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林熠华先带了顾曦妍去了酒店附近一家餐厅，吃饭。
熠少很会吃，也很会点菜，两个人四菜一汤。不多，却都是凤城本地相当有名的菜式。
顾曦妍吃的很少，只夹了一点儿青菜叶子细细地嚼。
“晚上的晚宴可能会到很晚，那样的场合大家又都不会把心思放在吃饭上，所以现在要多吃一点，不然会挨饿，我的经验。”林部长好心地关照下属。
顾曦妍嗯了一声，低头拨自己碗里的米饭。
熠少将一盘牛肉向她面前推了推：“这个味道不错，试一下。”
“我，不吃肉的。”顾曦妍说。
“什么肉都不吃？”
女孩儿点点头。
“你是佛教徒？”林熠华接触过一些纯正的佛教徒，的确是不食荤腥的，只是她这么小的年纪就守大戒的还真少见。
“不，不是。”顾曦妍说，“我父亲是掉下山崖摔死的，很高的山崖，认尸的时候是我去的。完全看不出他的样子，只有一堆血肉，就像……市场上卖的肉块儿，拼在一起……”
熠少看着面前的牛肉，忽然，就没胃口了。
—— ——
林芳华驾车回到林宅。
来开门的是林宅管家陈霜：“二小姐，您回来了，我去吩咐备晚餐。”陈霜是林宅的老人儿，对林芳华一直保持着她未嫁时的称呼。
“不用了，我回来换个衣服还要出去。晚上会晚一点儿回来，你记得派车去接浩浩，让王嫂照顾他休息。”林芳华说。
“是，二小姐。”陈霜的脸上是惯有的无可挑剔的恭顺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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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过饭，两人走出餐厅时，林熠华忽然问了一句：“你当时还不到十岁吧。”
“还有三天，是我八岁生日。”顾曦妍说。
“听说你父亲坠崖时，你就在他旁边？”
“我们被坏人绑架，逃出来，那些人发现了，在后面追。他把我藏在树林里，自己引开那些匪徒，后来他们追到他，他抱了一块石头包了我的衣服跳下去了。天很黑，那些人以为我们都死了，就走了。他们走后我站崖上往下看，什么都看不到，下面一片黑暗……”女孩儿没有激动，更不悲伤，声音静静的。
静得就像，是那时的黑夜。
林熠华的眼前浮现出这样一副情形，暗夜里无人的悬崖边，一个小女孩儿看着崖下，无声哭泣，小小的身体在风中抖成一团……
“那你母亲呢？”熠少问。
“我爸死后三天就自杀了，她说她和我爸是蝴蝶命，没有可能独活的。”
林熠华心里很不是滋味。
同生共死、甚至可以置亲生骨肉于不顾，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爱情”啊……
女人的想法真是千奇百怪，有人为了丈夫不惜抛下年幼的女儿去死。换做是自己的母亲罗思韵，林万年死了，估计她绝对会仰天大笑三声，然后带着几个儿女，活得活色生香。
顾曦妍现在身上的那件晚礼服就挺“活色生香”的。
大V领，露出前胸后背大片雪白的肌肤，高开叉下小腿的线条十分柔美。
只是穿着衣服的人皱着眉缩着肩，像只蜗牛巴不得把那长裙当成蜗牛壳把自己藏起来。
她也的确快要做到了，礼服下面的裙摆拖着地面，两只袖子长长的，把十只手指头都盖了起来。
熠少伸直双腿坐在沙发上，向一边的导购小姐勾了勾手指：“你确定这个是你们店里最小的号码？”
导购小姐点点头：“是，最小的了。”
熠少皱皱眉，这个“最小”的穿在这只蜗牛身上也不合身，像小孩子套了件大人的衣服出来。
一会儿就要去宴会现场了，逛了整间商场也没有合适的衣服，连这间专为客人订制高档服装的订制店也没有。
店长走过来：“这位先生，我们这里还有一件，是一位身材比较……纤细的女士订做的。只是那件才做过粗加工，还没有做精细缝制，不过外面看是看不出来的，如果您需要，可以先给这位小姐，我们再给客户做一件。”
熠少点点头：“快拿出来，给她换上。”
衣服的大小非常合身，把她纤细的颈项、腰肢处柔美的线条完全显现出来；宝蓝色丝绒面料也和她的气质帖合，娇俏中又有种恬静高雅的唯美。
“就这件了。”熠少说，然后又皱着眉在女孩儿胸前扫了扫，平平的，别说是事业线，连基本的起伏都没有，“给她找件胸衣，厚一点儿的。”
女店长躬身道：“这个，已经是最厚的了，32A的没有再厚的了。”
熠少轻笑：“32A……”
顾曦妍皱着一张小脸儿，怒视林熠华。
“好吧，就这样了，还过得去，勉强能看。”
从订制店进出来，林部长又带着秘书去了家私人形象会所，再走出来的顾曦妍令熠少眼前一亮。
宝蓝色改良版旗袍式礼服，乘得她的肌肤如雪般晶莹，几乎是吹弹可破；一张化妆得当的面孔上，既有小女孩儿的清纯娇憨又有着小女人的柔媚温情；尤其是眼妆让那一对大而深的眸子更加流光溢彩灿若星辰，其中的光亮仿佛可以把人吸进去；头发在脑后盘起，露出纤细的颈项，像天鹅般柔美，仿佛轻轻一触就会折断，让人不由得生出一股怜爱之意。
那一刻，熠少的心竟也变得柔软而轻盈。
顾曦妍在男人赞赏的目光下低下头，久久没有抬起。
“走吧。”林熠华回过神，说。
“哦。”女孩儿向前迈了一步，却被脚下的高跟鞋绊了一下。
熠少伸手扶住她，看来对高跟鞋还是不太适应啊。男子挽着她的手臂向前探了探，揽住女孩儿纤细的腰肢。
顾曦妍挣扎了一下：“我自己走，不用你扶。”
“想再摔一次？你这只笨蜗牛。还是样保险一点儿，这个时候你再伤了脚我可找不到女伴来救场。”熠少的声音不觉地就带出了几分轻柔。
女孩儿再没挣扎，由他扶着走向车边。
上车前顾曦妍微微动了动鼻子：“你身上，好像没样臭臭的味道了。”
“什么臭臭的味道？那是古龙水，没品的蜗牛！就算有臭味儿也是你身上的！”熠少低头看了看顾曦妍的鞋子，“你，不会又没洗脚吧……”
—— ——
换了套黑色便装的林芳华从楼上走下来。
陈霜跟在她身后，走到门边抢上一步为她开门：“二小姐，您的药。”边说边将手上一个药瓶递过去。
林芳华接过药瓶，瓶子里是冯医生给她开的一些补充身体维生素的药物。
“刚刚姑爷也打了电话回来，说今天有事也要晚回来，也吩咐了要照顾好小少爷。”在林芳华即将走出大门时，陈霜说。
林芳华的脚步顿了顿：“噢，他也有应酬啊，还真是巧。不要告诉姑爷我回来过。”
陈霜躬身答是。
林芳华走后，陈霜在大门前站了好一会儿。
脸上，是惯有的，无可挑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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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顾曦妍居住的是经济型别墅，林宅是真正的别墅豪宅，此次晚宴的场所，霍家，就是庄园。
霍家庄园位于凤城新城以南，距离市区较远，空气清新，依山傍水。
林熠华将车子开到数人高的铁门外，十余名着装统一的私家护卫齐齐向车内鞠躬。其中一人走过来，看了林熠华的邀请函，然后退回护卫队伍，再度齐齐行礼，做“请”的手势。
大门内就是一个小型王国，恒阳最高档的别墅也无法与之相比。
车行之处首先是一大片人工草坪，假山、泉水、溪流、汀步、层层叠叠高矮各异的树木花草。
整个庄园为西式中轴对称结构，中间是大型喷泉雕塑，两边是法式建筑。霍家是个大家族，每一个主要分支都在庄园里有自己的建筑，霍老爷的四位公子甚至各拥有一小片建筑群。
庄园内一路都有护卫、服各人员引导，直至林熠华将车子开到正中一处主建筑门外，有门童接了熠少的车钥匙，代其泊车。
一位侍者装扮的年轻人引领熠少与顾曦妍走入大客厅，大厅挑高近三十米，水晶吊灯、盖过鞋面的地毯，奢华非常。金碧辉煌间衣香鬓影，宛如中世纪贵族盛宴。
踩在软软的地毯上，顾曦妍觉得脚下有点儿飘忽，心也跳得厉害。
这样的场所，是她从来没有接触到过的地方，那么多的人、那样亮的灯、陌生到让人恐慌。
忽然感觉到挽着自己的手臂略紧了紧，然后是男子低沉好听的声音响在耳畔：“站直、挺胸、抬头、保持微笑，今晚你是我女伴，别给我丢脸。”
顾曦妍深吸了口气，挺起36A，目视前方，全身僵直地在熠少半扶半拖下走了进去。
向前走了几步，一个男子向林熠华叫了声：“熠少！你回来了，好久不见！”然后顾曦妍就感到无数目光像探照灯一样射了过来，先是射向林熠华，然后是自己。那些人的目光很奇怪，仿佛可以透过衣服，把她身上的每一个毛孔，包括肌肤下的血管都透视个遍。
刚刚提起的勇气瞬间消失，心猛地狂跳，头晕，腿软，脚下无力，顾曦妍几乎整个人都挂在林熠华的胳膊上。
熠少保持着高雅的笑容，“拖”着女伴，向一些熟面孔打着招呼，向一些女孩子露出迷人的微笑。
被他看过的女人有的娇羞地低下头、有的双目放出异样的神采、有的双颊带出可疑的红晕……
熠少对回国后第一次公开亮相很满意，当然，如果不是胳膊上挂着只蜗牛饰物，就更完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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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丽丽没有走过去和熠少打招呼，虽然从熠少走进大厅那一刻起她的目光就粘在他身上再没离开过；虽然随着那修长俊朗的身影出现，她的心就止不住地狂跳，比第一次走上梦寐以求的T台时跳得还要狂烈；虽然，男子亲昵地挽着身边女子的样子，深深地刺了她的眼，刺了她的心，让她的双拳不自觉地紧紧攥起，洁白的皓齿也不自觉地咬紧了下唇。
提起那件镶满了钻石的名贵长裙的裙摆，金丽丽四处看了看，向在舞台后整理物品的助理于艳丽招了招手。
于艳丽急忙放下手中的物件，走到金丽丽身边。
将红唇凑到助理耳边，金丽丽低声吩咐：“去打听打听，那个跟熠少一起来的女人，什么来头。”
于艳丽点点头，表示明白。
五年前金丽丽和熠少闹了一段绯闻，虽然只有两个月就分手了。后来金丽丽也有了许多男朋友，但作为她的贴身助理，于艳丽明白，金丽丽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的只有一个人——林熠华。
过了一会儿，于艳丽回到金丽丽身边：“不是圈内人，也不是哪家的名媛，在场的人都没见过她，打听不出她的来头。”
金丽丽看向那女孩儿的方向，瞄画精致的柳眉微微皱了皱。
林熠华正和郑家少爷交谈着，郑少向一边示意了一下，似乎是让林熠华过去说话。
林熠华随他走了几步，又转回到他女伴的身边，俯下身低声说了几句。样子很是亲昵，然后拍了拍那女孩儿的手臂，方才走了。
金丽丽抬了抬下巴，眼中现出一份忿然的神色：“看熠少的样子，对她还挺上心……查不到她的底细？过去直接问问她不就知道了？”说完抬步向顾曦妍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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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芳华将车子驶入凤梧山庄。此处因为入住的业主太少，大门处只留了一个老年男子，见有车来了就按下开门键，基本相当于随意进出，保安形同虚设。
夜幕刚刚降临，山庄内却不见人迹，园区里的路灯每隔三五盏才有一盏是亮着的，而且光线昏黄，更显得此处幽深冷寂。
林芳华将车子停在陈可儿别墅前的一片小树林后，树木的枝叶长年未经修剪，横七竖八地挡住了车顶。而车里的人却可以通过树枝的缝隙看到陈可儿家的楼门，以及高处的窗户内透出的灯光。
阳台上，有女人来回穿棱的身影。
是陈可儿。
林芳华看见她拿了一瓶红酒走到罩了落地玻璃的阳台上，那里有一个小巧的四角桌，上面铺着玫红色桌布。陈可儿又拿了电动烛形灯出来，放在桌面上。
林芳华在车内扯扯嘴角：“玻璃屋里的烛光晚餐，还真浪漫啊。”
打开药瓶，林芳华将两颗维生素药丸放入口内，拧开矿泉水瓶盖，却又盖了回去。
拉开车载冰箱，林芳华从里面拿出一瓶红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