,我可不做亏本生意。”
“他给你多少,我给他的一百倍!”
二十五万!
“不,一千倍!”
二百五十万!
“不不不,我把公司的股份,房产,车子,地契,所有的动产不动产统统都给你!”
我吞了吞口水,小手指在心里掰着,那可是……天文数字呀。
我瞪大眼睛看着一脸严肃正经的七哥, 他似乎在无比认真地说着一件稀松平常的事。
“七哥……祁迹能住进来,是因为他是普通人,而你不是。”
七哥盯着我,眸间又升起森寒的冷意,我下意识扶住门框,他看见我的小动作,眼里的冷厉渐渐散了去。
“我不是在逼你,我只是一时觉得自己太没用了。如果我不是时七,是市井街坊里最平凡的男人,你会不会,有一刻为我动过心?”
我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七哥便不提住进来这茬了,对我笑了笑,“焕生,明天我们去商场挑件衬衫吧。你答应我要给我买的。”
看着七哥又恢复傻不愣登的样子,我悬着的一颗心才放下来,“好,不过明天是周末,诊所看病的患者肯定会比以往多些,小叶那个半瓢水我是无论如何也放不了心的,让她招个学徒回来,现在也没见个人影儿。”
“哦……”七哥像是想到什么,“我差人把你那些求职者给打发回去了。”
“什么?”我惊讶地看着七哥。
七哥说:“叶澜澜为了让招聘信息更大程度地传播,增加曝光度,就央我在公司的人事部说一声,让他们在公司的论坛发布消息。你的这个小叶,脑袋机灵得很,比你还会利用我这个大老板。”
这个小叶,挺会撩挑子,明知道我亏欠七哥的,还让七哥帮我办事,不是让我添堵嘛。
七哥像是看穿我的心事,笑说:“叶澜澜医术不行,小聪明倒是比你多得多。你这个小诊所招人,估计十天半个月都招不到称心如意的,让我帮忙,比小叶自己在论坛上发帖子,一个个挑拣快多了。你也不必觉得事事亏欠我,这事算小叶求的,我已经让她答应我做一件事来偿还我的人情了。”
“什么事?”
“利用妥当她的小聪明,好好帮助你。”
我看到七哥眼里流动着温柔,躲过了视线,“那……你为什么又把求职者打发走了?”
“恰好有个远房亲戚过来投奔我,想在我公司找个活干,他刚好学的是中医专业,虽然现在工作不好找,但学中医的来我公司,我总觉得屈才了些。”
“屈才?若是有才,不去医院好好锻炼深造,去你公司寻个朝九晚五的差事干嘛?”
“那小伙子家境困难,父亲半个残疾人,母亲又重病进了医院,他哪儿还有心思没日没夜的去实习,还没工资,我公司怎么样也算薪资优厚,他又是我远房亲戚,待遇这块肯定亏待不了他,所以才来找我。”
“可是我这儿薪水也不高啊,因为是学徒,所以……”
“那你就放心吧,我已经借给他一笔钱,足够他给母亲治病和安身立命一段时日。我和他虽不亲近,但他在我公司这些时日,看得出他聪明又好学,是个能吃苦的孩子,眼里总有股隐忍的劲儿,总让我想起我年轻的时候。他读的是坞水医科大学的附属中医学院,本硕连读,成绩一直拔尖,这些我都替你打听过了。我之所以没通知你一声就打发了那些求职的,就是因为我认定,他就是你要的好苗子。”
“好苗子是好苗子,师傅就却不见得是好师傅。他这么好的学历条件,愿意屈居我这小诊所吗?搞不好,我还没他见多识广,医技精湛。”
“那你就是妄自菲薄了。他也不傻,答应我之前他肯定也了解了你是个什么水平的医生。他是在大医院里把每个科室都逛一遍,还是认认真真跟着一个有经验的师傅学,他是聪明人,拿捏得准。”
既然你们事先都统一战线了,我的意见似乎也并不重要,本想只是招一个有兴趣的学徒带着,眼下有更适合的人选,不要白不要。
“那好吧,他明天过来?”
“对。他住我公司的职工公寓,离这儿挺近的。”
“他叫什么?”
“杨谨之。”
我默默复述了一遍他的名字,觉得这名字起的挺好,谨之慎之,是个学中医的料。
七哥试探地问我,“那……咱们明天晚上再去逛街?你白天那么忙……”
看着七哥跟小媳妇似的,我笑说:“真不知道你这大老板,为什么比我还闲。”
“因为我是按资本生产要素进行收益分配,而你却是依靠劳动力。资本要素所有者的所有权在经济上的实现自然比你出卖劳动力来的快速且丰厚。”
七哥这是循循善诱,想让我从了他,从此过上大富大贵的资本家生活呢。可是在我的学习生涯里,资本主义都是充满剥削,甚至双手沾染鲜血的。
“不和你扯了,听你的,明天晚上,不见不散。不过现在,我得陪你去医院。”
“不用了,待会儿会有人来接我。你今天受了惊吓,赶紧上去歇着吧,明天有你累的,冯小莲这么一闹,真不知道对你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怎么知道冯小莲来过了?”
七哥得意地说:“竹延镇什么事儿是我不知道的,哪家狗在哪儿撒了泡尿我都知道,更何况冯寡妇弄了这么大动静。”
原来七哥就是和传闻中说的那么夸张,我起初是不信七哥有监视整个镇子的能耐的,可现在想想,那些路边的混混流氓,甚至摆地摊的大叔大妈,哪一个不是七哥的眼睛。
不知道现在哪家的屋顶或者檐下,都有眼睛盯着耳朵竖着。我不禁胆寒,但也能理解。七哥毕竟有黑道背景,七哥做人再圆滑,也难免树敌,更何况还有七哥爸妈的仇敌。暗箭难防,小心点总没有错。
“我听马路说,冯小莲把你公司搅成一锅粥了,你们不是合作关系吗?”
“马路说话,你就听八分,还有两分形容词你可以自动忽略。冯寡妇哪儿有那么大能耐,我摸爬滚打这么久,什么肮脏下作的手段没见过,我一个处处提防几乎谁都不信的人,她哪儿能那么轻易就盗取了我公司的机密。她掌握的,无非是账目上的一点小问题,以及在税务方面的漏失,都是可以用钱解决的问题。公司开的越大,这底下见不得人的东西就多了,我公司有不干净,她冯寡妇难道就清风霁月?我手上光是她公司逃税漏税的资料证据就一沓,她只不过铤而走险,拿点皮毛唬我,好让合作的天平稍微平衡点罢了。”
我还是不安,“真的没问题吗?”
“你还不信我?”
以七哥的能力,这件事大概连水面都浮不出来就沉下去了,我可能真的多虑了。只不过七哥的话,更让我认识到一件悲哀的事,七哥那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圈子,我是永远也不想跻身的。
远远来了辆黑色汽车,停在路边,下来一个黑色西装男,我认识,是七哥的助理范永昇。我不太喜欢他,整个人太无趣了,就像一个机器人,不,机器人说话比他有感情多了。可是听七哥说,七哥让范永昇随大家一起叫他七哥,他非不叫,就叫老板,七哥立马让他做了贴身助理。按七哥的话说,就是喜欢他的那股拧巴劲儿。
噗,七哥你骨子里就是个抖M。
范永昇走过来,低着头对七哥说:“老板,已经让周医生在医院候着了。”
七哥点点头,对我说:“你早点休息,还有,别管那个叫奇迹还是奇葩的。”
我想到那个奇葩梗,咧嘴一笑,“知道了,你再不去医院,就要血尽人亡了。”
七哥拉着我的衣袖娇羞地摇啊摇,“那我走了啊,焕生。”
我偷偷瞥了一眼范永昇,好耐力啊,看着七哥一副邻家未出阁的仿佛头上顶着一朵白海棠的大闺女样子,居然没有一点因反差而觉得好笑的意思。
“在我作呕之前,赶紧走。”
七哥羞恼地哼了一声,还跺了下脚,丢开我的手坐进了车里。
他摇下车窗叠手趴着,对我眨巴着大眼睛。
“焕生,明天晚上我来接你!”
我无奈地笑着,点点头。
车子开动,直到我看不见他伸出的脑袋。
我叹了口气,抬头看着祁迹房间还亮着的灯,一场激烈的思想斗争代替了我的一身疲惫。
要不要去看看他呢?
还是不要了,他刚才那么说你!
可是他也救了我啊。
你去看他,绝对自讨没趣!
那我还有没有人性。
人家不愿意见你也说不定!
好,不去就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