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瑶，快点！”宁鸢儿在墙外听到里面出事了，跑到门口将看门的那个人一头撞到地上，撞得自己头晕眼花。
“跟我走！”男孩子熟悉这附近的地形，领头在前面跑，带她们拐进了胡同，三拐两拐就回到了他们来时的地方。竟然，这么近。
“哎，姐，我们在这里！”容芷见她们两个跟在一个男生后面没命地跑，还以为两个人在继续抓小偷呢，直接挡在那个男孩子面前，作出一副女英雄英勇就义的模样，“你往哪里跑！”
“快让开！”男孩子大喊。可是容芷才不会听他的呢，她已经完全做好准备了。
“砰——”两个人撞到一起了。夏曦瑶光听那声音就觉得疼。
“啊，我抓到你了。”倒在地上，容芷还不忘抓那个男孩子。尽管屁股摔得生疼，手却哆嗦着固执地揪着对方的衣服。
“好了，没人追我们了。”夏曦瑶扶着腿说，她现在喉咙里面一股子甜腥味儿，脸上就跟着火了一般，“应该是看到人多，所以，不追了。”
“我好久，没这么剧烈运动了。”宁鸢儿摆摆手，“我都快不行了。”
蓝雪臣用食指捅夏曦瑶的脸：“跟西红柿一样。”
夏曦瑶：“……是红彤彤的大太阳！”
“你，你偷了我的钱，还给我！”丛冉指着坐在地上喘粗气的男孩子，“小偷，我要让我爸爸把你关进监狱！”
“真对不起啊，钱没有了。”男孩子想笑却笑不出来，用手摸摸自己的后脑勺，低着头感觉十分羞愧。睫毛垂下来，看起来又有几分可怜。
“你，怎么会没有了？！”丛冉哭起来，“我妈一定会打我的，怎么办？”
“闭嘴！”见周围的人不断看她们，夏曦瑶忍不住低吼。
“哎呀，你脾气怎么那么大啊，”宁鸢儿瞅了她一眼，然后将丛冉搂到一边轻声细语安慰她，“没事的，我们一定会想到解决办法的，你别担心，啊。”
“我们找个地方坐着说吧，大街上人太多了。”夏曦瑶顺了顺气说。
“走吧。”蓝雪臣想扶夏曦瑶，却被她躲开了，气得他把嘴巴一扁，闷闷地说，“我们去福鑫楼的包厢说。”
“那，不送他去警察局啦？”容芷傻傻地问，手里一直拽着一个比自己高一头的男孩子。
“等会儿说，”夏曦瑶问他，“你叫什么名字？”
“彭新。”他回答，将自己的袖子从容芷的魔爪下拯救出来，“我不会跑的，你们救了我的命。”
“哦……”容芷却还是不放心，一路上都跟看犯人一样看着他。
福鑫楼是一家茶楼，出名的却是各式各样的点心，国内外的都有。蓝雪臣在这儿其实也属于有头有脸的人物，主要靠他做元帅的爸爸，所以每次过来都是开包厢吃东西然后赊账的。蓝家虽然炙手可热却不会仗势欺人，唔，不怎么会仗势欺人，所以也不会欠茶楼的钱，所以福鑫楼上上下下还是很欢迎他们的。
“咦，蓝少爷，今天带了新伙伴啊。”小二一边带着他们上楼，一边找话聊。
蓝雪臣一副高傲的样子，也不搭理人家。丛冉则是不怎么跟陌生人交流，倒是另外三个女孩子，高高兴兴地跟他说了几句话。
“怎么样怎么样，说说发生了什么啊。”一进包厢的门，容芷就忍不住拉着宁鸢儿打听起来。小二也有眼力见，虽然面对着一群小孩子，却也不多打听，而是对着蓝雪臣说：“怎么样，蓝少爷，就上以前吃的那几样？”
“恩。”蓝雪臣真是能摆谱。夏曦瑶心里忍不住鄙视。
等小二走了，夏曦瑶和宁鸢儿就将事情经过大体讲了一下。然后包厢里三个女孩子就开始叽叽喳喳地讨论起来，说说笑笑十分自在，还将彭新拉进来，问他父亲怎么了，他又为什么会欠人家钱，去偷东西等等。彭新其实挺木讷的，也不怎么容易跟女孩子们说成一片，只好她们问一句他就回答一句。
“我父亲，原本是个小本生意人，后来被人拉着去抽大烟，家就被败光了。”
“我母亲生病去世了。”
“我父亲抽大烟需要钱，我们家没钱了，要是我不给他们钱，我爹就会把我卖了。”
丛冉原本只是睁大了眼睛看着他们说话的，嗫嚅着嘴唇想要插入一句话，可是却始终发不出声音。面前三个女生简直比天桥上那些卖艺的更加能说会道，她们一个人还没说完，就被另一个人灵活地截去话头，时不时还会引经据典。她只能听着她们那欢快的语调跟着一起笑，露出羡慕又惊讶的神情。直到彭新说到钱的事情，她才想起来自己被偷的钱袋，扯着嗓子要大家想办法。
“没事，有蓝雪臣呢。”夏曦瑶用手肘撞了一下身边正在沉思的男孩子。
“怎么又是我？”蓝雪臣不乐意了，瞪着她。
正巧小二来上点心，夏曦瑶才没有跟他瞪下去。
“只有你能对付丛阿姨。”她十分认真地说。
“那我也不干。”蓝雪臣双臂交叉放在胸前偏着头，心里却在想，来求我呀，来求我我就答应你。此时他已经脑补出来女孩子拉着他的手臂叫他“元章”的情景了。
“算了，那我去找季浩源要点钱好了。”夏曦瑶厌烦地挥挥手，觉得他真的没义气。
这跟想象中的剧本完全不同啊！蓝雪臣盯着她：“季浩源跟你是什么关系，你怎么一点都不拿自己当外人。要不要脸啊，还跟人家要钱。”
“关你什么事啊？你又不帮忙，还不让我找别人帮忙。”夏曦瑶也是觉得自己没什么本事，什么都要求别人做不好。可是毕竟还是小孩子心性，就算是明明知道自己做得不厚道，也不愿意悔改，反而还继续错下去。总的来说就是又拧巴又犟，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性子。
“谁说我不帮了！”蓝雪臣哼了一声，“这种小事，我一句话就行了。”
“哦，那彭新的事怎么办？”容芷突然问，“他现在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还有他爸爸需要照顾呢！”
蓝雪臣邪魅一笑，哦不，挑了挑嘴角：“做我的伴读就行了，反正我周围也没有差不多大的人跟我一起。”
“这样真的可以么？”彭新眼睛瞬间就亮了，虽说他不知道蓝雪臣是什么人，但是看别人对他的态度就知道他身份地位不低。
“可以，听话就行了。”
“好，我很听话的。”彭新站起来，走到蓝雪臣面前跪下来磕了一个头，“谢谢少爷。”
夏曦瑶皱眉，这场景似乎不太对劲啊。
彭新被带到蓝家之后就签了卖身契。一日为奴终生为奴，这是夏曦瑶对这件事的看法。不过彭新并不在乎，他说，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遇到腐烂的独木桥也是愿意走上去的。
蓝雪臣的画并没什么进展，夏曦瑶委婉的告诉他可能是技法问题，无法将自己内心的情感完全释放出来，也可能是环境问题，毕竟不管当时场面如何刺激，也不过是一瞬间的情绪，随着时间的冲刷总会慢慢变淡的。蓝雪臣虽然是天才，也是需要不断地练习才能够成为大师的。
“这就是最近的事？”季浩源不死心，拿着夏曦瑶的头发练手，想要编个辫子出来。只可惜，那头发怎么也不听他的话，不是这里紧了就是那里松了，歪歪扭扭得十分难看。
“是啊，然后就是练练字，找师傅聊聊天了。”夏曦瑶无聊的掰着手指，“师傅嫌弃我字儿认识的少，一篇文章读都读不下来，所以给了我一本字典。”
“恩，别偷懒，好好学习。”季浩源将编好的头发拆掉重新编，“不过，你们为什么会去雨换巷子，恩？”
额……
“我那天看你和云禄去了，但是太晚了，我害怕，就没进去。”
季浩源听到她这样说，不由得红了脸，磕磕绊绊地说：“我，没做什么坏事。就是陪着云禄去看戏，他跟那个旦角关系不错。”
“哼，我姐说了，那些捧角儿的进妓院的都不是好人。”夏曦瑶闷闷地看着镜子，她的头发被季浩源拽得乱七八糟，更加不好看了，“都是些只知道看皮相的肤浅玩意儿。”
季浩源忍不住笑起来：“别听你姐瞎说，这个世界上哪里都有做好事的人，哪里都有做坏事的人。你不能凭借他做了某一件事就断定他十恶不赦没有可取之处了，你也不能说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作息规律对妻子忠贞不二的人就做不出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
夏曦瑶此时正在脑子中找例子，却发现历史上那些人物，尤其是君主，暴虐总是会跟酒和女人联系在一起。她只是没想到，自己在多年之后真的会遇上一个不抽烟不喝酒作息规律对妻子忠贞不二却沾满鲜血的人，就算这人和魔鬼站在一起，大家也都会为魔鬼说几句好话。
“你要是心里还觉得不舒服，过一阵儿介绍你认识个人，”季浩源终于放过了她的头发，“云禄一直都说那女孩子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来着。”
“那你怎么想？”
季浩源顿了顿，说：“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像她那个样子。曦瑶，就算你的处境如何难过，也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做交易。”
夏曦瑶似乎懂了“拿身体做交易”的意思，有点恼怒地说：“我当然不会。”
“那彭新的父亲怎么样了呢？”季浩源问。
“彭新从蓝雪臣那里拿到一笔卖身费，给那些人送过去了，把他爸爸赎回来了。但是，我看他爸爸那个样子，真的好恐怖，就跟《西游记》里面说的白骨精一样，不过就多罩了一件蜡黄干枯的人皮。”
“你说过那个‘玉清馆’又是怎么回事？那群人怎么看你们闹事不把你们赶出去反而往后院领？”
“额，我不知道诶。”夏曦瑶挠挠头，她根本就没有想那么多，不过，“谁说我们是去闹事的？”
“哦，不是闹事，是调查。”季浩源打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