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帛君家餐厅内，两个女人相对而坐，玫红色的桌布、银制餐具、精美的西餐、餐桌的中间还摆放着一个电动烛台，气氛竟是十分浪漫。
向林芳华举杯示意，赵帛君说：“今天的事出了点小意外，不过别担心，两天之内，我一定会把那个小小的麻烦帮你解决掉。”语声轻漫，唇边带着一丝笑意，仿佛那不是一条人命，而真的只是一个“小小的麻烦”而已。
林芳华用手指碰了碰酒杯却没有端起，紧绷的脸色也没有因赵帛君的话而放松：“可是，我怀疑那件事熠华他，也知道了。”
“那就一起解决掉啊。”赵帛君说。
“可是……”林芳华抚在酒杯边缘的手指抖了一下。
“可是什么？可是那是你弟弟？别傻了，芳华，无论是林新华还是林熠华，他们都是你的竞争者都是你的对手，如果有机会他们会毫不犹豫地除掉你。只是他们没有那样好的运气，没有我这样的朋友而已。”赵帛君说。
林芳华看向手边的酒杯，紧抿着唇角，不说话。
赵帛君站起身，取过手边的一份文件，走到林芳华面前：“签了它，然后，我来帮你解决所有问题，和麻烦。”
林芳华接过那份文件，打开，看过去。
然后，她猛地睁大凤眸，看向赵帛君：“这个，是什么意思？”
“就是上面写的意思啊，我们合作，共同促进万锦发展。”
“不！”林芳华摇头，“这不是合作，这是吞并，如果按照这上面说的万锦将不再有任何机密、所有的技术成果都要和你共享、所有的商业决策都要经由你来审定、百分之八十的商业利润也都是你的。这算什么？你成了万锦的真正拥有者？”
“不，万锦的董事长还是你呀，股份也在你名下。我们参与决策不过是为了让它的未来更好，你们的思维和能力会限制万锦发展，只有我们才具有让它在短时间内十倍百倍扩充的能力，到那个时候林家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也比现在的收益要多。所以，付出这样一点点代价，是值得的。”赵帛君说。
“这不可能！如果我签了这样的协议，我父亲会杀了我。”林芳华将那文件重重扔在桌上。
“还有十几天，他就不是万锦董事长了，在和你交接之后他也该彻底退出安心养病了，万锦是你的。而且我们的协议他又怎么会知道呢？我会为你保密的，就像之前的那些事一样。”
“不，不管我父亲会不会知道，万锦都是他一生的心血，我绝不能让它在我手上易主。这不可能！”林芳华的神情有些激动。
“那怎么办呢？如果你不想和我合作的话，就会失去我这个朋友，失去万锦继承权、失去你的丈夫家人、甚至是自由，你会一无所有。”赵帛君慢悠悠地说。
林芳华看着她，脊背挺直、目光充满戒备。
赵帛君一笑，伸出手轻轻抚了抚林芳华面颊上僵直的肌肉：“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在你身上投入了这么多时间精力，真要把你毁掉，还真有些不忍心呢。”
直起身，赵帛君用食指划了划桌上玫瑰色的亚麻桌布：“看着这块台布、这些餐具、菜式，你不觉得很熟悉吗？”
林芳华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然后，身体猛地一僵——玫红色的桌布、银制餐具、电动烛台……那夜的阳台、玻璃房下的餐桌。
抖了抖嘴唇，林芳华哑声道：“难道，这些就是你那晚拿走处理掉的……”
赵帛君看着她，点了点头。
胃里忽然觉得翻滚起来，有一种强烈的恶心感升上，林芳华捂住嘴，干呕。
赵帛君伸手轻拍她的背，声音依旧轻柔：“都是清洗消毒过的。”
待林芳华坐直了身体，赵帛君又一指餐桌中央的烛台：“不过这个没有，而且我很小心地让它保持着原样，因为那上头，有你的指纹。”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林芳华目视前方的烛台，冷冷地说：“不用再和我绕弯子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你就是想告诉我，我不同意签那份合同的话你就会把之前所有的事公开。包括帮我坐上总裁的位置、帮我查出他们之间事儿、还有那晚的善后，或者还有今天的帮忙。”
赵帛君点点头：“你知道我并不想那样，你是我跟了六年的目标。”
“目标？”林芳华挑唇冷笑，“不是朋友？”
“那要取决于你。”
林芳华缓缓放下手中的餐巾，站起身，两个同样高佻清瘦的女人无声对视。
“我那天是去陈可儿家了，也的确请了你去帮忙处理后续。”林芳华说，“但我没有杀她，是她失足坠楼，你没有直接证据说我杀人，任何人都没有。销毁证据、破坏现场、妨碍警方办案，这些罪名我认，可你别忘了，你和我一样，都有同样的罪名。今天的事儿我是请了你帮忙，可司机车子都是你的，你也脱不了干系。我可以接受警方的调查，你也一样，只是我不知道警方会在你这儿查出些什么，那些行踪诧异的黑衣人，或者你背后的势力？还有你所说的那个——你们？”
赵帛君看着林芳华，没说话，但林芳华明显感到，对方的身体紧绷，她在紧张。
“至于你帮我得到父亲的赏识这些事，我想以现在的情况不会对我继承万锦产生太大的影响，因为我父亲病了要接受手术，而手术总会有一些风险，所以他现在急于把万锦交到儿女的手上。幼华太小、熠华不会回来接任、而新华，你已经帮我彻底断了他的路。所以，万锦只能是我的。”林芳华说完抓起手袋，“谢谢你的晚餐，也谢谢你之前的帮助，我先走了。等我接手万锦之后有合适的项目还可以合作，我会用部分利润作为之前你为我做的那些事的回报，前提是，在合理的范围内。”
赵帛君终于开口：“你确定万锦只能由你继承？林芳华，在一切没有尘埃落定之前都会有变数。还有十五天时间，你如果改变主意随时可以回来找我。”
林芳华转过身，向门外走去。身形清瘦，脊背却挺得很直。
赵帛君看着那背影，扯了扯嘴角：“林家，果然是块难啃的骨头……看来，还是要再给你加一点儿压力才行啊……”
打开手机，赵帛君调出通讯录，手指在“林新华”的名字上停留了一下，然后，点下去。
—— ——
林芳华打开车门，刚刚坐入驾驶座整个人就如虚脱般瘫在椅背上。
过了半晌，林芳华直起身，扶上方向盘，手却滑了一下。摊开掌手，双手都是腻腻的，冷汗。
刚刚故作的强硬能不能唬住赵帛君，她完全没有把握。
如果她真的把一切公开……
自己是在她的帮助下才压了林新华一头，父亲就算因为新华嗜赌不会把继承权给他，但对自己也一定会很失望，那会让他觉得受到了欺骗。让父亲失望的结果，林芳华可以预想，自己不只会失去即将到手的股份，而且会失去现有的位置，她会被再度冷藏甚至被驱逐出万锦。
陈可儿的事，她是无法威胁到赵帛君的。赵帛君的手下，那些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感觉很危险的黑衣人，他们可以出来顶罪，说那天的事和赵帛君完全没有关系。而自己，必将被列为杀人嫌犯接受调查。那两段录音、自己对张陌的收买，全都会被查出来，最好的结果是摆脱杀人罪名，但她，林芳华，也必将身败名裂。
还有唐智轩，那时候也必定会离她而去吧……
对顾曦妍做的事，林熠华已有所怀疑，坐实了，自己又将面对一项谋杀未遂的罪名，弟弟和自己之间仅余的那一点点亲情也会消失殆尽。
至于林新华，他必然会抓住机会，狠狠地落井下石，让自己再也无法翻身。
正如赵帛君所说，如果她把那一切都公诸于众，自己将一无所有。
刚才硬朗的态度，只是外强中干、只是强努之未、只是困兽般不甘的最后一丝反抗。
林芳华在用自己的态度告诉赵帛君，她不会任由对方摆布，不会签那个等同于将万锦拱手让人的“合约”。
自己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胸口闷得厉害、头疼得像要裂开，林芳华将身子向前一倾，头部重重地撞在方向上，方向盘中奂的鸣笛键被她一压，发出悠长的呜响。
林芳华被那声音吓了一跳，急忙直起身子。
然后，她的双眸猛地张大。
透过前方的车玻璃，她看到，街口转角的位置，和上一次她看到那个女人同样的位置，她，又出现了。
还是白色睡袍，还是黑发遮面……然后，她缓缓抬起了头，看向车内的林芳华，斜着嘴角，笑了。
虽然只露了半张面孔，但林芳华看得很清楚，那就是她，是陈可儿没错！
张了张嘴，林芳华想要叫，却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响。她好像瞬间失声，又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
然后，她脑中一沉，整个人倒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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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第三更，很快还有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