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和泽拓学长之间有过节么?”梨丝抬头问她,声音有一点点嘶哑。
“应该不算什么过节吧,”宁鸢儿想了一会儿,真的就是那个男的主动来招惹她的,根本就没有原因的,“那个,梨丝,我跟你说,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在这里面就只有面前这个安静读书的女孩子比较正常了,她不会跟那些女孩子们一样,盲目崇拜刚刚走过来拿群男生,而是安安静静的,不悲不喜。宁鸢儿觉得梨丝这一点跟夏曦瑶有点像,总是缺了那么一点讨论男生的细胞。
“你说。”梨丝低下头,不看她。
“我觉得泽拓这个人很坏,品行上有问题。”见她没什么反应,宁鸢儿又接着说,“反正每次见面,他都特别不友好,难道,他讨厌女生?”
“不知道。”梨丝很简单地回答。
“那他对其他人都很好么?为什么我们学校的女生好像都很喜欢他啊。”
梨丝好像听烦了,合上书离开了。宁鸢儿呆在原地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她还在想,她的维洛语说的应该没有问题吧。
反正这一整天的学习时间就这么浑浑噩噩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只不过被戏弄了一下,完全可以接受。宁鸢儿可劲的时候偷偷将自己带的小点心都吃完了,回家之后又跟母亲絮叨了很久学校的饭又难吃又少。
“鸢儿,你吃得太多了,吃饭吃到七八分饱就行了,不然容易长胖。”
已经吃了一碗米饭还想再要一碗的宁鸢儿被她母亲制止了。
宁鸢儿举着碗想去盛饭,就那么愣在那里了,掂量了一会儿跟陆华诗说:“妈,我现在只吃了三分半饱,所以我还需要再吃一份。”
陆华诗:“你这么能吃,到时候嫁到了婆婆家会不会被嫌弃啊。”
宁鸢儿觉得自己有点吃不下去了。“妈,你现在怎么一直念叨我要嫁人的事情?”
“觉得你年龄也不小了。”
“那也至少要等到我读完书吧。”季浩源曾经跟她们讲过读书有多重要,那些新式家庭培养出的女孩子,能歌善舞会写会画,还会好几门外语。额,虽然她不太懂这些有什么用。她五音不全,画画一点也不像,只会一门维洛语还有点用,跳舞她很喜欢。
“好啊,我看你们学校设置的课表,可惜没有刺绣课,回来我教你就好。女孩子嫁人之后,还是一起讨论这些东西有趣。”
“好。”宁鸢儿不想忤逆她母亲的心愿,乖巧回答。只是她现在也有一点迷茫了,女孩子究竟要学什么东西啊,为什么要上学呢?她上学并不像男生那样要学习政治啊地理啊历史之类的课程,她明明记得季浩源还说他们学校教了几何呢。
吃过饭之后,宁鸢儿就回到自己房间拿出刺绣,在灯光下一点一点绣。屋子里面静悄悄的,孤独得很,不过一会儿她就困了。过了一会儿,她收拾好自己的枕头被子敲开了父母卧室的门。
“怎么了?”陆华诗正在铺床。
“我想跟你们睡。”
“怎么了?”陆华诗的动作没有停,“都这么大的孩子了,怎么还不敢自己一个人睡?在家里的时候,不是,在江卓的时候,你不是也不需要我们陪你睡么?”
“因为那个时候有阿嬷陪我啊。”宁鸢儿开始靠上去抱着陆华诗的胳膊撒娇了,“妈,好不好嘛。”
“好好好,你睡这边吧。”陆华诗给她让出一个位置,“反正你爸今晚也不回来,说是找到了工作,要出去跟共事的人吃饭。”
“那为什么夜不归宿啊?”
“生意场上的事情,我也不懂。你问那么多干什么,快睡吧,明天早上还要去上课呢。”陆华诗将灯关上。
宁鸢儿觉得她妈妈实在太弱了,这样的话根本就管不住男人的。她以后一定要给自己的丈夫立规矩,外面那些共事的人哪里有家里的妻女重要啊,明天若是又喝得醉醺醺的回来,也没有仆人去收拾,现在都是她妈妈的工作了。这么想,就觉得她妈妈好辛苦。张开手臂,宁鸢儿抱住陆华诗,心中的安全感瞬间满格。
“妈,我好爱你哦。”她又开始撒娇。
陆华诗觉得好笑,却还是打了一下她的屁股:“多大的姑娘了,一点都不稳重,还这么孩子气。让你多学学人家夏曦瑶你不听,相比较起来,人家才像是大家闺秀。”
“你瞧你,你瞧你,又夸人家家的孩子。多少人羡慕你家女儿又孝顺又开朗,你就知足吧。”
“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陆华诗笑话她,却觉得有女儿在自己身边,心情上确实好受。
这天晚上宁鸢儿睡的很香,只是这睡相不太好,一会儿滚到墙那边,一会儿又滚回来。突然之间还会将腿搁到陆华诗身上,压在她胸口,把她憋醒了。
“这孩子。”陆华诗将她的腿放到她被窝里面,将她的胳膊也塞进去,最后给她掖了掖被子,躺下睡了。
“啊,好饿。”宁鸢儿呢喃了一声。
“这怎么又饿了,晚上不是吃了很多么。”陆华诗回了一句话,久久都没等到回信,这才回过神来,她八成是在说梦话。
第二天早上,宁鸢儿是被冻醒的,起床一看自己的被子都扑腾到了矮榻下面了。陆华诗不在,可能是早起做饭去了。说真的,她妈妈做饭不好吃,但是想到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现在什么都是自己做,她也就理解了。将被子叠好,出门果然闻到了饭香。
“好香啊,妈,我觉得你今天做的饭一定比昨天做的好吃。”
“就会说,你怎么不来学着做啊,”陆华诗离开江卓之后瘦了很多,脸色也有点憔悴,“小点声,你爸回来了,我让他去你房间睡了。”
“哦,他喝醉了么?”宁鸢儿想着,要是喝醉了的话,坚决不给他熬解酒汤,让他难受一次,看他以后还敢不敢这样。
“是有点醉,这不关你的事,快吃饭去上学。”
“哦——”宁鸢儿于是不再问了。
学校生活嘛,说好也好,她的一些课程设置还是很有意义的,不如说烹饪课。她很努力的在学做饭,这样的话,她以后帮妈妈做家务,她妈妈也不必那么辛苦了。可是大概是因为他们家里人都过得比较好,没有人接触过厨子这个职业,她除了一两道菜做得不错之外,其他的菜,卖相挺难看的。其实宁鸢儿觉得自己做的挺好吃的,比她妈做的好吃,好看不好看的,这都在其次嘛,只是没想到连味道都会被老师批。
老师说的很委婉:“啊,鸢儿小姐做的饭菜口味大概比较适合江卓人吧。”
至于礼仪课,宁鸢儿就只觉得是折磨了。
上礼仪课的时候,所有的学生都要穿维洛国的传统服饰,层层叠叠好几层衣服,背后还要背一个包,头上也顶着一个大包。关键是,要一直跪着!好累好累,她的脖子快要折断了。
“请用酒。”老师右手拿着白瓷小酒壶,左手托底,将里面的清酒倒入小酒杯,然后低着头将酒杯双手递向前。
宁鸢儿想起曾经在酒馆看过那群人喝酒,手中拿着一个灰色大碗,倒满酒,大家随意碰一碰碗,然后大口闷,特别豪爽。
她爸拿这种小酒杯喝酒是怎么喝醉的?宁愿而又给自己未来丈夫的条件里加上一条:酒量要好。
过了几天的学校生活,宁鸢儿终于明白了这是一个什么学校。男女在这里接受的教育都是不一样的,女孩子学习的都是所谓的“新娘课程”,目的就是给男人培养懂事的妻子,可以拿出去炫耀的那种。而男生则学习很多东西,最重要的就是军事课程,他们每天都要进行负重跑,还有战术战略学习。据说,升学考试前三名能够直接进入朝中,接受天皇的任命,这就像江卓科举考试的前三甲吧,考得好的人前途无量啊。
那些大门大户将女儿送进来,也是希望她们能够早早接触到这些优秀人才,先下手为强。
宁鸢儿有点糊涂,因为这里的价值观跟在江卓的时候学到的太不一样了,她有点不知道谁对谁错了。但是,就算她要嫁人,也一定不会嫁给泽拓的。那个丰尹好像看起来不错啊,知道她和泽拓“认识”,还会对她友好的笑笑打招呼。而且,如果丰尹能够打败泽拓的话,她跟泽拓的婚事是不是也可以作废了。
哎呀,她在想什么啊,好羞耻。宁鸢儿捂着自己的脸,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周围,希望没有人发现她发花痴的样子。
这些天宁鸢儿其实也遇到了或明或暗的作弄,比如早上来,会在自己的桌洞里面发现一堆垃圾,或者是在凳子上面看到几个图钉。在她出门的时候会有人伸出脚想要绊倒她,或者将擦完脏桌子的手绢甩到她脸上。想要绊倒她的人被她狠狠踩了一下腿,将手绢甩到她脸上的人,她又把手绢甩回去了。那些在暗处的活动她不知道是谁做的,通通都被她归结到泽拓那群人身上了。
那群男生正在踢球,围观的女生发出一阵阵惊叫声。
“泽拓好帅啊。”身边女生太激动,一直在重复这句话。
宁鸢儿:“……”好担心啊,那个丰尹看起来怎么有点弱的样子。她怎么又想到他了?两个人连句话都没说过呢……宁鸢儿无语看天,看来是被泽拓那个人渣逼的太紧了,竟然有点春心萌动了怎么破。
突然,那球变了个方向,直直向着女生聚集的地方飞过来,周围的女生都尖叫往四周躲,只有神游天外的宁鸢儿没有反应过来,被球直接砸到了脸上。
“啊——”她叫了一声,捂着自己的鼻子开始掉眼泪。
“泽拓,你砸到人了。”丰尹跑过去,看到女孩子低着头,地上是血迹混杂着泪水。
“对不起啊,需不需要送你去医务室啊?”泽拓也跑过来,他一向不喜欢那群叽叽喳喳的女生在他们踢球的时候叫的跟命快没了一样,可是砸到人了还是会觉得内疚。
宁鸢儿疼得说不出话来,只能一个劲儿哭。
“谁有手帕可以借一下么?”丰尹话音刚落,就有女孩子将手帕递过去,“谢谢。”他笑着道谢,用手帕糊在宁鸢儿脸上。
“去医务室吧。”泽拓看着立刻被血染红的帕子,越发自责,粗鲁地抓住女孩子的胳膊就往医务室走。
宁鸢儿只顾着疼,也不知道身边是谁,几乎就是被人拖着往前走的。到了医务室,老师简单地处理了一下她的伤口,泽拓和丰尹这才发现她是谁。
泽拓趁她没发现,走到门口不敢进去别扭地抠着裤缝,后来大概觉得这样的动作太幼稚,立刻双臂交叉放在胸前低头沉思。
丰尹知道他们是有婚约的,但是不明白泽拓为什么要这么对待自己的未婚妻,单纯地有点心疼她。
“谢谢你。”宁鸢儿说话也会牵动到鼻子,疼得她又要掉眼泪。
“没事,不要再说话了,你好好休息吧,我出去看看泽拓,他跟我一起送你过来的。”
“是他踢球砸的我?”宁鸢儿敏感的反应过来。
“额,是。”丰尹不知道该怎么说,犹犹豫豫的样子,“他不是故意的,他就算是想踢你也不会那么准的,只是意外而已。”
“哦。”反正这个仇她记下了。
“嗯,那我明天再来看你。”明明做错事的是泽拓,丰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愧疚。
他出门的时候泽拓已经不见了,后来上课的时候又见到他了,没想到还是那样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丰尹替宁鸢儿打抱不平,说了好友几句:“你怎么会是这种样子呢?无论你再怎么不喜欢她,也不能这样冷血吧。”
泽拓只是不耐烦地将书合上,换了个位置,不想再听他说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丰尹最后气冲冲说了这样一句话。他希望自己能够好好做一点事,弥补好友的过错,也希望那个无辜的女孩子不要太难过。
泽拓看着窗外,抿着嘴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是顺着他的目光,能够看到医务室的门。