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三刻。
衙门里头所有的人都在装睡,蓄势待发。
阿瑶从衙门外飞身到关着乌雀的房顶上等待。
夜萧与秦昭昭悄无声息的会面。
差房内。
扮作捕快的凶犯起身,无意碰到了灯盏,掉落在地上,发出脆响。
衙门里的捕快听见,佯势翻了个身,说道:“兄弟,大晚上的怎么不睡觉。”
“我出去上趟茅房。”
末了,待到人呼吸平稳时,凶犯再次起身,悄悄推开差房。
他已经知道关着紫铃的房间在哪了。
张捕头与人就等在房间内,静谧无声。
周围也皆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凶犯往里头跳。
阿瑶屏气凝神。
子时二刻,秦昭昭有些瞌睡,栽到了夜萧的肩头。
他刻意没有去唤醒她。
她摇摇脑袋,撑着自己的眼皮子。
又等了许久,到了丑时,凶犯依旧没有过来。
秦昭昭这下瞌睡虫全跑没了,不由得担心起来。
她在想,是不是哪里出了纰漏,让凶犯发现了?
怀着忐忑的心情,等到了寅时。
这时,凶犯迅速的蹿出,破门而入。
张捕头厉色道:“……给我拿下!”
捕快们纷纷亮出刀剑相向。
凶犯轻功上跃,却碰到了阿瑶。
两人不相上下,夜萧前去相助,捕快们不会轻功,只得包围起来,在底下干看着。
秦昭昭道:“小心啊!”
两人夹击,凶犯险些坠下屋檐,回正身时,已然被利器架在了脖上。
夜萧将其击晕,将凶犯交给了捕快们。
……
天亮。
凶犯浑身被铁链所缚,他早就料到自己的下场,遂并未有太多希冀。
一盆水将他泼醒。
“说!你究竟为什么要杀害无辜的五家公子。又与那钱福何等关系,有什么目的。都从实招来!”张捕头厉声道。
凶犯垂着头,闭眼什么也不说。
就算是施了各种刑,也撬不开他的嘴。
几日后。
“大小姐,这该怎么办,他死活都不肯说啊。”张捕头很是头疼道。
“钱福那边怎么样了?”
“大小姐,你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据说那钱福,还打算在皇贵妃诞辰礼上,炸了刑部,好自己脱身。没想到,让狱卒给搜了出来火药。这龟孙子,真能耐!”他啐了一口道。
秦昭昭也不去想他是哪来的火药,重中之重是这个案子得尽快了结,可供词迟迟撬不出来。
“这家伙可真是铁嘴啊!”张捕头无奈叹气道。
“百姓们都知道了?”
“是啊。这事儿都传遍了。说满洲人来京城用乌鸦杀人呢。搞得是人心惶惶的。”
“昭昭,昭昭!”沈卿远进了衙门,喘着气道:“我告诉你,我有办法撬开凶犯的嘴。”
秦昭昭疑惑,“什么法子?”
“我带你去见个人。”
……
“龟孙子,看谁来了。”
捕快将牢门打开,一女子在他的身后,显露了出来。
“哈兰!”凶犯震惊道。
那名叫哈兰的满洲女子走了过来,宽慰道:“哈拉,我已经什么都知道了。你真是傻啊,你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你快些把事实都告诉他们吧,好吗?”
见人没反应,她抓着他的臂膀道:“哈拉,你看着我。京师的皇上已经答应我们,将索罗杆归还了。所以,求求你了,你快告诉他们真相吧。我会祈求皇上饶你一命的,哈拉!”
她拼命的摇晃着他。
凶犯低低着头不语。
捕快一把将女子拉至身旁,将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道:“你若不说,我就杀了她!”
“不要,不要动我妹妹!”他吼道。
“我说,我说……”
哈兰的目中泪光闪闪,道:“说吧……哈拉。”
……
……
“所以,他不是为了救乌鸦,而是为了它脚上系的紫铃来的?”
秦昭昭诧异。
“是,大小姐。他说他的阿娘本是中原人,但生来体弱,在去满洲的路上,抵不过路途艰辛,便病逝了。临行前,将这紫铃托给了他。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与他妹妹都会说中原话。”张捕头侃侃道。
“那钱福又是怎么回事?”
“哈拉发现索罗杆被偷,一路追人至京城。费尽千辛万苦,打听到了索罗杆的去向。原来,那位偷窃之人将杆售给了李员外家的独子。因这独子不知打哪听来的乌鸦献祭一事,十分好奇,遂好奇拿来赏玩。”
“这之后呢?”
“之后。与李员外家的独子在一起的,正是另外四户人家的公子。他们看着索罗杆平平无奇,想着那上端的木斗有些乐趣。便想砍断索罗杆,将木斗拿下。哈拉赶到,与几人起了冲突。那几位公子不但辱骂了他,还连同辱骂整个满洲。”
“所以哈拉即兴杀死了李员外的独子,另外四人逃窜,被他抓到,以随身携带防身用的满洲毒粉掺水,毒死了几人。后挖了坑,抛尸了坟场。哪知,却让路过买货的钱福撞见。”
秦昭昭明白道:“所以钱福为了保命,哈拉也不想暴露自己,利用了钱福为自己去做事。他将王员外的庶子从屋顶上抛下客栈,以乌鸦啄伤肉身,再贴上事先准备好的人皮面具,让他充当了钱福的替死鬼。”
“对。他想让钱福从这个世上消失,顶着自己的身份来活。他早就猜到店小二会道出事情,但店小二却让我们看护的很好,他无从下手,只能走了下策。”
“那楠木匣子里头是什么?为什么他会多此一举的换了锁?”
“据哈拉所说,那里头的是水迷烟。他为钱福准备的。锁是无意间弄丢,临时换上的。我们在客栈的木屉底下,确实摸索到了楠木锁头,这点不假。”
秦昭昭点了点头。
“那索罗杆又为何辗转到了圣上手中?”
“哈拉在杀人后,处理尸身。回去时发现索罗杆已经不见。那高人许是怕自己会受到牵连,得知圣上恰好在民间找寻祭物,当即便转手了圣上。哈拉寻到了那高人,得知事情,将他杀害。我们在那人家中发现了尸身,现已经安排葬了。”
“确实。孤身一人,住的又僻壤。没人报官,死了也不知。”
“那客栈里头卖的究竟是真人肉还是假人肉?那江湖人士可寻到了?”
这是秦昭昭最关心的。
张捕头道:“当然是假的了。大小姐,你忘了。哈拉杀死的人,尸身都完好着,又哪儿来的人肉呢?至于那江湖人士,据钱福的口供,不过是先前与他起过冲突,刻意来报复,去他店假意诽谤的罢了。那闹事的食客我们也查到了,是请来演一出戏的。”
她微微扶额。
“钱福说,火药也是哈拉给的。但他却没算到,最终还是落在了我们的手中。”
张捕头摇摇头。
秦昭昭道:“我看不一定。他那么聪明,一定算得到这茬。只是,他母亲给的紫铃,他终究不能丢了。我看他也是做了必死之心来的。那紫铃,你派人还给他吧。乌雀,就让那哈兰带去满洲吧。”
“还有,这哈拉……”
“大小姐,不能免。李员外铁了心的要让他死,一命赔一命。他那独子死了,他恨不得亲手手刃了哈拉。从明日起,他就要被送至宫中刑部,等待问斩了。”
张捕头知道大小姐心软,但这也是无可厚非的事情。
秦昭昭点了点头。
……
……
城外,马车停在一旁,秦昭昭来践行。
“哈兰,谢谢你。”
“你不必谢我。我哥哥虽然杀了许多人,但他在我心中,依旧是最好的哥哥。”
“我知道。”
“哥哥虽然死了。但我也很感激你,替我哥哥求情。”哈兰的面上诚恳。
秦昭昭道:“你会恨我吗?”
“不会。”
沉默良久,她道:“一路珍重。”
哈兰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放下了帘子。
告别了人,秦昭昭回到了衙门,整理卷宗。
这个案子,最终还是了结了。
哈拉已死,钱福虽未杀过人,但他以包庇之罪名,关押刑部,永不得放出。
而索罗杆也让专人亲自运送到了满洲。
“昭昭。”沈卿远笑着来到她身旁。
秦昭昭正出神,诧异道:“你来了。”
“……那夜公子也来了吗?”她探脑望了望,但他身后却是无人。
“昭昭,你想着他干嘛啊。”他有些不悦道。
“我这不是想着,案子了结了。这里头有夜公子与阿瑶姑娘的功劳么,所以就想……”
沈卿远脱口而出道:“就想请他们吃饭,是吧。不是我说啊昭昭,你除了请人吃饭,还能想到什么啊?”
秦昭昭扁了扁嘴道:“这你就不懂了。吃饭最实在。”
“好吧。反正我是没看见他人的。”他耸肩道。
“没事。明日夜公子会来的。”她合上卷宗道。
“你怎么知道?”沈卿远惊讶。
秦昭昭漫不经心道:“因为夜公子那么聪明。肯定想的到我要找他啊。我总不能去他住的客栈找人吧,多不礼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